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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听着。他开口却不提出现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也不说外头的局势。
「很久以前我装得那么好,让你以为我是那么无害的人。在宫学上课的时候,我就受不了你和齐楚在一块儿。我撕掉你写给他的小信,让你误会他和那些贵女理不断剪还乱的关系,人人都说你们自幼有姻缘,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可是我连你对他笑都看不得了。你要我怎么有一天眼睁睁看你走上别人的花轿,和他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我连想都不敢想,只觉得痛不欲生。妙妙,我是宫婢所生,血里流着低贱的因,永巷那条巷子常年见不到光,我怎么能想到有一天会有一只小凤凰落到我身边阿?」
「我始终相信,是命运指引你来到,却也是命运——逼迫你离去。我不会允许的。」
我等他再说,却发现他的头埋在我的脖颈里,已经昏过去了。
我把他推到旁边,沾了满手的血,他才包扎的伤口已经裂开。
我看了看他,身为皇帝却落得满身的伤,一身战场的血腥味。这是御驾亲征吗,不是吧皇帝失踪重伤这也太动摇军心了。
————
齐述在这里休养了下来,我大伤未愈,他又新伤,真的就病友呗。
我派人给哥哥送了信,现下估摸着也快到他那了。
雪落得缓了,齐述靠在廊边,身着素衣,脸色还是苍白,随意地坐靠在那,却莫名有一种漫不经心的王气,喵喵是个看不懂我眼色的喵喵,已经奴颜媚骨地在齐述手下撒娇打滚了,我看的怒气直升,要知道我捡到这个喵喵的时候,可是过了好久它才肯理我的,现在已经和齐述比我还熟稔了。
我冲喵喵招了招手,眼睁睁看着它懒懒地看了我一眼,翻转了个身倒进齐述的怀里。
我:?
我气的转身想走,却听见齐述轻笑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我,眼底的墨色恍若漩涡,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喵喵,轻推了它一把。我这才看见那只喵喵不情不愿地起身,往我这边慢吞吞地走来。我蹲下身子把喵喵抱起来,瞪了一眼懒洋洋看着我的齐述,转身走了,却听见身后传来更朗的笑声。
等到吃饭的时候他又闹妖蛾子了。齐述捧着胸口一副弱西施的模样,非要和我同桌进食,我想想是怎么说的来着。他垂着眼气息浅浅,说,现在身体极为虚弱,倘若没有将军您在旁威慑,恐被贼人毒杀。
话是如此,我也不想狗皇帝在这里出事,心里暗暗期盼他赶紧养好伤哥哥快带人来接他。因为心里有所忧郁,我吃饭都比平时吃的少了许多。一抬头看见齐述撑着头浅笑地看着我吃饭,差点噎住。
我吃了两碗半,还剩了小半碗饭再也吃不下去。我狠狠地放下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你不在你的皇宫抱着美人好好过!来这边就算了,还差点死在我面前给我添堵。
他凑过来认真地看着我,
「因为我发现我错了。」
他像墨一样浓黑美丽的眼里倒映出我的影子,好像全天下他的眼里只容得下一个我。
「我不后悔让你来此。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支持。可是,我错在放你一个人来,刀山火海,我都陪你一起走。即使是黄泉路上,我也应该和你做个伴。」
我笑着摇摇头。
「你没有放我一个人来,你让哥哥在前头护我,又送齐楚常在我左右。」
即使齐楚在嘉鱼关用他的剑捅了我一刀。但是诚然,除却那一刀,他作为我的副将,一直做的很好。我那时候恍惚里听见齐楚说,两清了。确实两清了,我再也不用为他没能登大典的事而心怀愧疚,一报还一报,我和齐楚,的的确确两清了。
齐述的眼睛冷下去,好像听到齐楚两个字就足以让他心生厌恶般。
我微笑着说,
「你不必如此作势,他确实背刺了我,但你也不遑多让。」
齐述,你比他又好到哪里去呢?
