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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上,电闪雷鸣,波涛汹涌。
暴雨突至。
偌大的雨点,砸到江面上,一个个漩涡,从幽深处滴溜溜滚沸起来,自深及浅,由内到外,洋洋洒洒,嚯朗朗炸开去,炸得人心肝儿发颤,头皮发麻。
他闯入了她的春日繁锦。
彻底,完全,侵占她的身心。
他们终于在一块儿了。
大汗淋漓,他们十指紧扣。
一波又一波的疾风骤雨,一茬又一茬的云海翻滚。
暴雨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磅礴的金光破开了天地,天终于蒙蒙地亮了。
长公主在安状元的怀里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她太累了,全心全意,仰仗着他的怀抱。
他们在船上。
这艘船是长公主准备来逃离的。
这一晚上江河上的船,摇撼得厉害。
幸亏长公主的人,没见到她发的信号,谁也不敢来打扰。
他们过了尽兴,无人烦扰的一夜。
长公主睡觉,安状元就出去河边摸了几条鱼,烤好了,用叶子包好,等她醒来吃。
太阳出来了,他顺便把湿漉漉的衣裳拿出去晒一下。
山谷里的春花,也开得很好,他顺手又摘了一把,随手放在窗前的小瓶里。
没什么事情做了,安状元就守在长公主身边,看她睡觉。
长公主终于睡够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安状元支着下巴,趴在床沿边,一双清湛的眼眸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长公主此时已经清醒了,她记得昨晚的荒诞,记得自己向安状元索爱,也记得跳崖之前,安状元拒绝了她。
安状元拒绝她,这一点她记得非常清楚。
她也没有被真正爱过,并不觉得自己值得被人爱,更不相信还有人会爱自己。
长公主背过身去,把被子蒙到头上,她思索了很久,声音闷在被窝里沉沉的。
「安状元,昨天是一场意外,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的檀印齿痕还在他的手臂上发酵。
安状元没听明白她的话,向她确认:「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大不了的事?」
他说到最后,声音有些渺茫了。
安状元一颗热忱的心,被长公主猛地浇上一盆冷水。
他没有预料到,长公主会事后不认账。
他在等她醒的时候,已经想了许多。
长公主穿红色嫁衣,会很美。
长公主肯定地回复他:「是啊,我们都是情非得已。」
安状元垂着眼,不作声了。
长公主等了很久,没听见他说话,但没有动静,他还在床沿边,没有走。
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跳悬崖,我也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接近我的,如果你愿意说,就说吧,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我不想跟你为敌,我们各自走自己的路,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安状元掀下她头上的被子,他望着她,沉声问道:「长公主,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无法躲避,只得也望住他。
温顺的安状元,今天的眼神有些不寻常。
看看吧,她就知道,他不简单。
长公主在某一方面,是真的愚钝。
她把安状元气坏了,浑然不知。
安状元腾得站起来,背过身走了几步,他望向窗外的江面,缓了好一会儿。
他生气了,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母亲惹他父亲生气的时候,他父亲就是这样的,耳濡目染。
安状元从父亲那里学习到,自己的女人惹恼了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对她发脾气,也不能拂袖而去。
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他平息了一会,重新走回她的床边,双手擎住她两端的被子,俯身望着她,眼神幽深,喉头滚了滚,半天才说话:「第一,昨天的事,我没办法当没发生过。长公主,你要对我负责。如果你不想负责,那换成我对你负责。第二,我接近你,跟你跳崖,因为……」安状元顿了顿,他从来没有表白过,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好像太直白了,他沉吟片刻,才接着说,「因为,我想当你的驸马,长公主。」
