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3
我被丢进了浣衣局里,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个时辰都在洗衣服,一双手从天不亮泡到月上中天,到睡觉时,已然肿得不像样子。
好在如今天气暖和,若是冬天,手早就冻烂了。
我离开后,江雨铃被册封成了贵人,毕竟被「宠幸」过,又有太后撑腰,上位是很快的。
后来连着几日,皇上都翻了她的牌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到后面就极少再找她了。
话说回来,第一夜是我代她去的,她压根没破身,我真是好奇,她后来是怎么糊弄过去的?
想来想去,觉得多半是周嬷嬷教她自己破的。
想想那模样,还真是有点儿狼狈。
不过,更狼狈的还在后头。
江家是太后的嫡系,江雨铃是江家和太后的稳固权势的希望,她若能诞下皇子,成为皇后,那就意味着,半壁江山都握在了江家和太后手里。
因此,太后三天两头就要召见她,耳提面命,让她争点儿气,赶紧怀上孩子。
皇上都很少再见她了,让她上哪儿怀个孩子去呢?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她不得不放下身段,学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等皇上宠幸的秀女,今日在御花园跳跳舞,明日在寝宫门口唱唱歌。
可巧的是,近日多地闹虫灾,小麦绝收、饥民闹事,皇上忙得脚不沾地,谁也见不着他。
江雨铃这些小把戏,便都白做了,想想都知道她有多生气。
她忙着争宠的时候,我在浣衣局忙着活命,一天洗十个时辰的衣裳,累得头昏眼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猝死了。
好在我勤快,不抱怨,浣衣局的管事姑姑便很喜欢我,会想着法子帮我偷偷懒。
她曾远远地见过江雨铃,知道我和她长得像,常常感慨,真是同脸不同命。
我轻笑,不必唏嘘,我的命,还没定呢。
六月初的一个夜晚,管事姑姑差我去给各宫送晾干的衣裳,这是我头一次走出浣衣局的大门。
其实这个活,也就相当于变着法子给我偷懒。
送一趟衣服,宫道上慢慢地走一走,几个时辰就过去了,若嫌不够,还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坐着歇一歇。
我抱着装衣服的竹筐,推门出去,还没走几步,却在拐角处突然撞上一个人。
他盯着我,愣神半天,欣喜道:「原来你藏在这里。」
我也愣住了,这人身高腿长,一身月白锦衣衬得他尊贵、清逸,满朝也只有他一人有这样的气质了。
可他怎么会来呢?
哑声片刻,我稳稳心神,佯装镇定,颔首道:「九王爷。」
他完全沉浸在惊喜的情绪中,并未察觉到我的疏离,问我:「非白,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你……」
说着,他的手几乎要搭上我的肩膀。
「九王爷!」
我低声喝止,后退了两步,瞧瞧周围没有人,才放了心,低头道:「王爷,奴婢还有活要做,方才挡了您的路,实在不是故意,还请王爷放奴婢走吧。」
他的手僵住,明媚的眼眸里霎时灌入几分委屈,问我:「非白,你我何时如此生分了?」
「王爷慎言,主仆有别,奴婢不敢跟王爷攀亲,还请王爷让一让。奴婢做不完活,是要挨罚的。」
我低头想绕开走,却又被他拦住。
他抓着我的手臂,低眉瞧着我,许久,小心问道:
「你是因为江雨铃才疏远我的?是她把你弄到这地方来吃苦的?非白,我去求皇兄把你赐给我,好不好?」
我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九王爷,您要是真为了我好,就请您远着我一些吧,别为难我!」
他不可置信地瞧着我,急道:「你若真如此厌恶我,那晚宫宴又为何要约我在御花园见面?」
「九王爷慎言!」
我厉色道:「九王爷知我素来最重礼数,怎么可能约您去御花园见面呢?请您自重。」
「那你为何在我面前说,御花园的花开得很好?」
「因为花就是开得很好!我虽然只是个低贱的奴婢,议论不得主子,议论议论花总还有这个自由吧?何况我这话是说给旁的小宫女听的,我哪里知道这话会进了您的耳朵,闹出误会来呢?」
他看着我,哑口无言。
身后有人经过,我连忙低头,等到人走远了,才伏了伏身,道:「奴婢如今好着呢,不劳您费心,手上还有活,就先走一步了,王爷请自便。」
我敷衍地伏了伏身,绕开他走了。
没两步,九王爷瞧着我的背影,说道:「我不信!你的话我一句也不信,我会救你出去的!」
我没有停,一步也没停,只一心走自己的路。
4
最后一筐衣裳是景阳宫的,我到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绯红的云层悬在天边,染得整个皇宫都像浸上了血一般。
景阳宫里安静极了,许是因为江雨铃不在的缘故,这会儿里面的人都偷懒去了。
等了许久,小桃开门迎了出来,瞧见我抱着那么一大筐衣裳,也就懒得接手,摆摆手道:「你进来吧。」
因为江雨铃晋升的缘故,景阳宫里上上下下都得了打赏,连小桃这样的小宫女都穿上了上好的绸缎,戴上亮晶晶的宫花了。
从前在江府,江雨铃抠得要命,下人们从来没有多的打赏,也没钱捯饬自己,所以如今能弄得这样好看,小桃就连走路都扭得摇曳生姿的。
小桃见我瞧她,嗔问道:「看什么呢?」
我道:「小桃,你如今好漂亮。」
闻言,她得意地挺挺胸脯,说:「你是头一天知道吗?我向来漂亮,从前不过是明珠蒙尘罢了。」