他的眼神有片刻失神,好像世界的光彩在一瞬间失去颜色,配上他失去血色的唇,无所不催的帝王现在脆弱的好像一张纸。
我没给他太多感伤的时间,我问,
「『窃命』,什么是窃命?」
他眼神猛地抬起。牖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飞雪随着风灌进来。我静静地等待,他沉默了许久,艰难开口,
」『窃命』就是,你拿走了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像是最卑劣的小贼一样,一面贪溺着不属于你的幸福,一面却又恐惧着命运的惩罚。「
他的眼神那么温柔又那么痛苦。
他俯下身抵住了我的额头,他的体温很低,与我相碰的额头像一块玉石。
」沈妙。我把一切都搞糟了。你的生命中从来都不该有一个我,你本来应该走一个繁华点缀的康庄大道。身世显赫,父兄疼爱,你永远像我刚见你那样,热烈明媚,走路时腰间的铃铛一步一响的。如果没有我出现,你不会有诸多磨难,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我因为私心留下了一只小凤凰,却忘记了自己就是灾厄本源。「
我打断了他,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齐述。没有人是不值得存在的。很久以前,我觉得世间你最值得。你大概不知道,在你和齐楚都只是皇子的时候,虽然齐楚的身份要尊贵一些,但是你在贵女里的人气一直居高不下。你看,你也是很受喜欢的。你又何必一直拘泥在我们的从前呢?「
我顿了顿,
」毕竟,我不是你的正妻。「诚然,我一直觉得这事很丢脸,夫君升职了我还降为妾位了是真的很丢人,大概沈家往上追溯到草根平民的时候也没有出过这样荒唐的事。如今坦然地陈述出来,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齐述冷不丁地说,
」苏凝旖已经被废了。你和齐楚两清了,她再也不会危害到你。「
我觉得这话前后矛盾,没头没脑的看不出什么因果关系。却莫名觉得有点兔死狐悲,我出兵前她还是那么风光,现在转眼已经被废了,难测难测。
我轻轻挣脱了齐述放在我发间的手,往后拉出了一个安全距离。
」齐述,我拢共才陪了你那么几年。你福泽深厚,是要长命百岁的人,不是苏凝旖还有别人,往后还有这样许多许多年,只是陪你的人再不是我。理应我们应该也两清一下。你和哥哥大抵都不想让我知道外面的情况,但我猜一猜,现下外头已经乱套了吧?你一个皇帝伤成这样,不论是不是计谋,但是估计情况都不容乐观。是不是齐楚里应外合在西北反了?我的伤势快好了,让我重上战场吧。我从来都不欠你什么,这次我想大战结束后,放我离开吧。我累了,其实你也是。「
我拢共来过两次西北,一次用军功换了和齐楚退婚,如愿嫁给齐述。第二次我打算用军功,换我离开齐述。前后不过四年,可见世间万事都是不可预见的,难测难测。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雪落在他的长发上,好像他白了头一样。
齐述说,」好。「如你所愿。我把凤凰重归于天,带着我所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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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天我都避着齐述走,哥哥的人终于到了。哥哥亲自带人来的。
彼时齐述还是在廊边吹雪,他的身体恢复得快,只是面色仍然苍白。喵喵不知道到哪去了,他就一个人坐着,面对着漫天的雪不说话,看着怪可怜的。旁边站着一个他的属下,正在低声和他讲着外头的情况,他时不时地嗯一句。
我压根没想过这场仗有输的可能性。等我到外面的时候,才发觉情况比我想象的要更糟糕一些,齐述在战场上重创齐楚与鞑靼的大军,但自己也重伤,并在一段时间内下落不明,扰乱了军心。且齐楚叛逃的时候带了边城的一支核心精锐,对这边地形布防什么的都很熟悉。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守关的将领啐了一口。
其实我听见的时候还有点难过。很久前我觉得齐楚是天底下和风光最贴近的人,即使废太子的处境给他堆上了一层灰暗,但他曾经也是那么得意的少年郎,如今落得一个世人唾骂的程度。
我真正在战场上看见齐楚的时候,感觉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在血里浸过的桃花枝,从前肆意若星,现下更是沾了血气。越春和刃雪相撞,铮铮声里他轻笑,
」小沈妙,怎么不走?给了你那么好的机会。「
我反问,
」你这又是何必呢?「
齐楚勒马扬沙,越春染血更添森然。
」小沈妙,我可什么都没有了。倒不如用这命,让他痛上一痛。「
我身后万箭齐发,他挥剑抵挡,一面命人撤退。
齐楚哼笑一声,
」你还记恨上我了,当初那一刀,可是为了你好。「
一刀斩断你我因果缘分,吃亏的可是我好不好喂!
