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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各怀心思，波涛暗涌，秀台上的流程已经一丝不苟的执行下去。

  　　白萱的系列展示完毕，她坐回陆荣身边，和他说着话，陆荣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白萱原本还能温婉的笑着，直到汤离的模特上场，陆荣看着系列的服装一个个出来，眼里的神色逐渐郑重，最后，已经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惊艳。

  　　Agnes的流程走完后，汤离站在自己的作品旁边，迎接众人如潮的掌声，陆荣也开始露出淡淡的笑意，看到他跟着鼓掌，眸光微动，白萱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汤离的衣服一露面，就没有人记得她的设计了。

  　　同样由伊莱出品的新款首饰，和汤离的九件礼服搭配过后璀璨玲珑，熠熠生辉，直将她刚刚十三套衣服对比的黯淡无光。

  　　而一旁的陆荣面容沉肃，气质清冷而优雅，正认真的注视着台上的汤离。

  　　他欣赏她。

  　　他开始认可汤离的才华了。

  　　白萱几乎能想象的到，再过几分钟，他会走到汤离旁边，在现场无数媒体人的注视之下，宣布：“伊莱珠宝将和Agnes珠宝签订三个系列的合约，汤小姐，你很出色。”

  　　思及此，白萱再也坐不住，拎起裙摆直冲上去，打断了最后几个模特的出场。

  　　“汤离，你为什么又要抄袭我的创意？你就只能靠这种低劣的手段赢吗？”她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拉过两个穿墨色旗袍的模特对着众人，“大家看看，汤离这两件衣服偏中式，明显和她其它的衣服风格不同，反而和我细节处一模一样。”

  　　好好的一次发布会又被搅得一团乱。

  　　汤离早料到会有这一遭，问道：“噢？那你说说，我抄你什么了？”

  　　“大家都知道，花笺的腰线设计一贯是出众的。我习惯在贴牵条之前，先将牵条在转弯的位置剪一些剪口，这样更方便转弯，也更贴近女人的身形。汤离，你的这件衣服腰间为什么有同样缝合过的剪口？”

  　　在白萱身后缓步而来的男人脸色瞬间变了。

  　　汤离第一反应也是向陆荣看去，他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对一旁的周煜城道：“小周总，看来咱们这次的合作又要告吹了。”

  　　“等等！”汤离心一沉，走上前去，寻到他的眼睛，“陆荣，这一次我的设计全程都有人陪同，裁缝、设计师、所有参与过的助手都可以作证，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相信我吗？”

  　　汤离的设计助理也急道：“是啊陆总，我们老大为了这次的合作都进医院了，我都可以作证的，您真的不能给我们一次机会吗？”

  　　发布会现场鸦雀无声，汤离一动不动的，用灰暗中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那目光虔诚之至，仿佛陆荣是她信奉的唯一神明。只要他说相信，就能将她从绝望的泥潭里拉出来。

  　　陆荣看了看白萱，又看了眼汤离，淡淡道：“我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你了。”

  　　这一刹那，心哗啦一下被摔成了一地碎片，再也无法复原。

  　　泪水就这样涌了出来，汤离愣愣的捂着胸口，忽然笑了。

  　　她看着陆荣，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纸张，一字一顿道：“这种腰线设计，是我在巴黎进修时和导师研究出来的，这份论文上有我所有的设计说明。”

  　　“你你撒谎！”

  　　“这种一查便知的事情，我有撒谎的必要吗。”汤离声音掷地有声，正气凌然，底下已经很多人开始掏手机搜索了。

  　　白萱立刻去看陆荣脸上的神情，脑子转的飞快，一下子就找到了漏洞：“离离，我们都是在奶奶身边学艺的，到底是谁抄袭谁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只是你先写成论文，公之于众，更何况你还抛弃家业，气死了奶奶，这样的事情你做的还少吗？”

  　　“好，就算先不论这些，”汤离目光如电，冷笑着质问，“你指控抄袭的这俩件衣服恰恰是我留下来的证据！你敢去服装协会复原构思过程吗？白萱，撒谎的是你，你的这些衣服，除了布料是你的，全都是抄袭我在伊莱原版设计！”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宛如几记耳光，狠狠的砸在白萱的脸上。

  　　白萱脸上的镇定撕开一条裂缝，像是被汤离吓到了，后退几步，直跌坐到了地上。

  　　汤离在心底长吁一口气，这一次，她有备而来，终于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你给我滚。”

  　　什么？

  　　还没来得及庆幸，低沉的嗓音就让汤离的心猛地一颤。

  　　她错愕转身，正和赶过来的陆荣擦肩而过。她转动僵硬的脖子，下意识的去追逐那个高大的身影，只见他将白萱揽在怀里，一脸关切。

  第13章订婚

  　　此时白萱被陆荣搂进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似乎是被汤离【创建和谐家园】的不行。

  　　陆荣亲自送她去医院，临走前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语：“永远都别再出现在我和白萱面前。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他们走了。

  　　汤离站在那儿，伸出去想要拉住陆荣的手慢慢垂落下来，眼睛一点一点的失去了神采。

  　　话都说尽了，真相就摆在眼前，白萱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次次从她手中逃脱。

  　　但让她失望的永远是陆荣。

  　　如果她能预知未来，看见揭露真相之后，陆荣照样还会维护白萱，将一切的过错都怪到她头上，那她情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去撕开这层假相。