长公主愣了愣,可她还是不信。
她干脆敞开了说:「安状元,你有兵符,有武功,还会玩色子,你们安家,又神神秘秘的,我不信,你……」
安状元懵了,他问:「什么兵符?」
「别装了,你的玉玦可以召唤龙骧军,你真的不知道吗?」
安状元从腰间摸出来玉玦,被打成耳环的玉玦,他递到她手上,闷声说:「你说这个吗?我准备送给你的,那天查你的案籍,刚好看见你的生辰了,是今天吧,刚才你一直在睡觉,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生辰快乐。」
他定了定,清澈的目光望着她,询问她:「所有人都叫你长公主,我可以叫你阿懿吗?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笑着,温声道:「阿懿,生辰快乐,祝你,事事顺意,快快乐乐,没有烦恼。」
长公主觉得自己心上好像有一块坚冰被敲碎了,碎成甜的冰碴,她怔怔地接过来那个耳环,又凉又温,她仍不愿意相信,「那你怎么解释其他的?你们安家,一直都神出鬼没,忽然,忽然,就出现在永安城了。你们,是什么来路,是想干嘛?」
安状元理了一下长公主混乱的质疑思路,一条一条给她解释:「我家祖上是跟着开国皇帝打江山的,后面功成身退了,就带着军队隐居了,怕麻烦,设了些斗转星移的阵法,所以别人找不到我们安家。
家里算略有薄产吧,反正不愁吃不愁穿,你嫁过来,什么也不用担心。
至于我,什么都会,那很奇怪吗?这些事不是学一学就会了吗?可能我师傅比较厉害吧,他什么都会,就什么都教我了。
至于兵符,我还真不知道,我爹娘只说这个留给媳妇,没说这回事,你想要就给你啊,我又用不上。」
长公主被他说得昏了头,最后再问他,「那你为什么突然来永安?」
安状元摊手道:「那不是跟师傅学了一些经世致用的策略,就来永安玩一玩了,我家里人在永南也呆得挺无聊了,就跟着我一起来玩玩了。」
他也没想到,在这遇上一个长公主,把他拘住了。
长公主瞪大了眼。
他们在那阴谋诡计,安家人,搁那玩票。
离谱,就离谱。
安家人就是这样不按套路出牌。
大道至简,这谁能想到那么简单。
长公主想了想,追究起来:「你玩一玩,就把我妓院封了,还想封我赌场?」
安状元认真道:「这些营当,确实不好,损国不利民,我们换其他的。」
玩归玩,原则和底线是必须要保持的。
长公主撇了撇嘴,他都自作主张了。
她没有反驳他。
安状元却有话问她,他直朗地问:「阿懿,你跟季临渊,是什么关系?」
长公主低下头,手指头绞在一起。
她不敢看他了。
她害怕从他眼里看到那种唾弃的目光。
然后安状元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阿懿,以后就跟我好吧。不要别人,好不好?」
过往皆为序章,来日方值期许。
他一句话,融化了她所有的愤懑、委屈。
十八
长公主在悬崖时,偷了季临渊的腰牌,凭着腰牌,轻而易举,救回了阿年。
可阿年才刚苏醒,还很孱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于是,长公主带着弟弟,跟着安状元去了永南城的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安平岛。
一个单打独斗了八年的姑娘,是决计不会登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
长公主并未同安状元交底。
长公主有自己的谋划,等阿年好些,等彻底掌握了龙骧军,就离开,离开这个不属于他们姐弟的平静小岛。
她不说,安状元也不会问。
他以为,长公主属于安平岛。
长公主,在安平岛,仿佛大梦一场。
在一个有月光的晚上,安状元来敲长公主的窗户,他是爬树来到她窗边的。
长公主推开一扇窗,就看见安状元了。
他踩在不那么牢固的树干上,一阵风吹过,他就跟着树枝悠悠荡荡。
他比月光还缥缈。
长公主立刻伸出手去扶住他,安状元借着她的手臂,从有月光的窗户爬进来。
长公主倚在窗边,抱着双手,交叠在胸前,那双璀璨明亮的眼睛盯着安状元,她翘着唇,笑盈盈问:「安状元,三更半夜,你来做什么?「
安状元唇角的笑痕很深:「阿懿,今晚月色不错。」
今晚月色不错,我又想你了。
长公主低下头,轻轻笑起来,她那纤脆的小脸在月色里透着光。
她又掉过身去,在窗边探个头,去看蓬蓬树影后的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