我懒得多说,一直逼退他们到大漠深处。
我说了,这西北的仗就不可能输。齐楚纵然也许朝野民间还有支持他正统血脉的人,但也掀不起浪花,不是我吹齐述,但是他确实上位以来做的很好,国泰民安,不服他的被他收拾了,服他的过的更安顺了,以现下这个太平世道,又有沈家在这边扛着,西北有整个朝廷在后面做支撑,鞑靼的势头嚣张不了多久。
齐述那个人心思沉,前面受伤失踪不过是为了诈军中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露马脚,来我这边过了几天美滋滋的度假日子,回去就把那几个不老实的给收拾了。
鞑靼一路往后撤。撤无可撤的时候提出了议和。对面直指要求我过去。齐述大发雷霆不同意,冷笑着说这么个东西也敢提要求。
但我去了,因为我父亲在齐楚手里。
我配上了刃雪剑,和几位官员一起骑着马,一步一步地走向敌营。从千军万马里走过,进敌营的时候我回头望,莫名有种直觉齐述在瞭望台里看我,阳光那么好,我冲他微微一笑。
直面生死危机,才忽觉情爱不过那么一回事。万幸是敌方并非诈降,我方重修于和的诚意也足。
临了要走的时候,齐楚轻轻敲了敲桌子,吩咐道,你们几个先走,沈妙留下。
随行的侍从警示地拉开剑鞘,我的手指也搭在了刃雪上。齐楚失笑苦恼地扶了鬓角,说你们不要这么紧张嘛。
实在是这位废太子的疯劲太足了,说叛变就叛变,说打仗就打仗。
最后帐子中只剩下我和齐楚两个人。
他倒了两杯酒,指给我看,
」一杯有毒,一杯没毒,你选吧。「
我随手拿了一杯,他轻笑,
」算你运气好。「
齐楚自己拿过那杯剩下的,放在面前把玩。
」你的父亲安置得很好。若你还能回京,不日就能见到那个活蹦乱跳的老爷子,我小时候练武可是吃了他不少苦头,临到现在总是找到时候回报了些。欸你眼神不要这么恐怖嘛,我真没干什么,好吃好喝地贡了他一段时间而已。「齐楚先回答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沈妙,这世间万物都是有因果命数的。两清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词,但现下对你来说,应该是极好的,你看你现在的状态,找那个破道士过来,一准你现在就是所谓的天生凤命呢。你不欠我了。这很好,对不对?「
」其实呢,如果没有齐述出现,我们现在估计已经成亲许久了呢,说不准我的女儿都有了,像你却更要漂亮些,毕竟我的相貌往这放着。我可能不曾告诉过你,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没有齐述,你踏上了我的花轿,我的聘礼也没有一直堆在库里落灰,人人都说你是京里最美的新嫁娘,我和你一起白头偕老、子孙满堂。这梦可真好。「
」我其实不怪沈家和齐述联手,送他上了帝位。父皇年老多病就容易猜疑,总是担心大权旁落,秘密安排了锦衣卫留下了灭府的命令。齐述以此和你哥合作,那边锦衣卫还没动手已经先一步逼宫了。但是这事也是父皇留给我的人告诉我的,属于绝对机密,齐述怎么会知道,这很奇怪你知道吗?「
「我只是难过,我那么喜欢的小姑娘。在宫里被磋磨得没了光。有个疯癫的道士和我说,命格二字并非不能破,因为你的缘故,扰了我原有的命格,缘分缠绕在一起,谁知道是劫是缘呢,疯言疯语的,可我又不得不信。斩断也好。」
」等尘埃落定之后,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齐楚絮絮叨叨的,我从没见过他话这么多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来不及了,他把他能想到的,全都一股脑地倒给我,我听他说我去西北的那些年他在做什么,他给我收拾的聘礼箱子里又装了什么故事,关于他名字的由来,那些他后悔的决定,他从前设想的关于未来的恢弘想象,外头的太阳落下去,难见的血红。
他看见了落日,怔了下。
「天色晚了,回去吧。」
他低头把手中酒一饮而尽,说来他身上还沾了战场的血,黑发被高束起,眉眼里却绽放了三月艳极的桃花。
优雅闲适的模样,让我想起我第一次在那株桃树下见到和自己下棋的他,芝兰玉树,青莲为骨,桃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他转过来朝我浅笑。
「你好呀,小沈妙,我是你太子哥哥。」
现在纵然狼狈的他也掩不住那股子贵气,
「再见啦,小沈妙。」
一路往前走,千万千万别回头。
你记不记得,我那时候和你说等你征战回来我要和你说件事,我最最亲爱的小姑娘,我那时候想要说,翻遍全天下都找不到你这样的小姑娘啦,我偏偏不爱姑娘弹琴侍画,只喜欢你在我身旁舞刀弄枪。嫁我,沈妙。
我掀起帘子,听见后头有呕血的声音,却不忍回头,我千尊万贵的太子殿下,怎么能让人瞧见他最难堪的场景。七窍流血,真是难看的死法。
但别无他法。
我仰头看落日,悬日落下去。
再见,齐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