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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攸宁与戚星阑同时看向从屏外迈着大步子走进来那人,屋里的气氛一瞬间僵在了那里。
可怜的濯束被主子一瞪,脚下的步子下意识一顿,盆里的热水险些溅了一身。
“殿、殿下此刻不用热水吗,那属下这就退——”
“等会儿。”戚星阑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一到寒风刮到了濯束的耳边,吓得他整个人都将在那里不敢动。
“我何时让你打热水了?”
濯束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利索,“是、是长公主殿下让、让……”
“你还真是我的好下属。”戚星阑恨恨咬牙,“如今都听他人指派了。”
“属下不敢!”这会儿濯束也顾不得盆里的水烫不烫,赶忙跪下认错,“是殿下喝醉了,长公主也是为殿下好才让属下去打了热水来……”
潜策回来就见濯束跪在地上,嘴里一会儿叫着“长公主”一会儿又是“殿下”的,他也就猜到八成是主子醒了,这会儿正拿濯束撒气。
他正要上前去帮濯束求情,却听得凤攸宁开了口。
“堂堂太子殿下这是在做给谁看?”凤攸宁冷哼一声,看也没再看戚星阑,“和亲之事你若不愿,我现在便去拜别了陛下,连夜启程回大崇。也省得殿下演戏辛苦,当心伤了身子。”
眼看着她转身就要走,戚星阑的怒火一下窜到了头顶,“谁说我不娶了!”
此话一出,正沅殿内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包括说话的那人自己。
凤攸宁的步子顿在那里,两条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端了醒酒汤来的晴微刚进屋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愣愣的不知所措。迷茫的小眼神望向一旁的绮烟,“这、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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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微领会意思,赶忙行了礼说道:“公主,您吩咐奴给太子熬的醒酒汤好了。”
凤攸宁回过神来,又回头看了一眼正笔直的站在榻旁的戚星阑,轻轻扯动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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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绮烟答应着跟了出去。
晴微手里还端着醒酒汤,见一个二个都走了,她赶忙将托盘递给了旁边的潜策,“趁热喝,趁热。”她匆匆嘱咐完便快步去追自己的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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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凤攸宁消失在了视线中,戚星阑只觉得头疼得快要裂开一样,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潜策快步进了里间去扶,捎带着把那碗醒酒汤递了上去,“殿下还是先把醒酒汤喝了吧,这毕竟……是人家的心意。”
“你是在取笑我?”戚星阑凌厉的目光落在面前那人的身上。
“属下不敢,”潜策垂着头不去看他,“但殿下的身子要紧,还是喝了吧。”
被他这么一说,戚星阑只觉得头更疼了,也没再多说什么,端起汤药便灌了下去。放碗的时候还不忘恶狠狠的对着自己的两个侍卫说了句“等我明日再收拾你们。”
濯束与潜策答应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明白了大半。
他家主子终于有人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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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晴微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那太子真是这么说的?”
绮烟慌忙去捂她的嘴,“你小点声,公主这都要睡下了。”
两人齐齐朝着屋里看去,只见凤攸宁的身影被烛光映照在窗纱上,垂着头似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哦那我小点声。”晴微缩缩脖子,朝着手心哈了口热气,小声催促道:“绮烟姐姐,你快告诉我呀,那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个小憨货。”绮烟笑着伸手在她的脑门上一戳,“那意思便是答应这婚事啦!”
“答应了……”晴微小声嘀咕着,看着绮烟都已经喜上眉梢自己却并不觉得什么,“他不本来就应该答应吗……”
绮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么一说好像也是。
两人正在外面盘算着,就听得屋里的凤攸宁唤了一声,“晴微。”
晴微赶忙答应着进了屋,“公主,奴在。”
“我乏了,你过来帮我一下。”凤攸宁说着做到了妆台前将耳环摘了下来。
晴微快步过去伺候,拆卸完妆环,又麻利的给铺好床熄了灯,这才退了出来。
听得关门声,凤攸宁于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
这浣芜殿她住得终是不习惯,床褥虽都是上好的东西,但却怎么都让她觉得冰冷。
辗转反侧直到深夜,这才渐渐睡了过去。
“宁儿将来要嫁什么样的男子?”父皇的声音幽幽响在了耳边。
她睁开眼,似乎看到了某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那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腿上,挥舞着胳膊笑嘻嘻地说道:“将来我要嫁一个有才能又体贴的男子……就像父皇这般的!”
不知为何,她虽看不清两人的模样,却清晰的看到了小孩子眼中崇拜的光,她的一双眼睛始终都是盯着自己父亲的。
多幸福啊……那个时候。
忽的刮过一阵风,将她眼前的画面吹得四分五裂,转而变成了女子着孝袍跪在棺柩前痛哭的场景。
悲痛随之席卷了凤攸宁的整个身体,耳边是无尽的哭声。
“父皇……父皇怎么舍得……父皇放心,宁儿定会好好辅佐阿允登上皇位,替父皇好好治理我大崇的天下……”
正悲痛不能自已,却忽而听得某道嘶哑的声音响在了耳边,“多谢。”紧接着便是一道黑影从窗口翻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为何回想起他……”凤攸宁皱皱眉头,眼前的画面却又变成了戚星阑醉醺醺地叫自己摘面纱时的场景。
“谁说我不娶了!”