说完,摸了摸脑袋上的宫花,瞧着里间道:「该放哪儿你自个儿知道吧?诺,自己去放,放完自己走,我还有事儿,就不盯着你了。」
我点点头,拨开帷幔往里面去了。
房间多了许多东西,大概是皇上赏赐的,再往里面走几步,便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儿。
我循着气味儿看了一圈儿,在梳妆台边看见了一只小碗。碗通体瓷白,只有内圈儿沾着一点儿淡褐色的液体,药味儿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江雨铃在喝药?我伸手,想端起小碗闻一闻,却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急匆匆的,钗环撞得「叮当」响。
我连忙抽回手,弯腰取衣服。
却听见外头传来周嬷嬷的声音,很低很急:「娘娘!您别任性了。不是说了要好好地侍奉皇上吗?您老想着九王爷做什么?」
「我就是不甘心,你看见了吗?他一瞧见我就绕着走,像躲瘟神一样。我对他那么好,他凭什么呀!」
江雨铃的声音里泛着几分委屈,要哭不哭的,原来是刚刚遇见九王爷了。
周嬷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娘娘,您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宫里无数人盯着您。太后、江家都指望着您,九王爷避着您也是件好事,如若不然,被人抓住了把柄,咱们日子就不好过了!」
江雨铃知道她说的是对的,沉默着,没有回答。
周嬷嬷又道:「您好好地做您的娘娘,宫里头有太后扶持您;宫外头有江家做后盾,顺风顺水的,说不定就成了皇后,有什么不好?况且,皇上多好呀,玉树临风,又是九五至尊,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您怎么就不开窍呢?」
「我知道他好,可是他,他不喜欢我呀,我能怎么办?」
「怎么会呢?这宫里头就您一个人升了位分,这还叫不喜欢?皇上就是忙,等他忙过了,您跟他好好的,再生个孩子,往后的路就平平顺顺的了。」
「可是他不碰我呀!何况我,我月事已经迟了两个月了,偷偷地喝了那么多药也没见效……」
她颤抖着,带着些哭腔,小声地问周嬷嬷:「嬷嬷,我身子不会是坏掉了吧?」
周嬷嬷急忙说道:「不会的!您别瞎说了,好好地喝药,会好的。先别哭了,咱们还得去见太后娘娘呢……」
我瞧了瞧梳妆台上那只瓷碗,心下了然,原来是治病用的。
江雨铃还在说着什么,我没再听,轻手轻脚地放下衣服。
江雨铃要是知道我听见了她的秘密,不杀了我才怪。我环顾一番,抱着筐子,打开后窗爬了出去。
绕了一下,发现要出景阳宫还得从她的门口过,我只好低着头,快步走。
没想到,路过她门口时,却恰巧碰到她开门出来。
「江非白!」她甚至不用看脸,就知道是我。
我心道这是什么狗屁运气,叹了口气,只好停住脚,转了过去。
眼角的泪痕都还来不及擦,江雨铃便提着裙摆快步地走到我的跟前,不由分说地先扇了一耳光,瞪着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准你进来了吗!」
我被她扇得踉跄了一下,脸上【创建和谐家园】辣地疼,咬牙忍住没叫出来,低下头,道:「奴婢来送衣裳。」
她又是一耳光扇下来:「我说我准你进来了吗!」
她【创建和谐家园】从来也不需要什么道理,就是解释她也不会听的,我便闭上嘴站着,吭也不吭一声,安静如鸡。
一巴掌打在棉花上,她果然泄了气,咬牙切齿地打掉我手里的筐子,问我:「你刚刚在哪儿?有没有听见什么?」
我瞧了一眼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筐子,低头道:「刚刚在下人住的偏房那边,听她们打牌。」
她狐疑地瞪我半晌,又问:「小桃呢?」
我才要回话,便见小桃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小姐……啊不,娘娘,是我放她进来的。我,我方才实在内急,但是我绝没有放她进您的房间!」
她盯着我,问:「是吧?你没进去吧?!」
我回道:「没有。」
江雨铃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个宫女,她们都是江雨铃回来之后,才匆匆地赶来的,压根儿什么也没看见,此刻便也低着头,一言不发。
江雨铃只当小桃说的是事实,松了口气,随后没好气地骂了她一句:「蠢货!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地放人进来!」
「是,我记住了!」
她骂完,瞪了瞪我,道:「你给我在这儿跪着,不准吃晚饭,跪够一个时辰再走!」
我一声不坑,低眉顺眼地跪了下来。
江雨铃冷哼一声,回屋去了,没一会儿,又带着周嬷嬷出来了,像是要出门,小桃急忙问道:「娘娘,您去哪儿呀!」
「我去跟姑母请安,你也在这儿跪着,盯着她跪够时辰。」
她剜了我一眼,这才离开。
我和小桃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一个时辰后,我一手拿筐,一手摸着饿瘪的肚子,步履蹒跚地出去了。
宫道很长,很黑,我没有灯笼,借着远处的光辨认方向,慢慢地往回走。
路过几个秀女住的宫殿时,还听见了里面的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