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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姐，三姐，你咋了……”

  　　其他几个妹妹听到动静起来，见肖三妹趴在地上，忙焦急上前。

  　　“快，快去告诉二姐和姐夫，爸妈他们要到大官面前告姐夫打了他的状，快点儿……”

  　　她还不知道秦书记已经到了村里，想着让姐夫去拦住肖父，别让他跑去县里告状就好。

  　　四妹她们一听，顿时焦急不已，让六妹留在家里，她和五妹发了疯般往肖晓家跑。

  　　这边肖父已经拉着肖母到了秦书记面前。

  　　两人又瘦又黑，神情局促又害怕，完全符合华国底层老农民的形象。

  　　他们一到秦书记跟前，就啪的一下双双跪了下来，然后砰砰砰开始给秦书记磕头。

  　　“老乡，老乡，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秦书记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立刻去拉他们。

  　　“……领导，汲汲草的事儿是二妹和他男人自个儿献上来的，我和他妈一点儿都不知道啊，不关我们肖家的事。她之前还撺掇着他男人打了我，说不认我们老两口。我们没有这样的女儿……”

  　　肖父一开始害怕，哆哆嗦嗦的说不完整，但一想到肖国兴，便硬逼着自己把在心里打了好几遍的草稿说完了。

  　　肖母就在旁边呜呜呜的哭。

  　　这两口子这副样子，看着真是好不可怜。

  　　县长听了脸上浮出怒气，为了拉高在秦书记心里的印象，他化身为百姓做主的好官：“什么，肖二妹和王卫还打了你？难怪会拿出汲汲草来蒙骗大家，原来是这样的德行。老乡，你放心，这样忤逆不孝的后辈，我们作为人民的公仆，肯定会好好教育他们，让他们认识到错误。”

  　　肖父哆嗦着连声感谢，看着更可怜了。其实他是后怕的，为了肖国兴他能举起锄头砍人，也能冲到平时见了头都不敢抬的大人物面前告状，现在理智一回归，便胆怯了。

  　　秦书记淡淡看了县长一眼：“汲汲草的事儿还没有定论，就算最后没效果，也不能怪那两位同志。他们也是一番好心。”

  　　“是，是，书记您说的对……”，县长忙调转话语。

  　　“至于他们两位小同志【创建和谐家园】的事儿，等调查清楚了再说。”他对肖晓和王卫很有好感，觉得他们不应该是无故就打老人的人。

  　　肖父和肖母拦住秦书记告状的事儿，立刻就传遍了整个生产队，围观的人渐渐增多。

  　　王家一行人也在围观的人群当中。

  　　王娟扶着王母，听了肖父肖母的话，忙道：“我就说老四那狗脾气肯定讨不了好，他在王家动手就算了，现在还打了老丈人，这下好了，惹祸了吧。”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没错，王娟又回娘家了，而且这次还是来要粮食的。

  　　因为粮食越来越紧张，城里吃供应粮的人现在每个月领回家的粮食少的可怜，本来她从王家要了七十斤粮食，吃的节省点儿，再加上陈家明领的供应粮，勉强也够。

  　　可陈家明大哥家人多，夫妻两人生了五个孩子，现在正是吃饭的年纪，个顶个的能吃，陈母就让他们家先给老大家匀一点儿，等过了这个砍就还。

  　　王娟当然不愿意，但陈家明逼着，陈父陈母逼着，又用给她活动厂里的名额利诱，到最后，还是分出去了一半的粮食给了陈老大家。

  　　家里的粮食一少，王娟心里就发了慌，陈家明也旁敲侧击，明知道这是一场硬仗，王娟还是回来了。

  　　她是昨天傍晚到的王家，大家都在讨论汲汲草的事儿，她也知道了个大概，汲汲草没用，肖晓和王卫算是闯了祸，她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今天又看了这样一场热闹，更加幸灾乐祸。

  　　肖晓和王卫也得到了四妹的通知。

  　　比起她们的担忧，肖晓和王卫是不怎么担心的，肖父已经笃定了汲汲草没用，才敢豁出来告状。可他们自己却知道，汲汲草一定会长出来，而且会在旱灾里发生大作用。这么大的功劳，肖父告的那点儿状又算得上什么。

  　　肖晓本来就想和肖家脱离关系，尽管她自己说不认了，但这具身体是肖父肖母的女儿这个事实却摆脱不了。现在肖父这么一闹，正好，倒省了她和王卫的事儿。

  　　他们到的时候，秦书记已经让人把肖父肖母拉开了。

  　　秦书记现在心心念念都是汲汲草的事儿，见了肖晓和王卫开口就问：“我听王队长说汲汲草还没开始冒芽，两位同志，你们是第一个发现这种草的，你们觉得后面还有希望吗……”