这一声吼,生生将她从梦境中给带了出来。
“公主这是怎么了,满头大汗的。可是魇着了?”绮烟正拿着帕子给她擦拭额头的汗珠。
凤攸宁定了定神,接过帕子攥在手心,“什么时候了?”
“回公主,已经五更了。”绮烟说着又望了望窗外,冬日的夜长些,外面依旧是一片黑漆漆的,“还早,您再睡会儿么?”
梦里累得很,这会儿凤攸宁自是无心再睡,便撑着身子坐起了身,“不了,今日早些梳洗,好去给承鸾宫与承禧宫的那两位请安。”
绮烟答应着退下去准备梳洗用具,晴微则是进来伺候主子穿衣洗漱。
“奴方才听绮烟说公主梦魇了,可是又想起了从前的事?”晴微小声问着,拿了腰带为她束腰。
凤攸宁垂眸叹了口气,“恩,梦见父皇了。”
晴微手脚麻利的为她披上外衫,柔声劝道:“奴知公主此次和亲也是委屈,但这和亲总归是权宜之计,日后正沅殿那位若是对您不好,奴和绮烟便闹到承御宫去,看谁没脸。再大不了——”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主子捂住了嘴。
凤攸宁看着她忍不住弯起了眉眼,“快别说了,越发没有规矩。到时候没脸的可是我了。”
晴微皱皱眉头,“那不能够!”
瞧她这副模样,凤攸宁唇角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好了,我知你是好心开解我,我也没甚委屈的,只是懒得应付这些宫里的把戏罢了。”
母后早就告诉过她,这后宫是最肮脏的地方,厮杀要费的力气并不比那些奋战在边境前线的士兵们差,对谁也不能有真心。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问是不是对自己的夫君也不能真心,父皇就走了,母后也随之隐入了佛门,不再过问世事。
想来,母后对父皇是付了真心的。
只是她该如何对那戚星阑呢……
*
承御宫内,皇帝垂眸看了眼跪在殿下的儿子,冷声道:“知道朕今日为何要叫你过来吗?”
“儿臣知道。”戚星阑直起身子,却没抬头,“父皇挑个黄道吉日便可。”
“呵,挑个黄道吉日……等会儿,你说什么!”戚晟都已经准备好了训斥他的词,谁知昨日还拗着死不成婚的人今天竟然说出了这番话。
老皇帝喜出望外,生怕是自己听错了,繁复朝着戚星阑确认:“你的意思是同意和亲了?”
“父皇也没给儿臣第二个选择……”戚星阑目光瞟向别处,满不在乎的说了这么一句。
戚晟已是笑得合不拢嘴,哪还管他是不是心甘情愿接受这场和亲,赶忙叫了徐公公进来看黄历。
“喻成,快帮朕看看前些日子挑的好日子是哪天来着?”
徐喻成瞧着这父子俩没再吵,便也替主子开心,翻着黄历道:“老奴记得上次陛下说二十五是黄道吉日。”
“那便二十五!”戚晟笑着起身将儿子扶了起来,一双已是泛了浑浊的眼满是期待的看着他,“两日后你便与那崇国长公主成亲。”
戚星阑少见父皇这般开心,虽觉得仓促了些,却也未说什么,只默默点了个头,便从承御宫退了出来。
濯束见主子走了出来,赶忙跟上。
戚星阑瞥他一眼,淡淡道:“浣芜殿的那位可在宫里?”
想不到主子醉了一回不但答应了娶妻还知道关心人的濯束愣了一下,回道:“属下方才瞧着是朝承鸾宫的方向去了。”
“承鸾宫?”戚星阑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个女人,怎么还没嫁进东宫便知道站队依附势力了?重点是还找了他厌恶的人。
太子殿下气得狠狠咬牙,“濯束,你快去将人给我截回来,绝不能让她踏进承鸾宫的门。”
“可……殿下,这光天化日之下的,我去截人不太好吧?”濯束犯了难。
戚星阑脚下步子停了,脑海中灵光一闪,“就说本太子要带她出宫游玩,让她即刻回东宫。”
“属下遵命。”
凤攸宁正在承鸾宫门口等通传,便觉得一阵冷风拂过,下一秒濯束已经站在了她身前。
“长公主,殿下请公主回宫。”
“回宫?做什么。”晴微感觉到危险,下意识将主子挡在身后,气势汹汹的把濯束打量了一番。
濯束被她盯着看得无奈,“殿下说要带公主出宫游玩,即刻出发,请公主回宫准备。”
凤攸宁皱了皱眉头,又回头看了眼承鸾宫的大门,心中也大概有了个结果。
“稍等。”她朝着濯束笑了一下,转身又去同宫门口守着的太监说话,将准备的礼物递过去之后,又交代了几句,这才随着濯束匆匆回了东宫。
一进东宫大门,便见潜策从定晨殿迎了出来,“长公主,殿下在里面等您。”
凤攸宁微微颔首,进了定晨殿,晴微与绮烟却被拦在了外面。
“你干什么,我不能离开公主一刻的。”晴微说着就去推濯束拦着的胳膊,可她毕竟是个女子,濯束习武多年岂是她说推开就能推开的,“你们太子是不是憋着坏呢,不行!我必须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