  　　还有希望吗？秦书记这么问，何尝又不是想给自己一个希望。

  　　“队长，队长，长出来了，长出来了，汲汲草发芽了！！！！”，秦书记刚问完，一声欣喜若狂的大叫忽然传来。

  　　众人一看，就见张泥瓦匠一边跑，一边大喊，他跑的那样快，脚上的草鞋都掉了一只，激动的满脸潮红，眼泪糊了一脸：“长出来了，长出来了呀，哈哈哈哈，在吐水了，有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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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道歉

  　　“啥？真长出来了？”王得胜的烟袋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挤开人群一把抓住张泥瓦匠。紧紧盯着张泥瓦匠，嘴唇开始剧烈的哆嗦，受伤的青筋一条条狰狞而起， 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

  　　张泥瓦匠手舞足蹈：“长出来了， 长出来了，长出来了呀，哈哈哈哈 ……，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竟然开始嚎啕大哭。

  　　王得胜眼眶忽地一下就红了，推开张泥瓦匠就往地里跑：他要亲眼看看，他要亲自确认……

  　　“快， 咱们快去看看！”， 秦书记听了也激动不已，跟在王得胜后面就开始跑。

  　　“书记， 书记，您当心脚下！”，他秘书看他跑的这么快， 忙跟在后面虚虚扶着。县里的干部互相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激动。

  　　尽管他们想着升官，但也忧心旱灾，现在听那汲汲草真有用， 自然高兴。

  　　“张叔说汲汲草长出来了？我没听错吧， 昨天傍晚我去浇地的时候都还没动静呢。”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王得胜跑在最前面，秦书记跟在后面，后面还跟着一大串人。

  　　“呜呜呜呜……， 有救了，庄稼有救了！”， 张泥瓦匠已经趴在了地上，以头点地嚎啕大哭。

  　　其他人都跟着迫不及待去地里了，就肖晓和王卫慢慢悠悠跟在后面，走到趴在地上的张泥瓦匠身边时，王卫嫌弃的看了一眼他又哭又笑的样子：“起来了，挺大个人还哭成这样子，你害不害臊啊！”

  　　张泥瓦匠哭声一顿，抬起头来见是他们两口子，抹了一把脸，忽然站起来正面对着他们，然后砰的一下就跪了下去。

  　　跪下去后他什么话都没说，而是用力的给肖晓和王卫磕了三个头。

  　　在他磕第一头的时候，王卫就拉着肖晓避开了。

  　　“……你，张叔，你这是干啥……”，他这么一弄，王卫反倒很不自在。

  　　张泥瓦匠站起来，对肖晓和王卫郑重道：“我给你们磕头是应该的，汲汲草有用，就是救了我全家的命。”

  　　“张叔，不用这样，我们拿出汲汲草也没想着让大家感谢。”，肖晓知道王卫应对这样的情况反而不自在，便在旁边开口。

  　　“应该感谢，你们这是救命的恩情，不光我，全村的人都应该感谢你们，要是谁不感恩，我老张第一个不答应。”

  　　他们三人说完了话赶到地里的时候，地里已经到处都是欢呼声，有人和张泥瓦匠一样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有人激动的又跳又笑。

  　　肖晓看了看，汲汲草果然已经冒了芽，稍微扒开一点儿土，便可以看见主根上的触须也长了出来，它们如蜘蛛丝一般蔓延进土里，把从主根汲取到的水分缓缓的侵入土里，尽管表层的土壤看着还是干燥，可稍微深一点儿的地方已经肉眼可见的湿润了起来。

  　　地里简直是一场狂欢。”老天开眼啊，庄稼有救了，咱们不用饿肚子了，哈哈哈……”

  　　“啥老天开眼，明明是二妹和卫小子拿出来的汲汲草，要谢也要谢他们。”

  　　“对对对，要谢他们。”

  　　无论是之前抱了希望的，还是压根一点儿都没相信的，这会儿都已经无比确信，汲汲草确实能解决旱灾，救回庄稼。

  　　“他们在那儿呢！”

  　　有人指着站在边缘的王卫和肖晓高喊一声，顿时所有人都向他们看来。

  　　从前大家都是躲着他走，王卫压根就不适应被这么多人注视，而且这些人现在看着他的样子再也不是以前的好奇、惧怕或是厌恶。

  　　他们的眼里全都是感激，无以言表的感激，包括几天前才被他揍了的那个人。

  　　“……看屁啊！”，王卫不自在的转了转头，嘀咕一声，拉住肖晓道：“走，咱们回家去，反正后面也不关咱们的事儿。”

  　　“再等一等。”肖晓却不愿意这时候走，现在时机正好。

  　　“不用了，我又不稀罕他们的感谢，也不需要他们的道歉。”王卫知道肖晓要做什么，撇了撇嘴。

  　　“你不需要，可我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让他们明白他们无意识的恶，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王卫可以说不在乎，可肖晓不能看着这些人在伤害过王卫后还不知道自己曾经干过了怎样的错事。

  　　王卫哼一声：“你男人水火不侵，就这些人，能给我造成屁的伤害，走了走了！”

  　　他不想再呆下去，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有人在背后道：“二妹，卫小子，多谢你们了啊，你们救活了庄稼，就是救了全村人的命。木头，石头，快给婶子和王叔磕头，要记得，是他们救了你们的命。”

  　　王卫和肖晓转身，见村里的一位老人领着全家人站在他们面前，前面两个三四岁的孩子正要往地上跪。

  　　王卫一把拉住两个小孩：“磕啥啊磕，一个两个的都要磕头，就会这招了是吧。”，他看着很凶，两孩子吓得头往后仰。

  　　孩子的家人却在后面笑道：“别怕，别看着你王叔凶，其实他心肠可好呢，你王叔和婶子可是有大福气的人，磕吧。”，没有大福气，咋会发现这样救命的东西！心肠不好，又咋可能冒着风险拿出来。要是这汲汲草没用，这俩娃子不光会被村里人埋怨，上面的领导只怕也会怪罪。

  　　两个孩子听家人这么说，含着泪磕完了头，一溜烟躲到了家人后面。

  　　肖晓和王卫在孩子磕头的时候就躲开了，虽然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可肖晓对婶子这个称呼实在敬谢不敏。她这具身体才十八岁，就成婶子了？聪明的女人一样对年龄和称呼很敏感好不好。

  　　村人里陆陆续续围了过来，有些人怀着愧疚，有些人怀着感激，他们默默的把王卫和肖晓围在中间，眼里含着敬意，用这种方式表达他们的感谢。

  　　“哈哈哈哈…”，秦书记和一行领导也走了过来，“肖同志，王同志，我代表国家，代表人民感谢你们啊！”

  　　汲汲草有用，秦书记便犹如劫后缝生，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笑得无比畅快。笑过后就是无尽的感慨：“乡亲们啊，你们恐怕还不知道，这次遭灾的不止是你们村，也不只是城口县，而是整个北三省。北三省是咱们华国的粮库，全华国的老百姓都需要北三省的粮食。你们想想，要是这三个省一旦遭遇了旱灾，不光给这三个省，连国家上上下下都会造成重大的损失。两位小同志发现了汲汲草，是不是大功一件？”

  　　小前村的村民还真不知道这些，现在听秦书记一说，才知道事情竟然这么严重，闻言纷纷应和：“是，二妹和王卫是有大福气的人！”

  　　这话落在王卫耳朵里，听起来就无比可笑，他之前还是怪物呢，现在就是有福气的人了？

  　　秦书记还记得肖晓的请求，闻言便道：“王同志的眼睛和我们常人有一些不同，其实没什么，就是异瞳而已，医学上这样的例子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大家没必要过于好奇。”

  　　“这么说他这样子是正常的？”，有人忍不住小声问。

  　　“当然是正常的。”秦书记说的毫不迟疑。

  　　村里人一听，有的默默低下了头，这么说以前是他们搞错了？王卫根本就不是怪物！

  　　“对不住……”

  　　“对不住……”

  　　人群中陆陆续续响起道歉声，一开始还有些躲闪，后面声音就渐渐大了起来。

  　　王卫别过头去哼一声。

  　　肖晓和王卫的手始终紧紧握着，她轻轻在王卫手里摩挲，站在他身边脆生生道：“我丈夫因为从小异瞳，导致大家对他的各种猜测不断，其中不缺那些听起来伤人的话。他的亲生母亲，因为生了一个不一样的孩子，便遭受了流言蜚语。大家都知道，我婆婆当时把还是几个月的王卫扔在了山上，虽然她的狠心是主要原因，可大家想想，外面传的那些风言风语是不是也增加了我婆婆的压力。如果没有那些流言中伤，她的压力小一点，也许就不会将我丈夫扔下。

  　　我丈夫命大，那样小被扔在了山上仍然活了下来，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你们说的怪物，恰恰是有福气的人。他小时候遭遇了那样的事情，却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过恶意。大家不知道，汲汲草是我发现的，可提议告诉村里却是我丈夫决定的。

  　　我和他只是无意发现这种草，我们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效果。而且清楚的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都已经绝望，如果汲汲草让你们失望，说不定你们就会将绝望愤而转移到我们身上。这些我们都清楚，我曾经劝过我丈夫，如果这草没效果，我和他肯定会落得大家的埋怨。可我丈夫还是决定拿出来，从他决定拿出来的那瞬间，我们夫妻就已经做好了吃力不讨好的准备。事实证明，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

  　　肖晓的一席话，简直就像耳光一样，打的人群中好些人面红耳赤。

  　　无论是曾经传过王卫流言的人，还是种了汲汲草后埋怨肖晓和王卫的人，肖晓的话直接将他们的阴暗面扒了开来。

  　　在其他人的谴责目光下，这些人终于受不住开始纷纷道歉。

  　　“王卫，对不住，我原来也说过你是怪物……”

  　　“二妹，王卫，对不住，今天之前我还埋怨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