  　　他们明明这么近了，两人之间的隔阂却如碧海鸿沟，让她绝望。

  　　没用的。

  　　她做什么都没用。

  　　从此以后，她该拿什么支撑自己活下去？

  　　“汤离，旁观者清，你不该为他承受那么多，这会影响你设计的初心。”周煜城踱步上来，静静的看着她。

  　　初心

  　　是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最喜欢的设计，慢慢变成了挽回陆荣的手段。

  　　可他从来不曾认真听过她说话。

  　　对和错，有时候根本不重要。真相是什么，他也并不在乎。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他怀中那个女人罢了。

  　　她生来骄傲，自尊却被陆荣一次次仍在脚下，肆意踩踏。

  　　她愧对周煜城的赏识，愧对恩师，更愧对奶奶。

  　　“如果我说想退出，现在换设计师还来得及吗？”

  　　“真的？”

  　　泪已经流干了，汤离嘴角扯出自嘲的笑意，轻声道：“过去是我太天真了。就算赢得了继续合作的机会又怎样？陆荣的心，始终不在我这里。”

  　　周煜城见她失魂落魄的，明白她是真的放弃了，体贴的扶住她往外走：“伊莱擅自决定让白萱参与进来，本身就违背了合约。我想陆荣并不在乎这点违约费，只要你松口，他会主动放你走的。”

  　　周煜城直白的话，就像一把刀，毫不留情的插在她胸口上。

  　　陆荣巴不得她滚得远远的，他陆总财大气粗，又怎么会在意为白萱出十倍的违约费？

  　　她该放手了。

  　　将汤离放到她的办公室去休息，周煜城独自上了楼，在一众高管审视的目光中，老神在在的坐了下来。

  　　失去和伊莱的合约让工作室的计划全盘打乱，他纵容了汤离任性的举动，就该由他来承受这场诘问。

  　　审讯般的问责持续到了深夜，周煜城轻按太阳穴，借口抽烟出来喘息，却见汤离抱着一个小箱子，朝他走了过来。

  　　他不禁奇怪：“你过来干什么？”

  　　“我已经上交总部失职报告，辞职信也一并交给你吧。”

  　　周煜城拆开来看，沉默了半晌，终于道：“走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看来这个有担当的姑娘，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反而主动辞职将他撇清。

  　　旁观者清，他明白放弃陆荣对汤离来说意味着什么。

  　　“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我们还是朋友。”周煜城在玄关处放下箱子，便绅士的离开了。

  　　他没有对汤离询问太多，留给了她足够的体面。

  　　汤离疲惫至极。她窝在自己租住的临时公寓，整个人藏在被子里，似乎这样才能有足够的安全感，她睡了个天昏地暗，不知昼夜黄昏，不知世事变迁。

  　　如果这样就能和外界脱轨，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她大概还能自欺欺人。

  　　一只苍白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手机，看了看时间，深夜10点整。汤离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正准备将手机扔到角落里，目光扫过手机通知栏的消息，蔑见几个熟悉的字眼，瞳孔骤然紧缩——

  　　【南城娱乐最新消息：伊莱珠宝总裁陆荣据知情人士透露将于本月订婚】

  　　像是看见了什么血淋淋的怪物，汤离猛地将手机掷了出去，重新裹回被子里，没有焦距的双眼空洞无神，一遍遍的机械重复：“我没有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14章绝唱

  　　一片黑暗中，连呼吸声都寂静可闻。

  　　汤离忽然翻身下床，翻箱倒柜的找曾经进修时参展的联系方式。

  　　颓丧了多日，骤然被陆荣订婚的消息【创建和谐家园】神经，汤离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想要拿起笔和裁缝刀的渴望，她一定要做点什么，才不至于发疯发狂。

  　　她想向这段埋藏多年的感情告别，也想劝自己别再执着。

  　　家里祖传的铺子没有抢回来，没能查清奶奶去世的真相，也没能挽回自己心爱的人。污蔑她的传言反而越来越多，她实在是太失败了，回国前导师费心教导，帮她铺就的一片光明的路就这样被陆荣堵死了。所以回国这么久，汤离一直没敢和导师联系。可如今想要得到做设计的机会，只能从国外的关系想办法了。

  　　最近南城的风波国外服装设计圈也略有耳闻，被一家家曾经看好她的展会拒之门外，汤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她联系了布莱兹。

  　　越洋视频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屏幕上头发花白的老者关切的望着她，布满皱纹的眼里没有一丝怀疑、责怪和厌恶。汤离早已干涸的眼眶一下子盈满泪意，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老师。”

  　　“嗯。”

  　　“我都知道了，别担心，咱们一起想办法。”作为服装设计行业的泰斗和汤离学业上的领航人，布莱兹眼里闪过睿智的光，从老花镜底下笑看着汤离，“你的毕业设计让学院大出风头，我一直欠你一个奖励。”

  　　几天后，NAYA时装周官方组委会发布设计师名单，汤离赫然在列。

  　　“老师”收到邀请函的那一刻，汤离眼里是无以言表的感动。她原本的计划，是在回国第一次新锐设计师大赛上拿到冠军，直通米兰时装周，将自己一直想做的汤家改良旗袍带到更广阔的舞台。

  　　如今老师布莱兹递给她一块NAYA的敲门砖，也算是殊途同归，比起米兰时装周，NAYA只会更加小众和高级。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全心全意投入到服装设计中的时候，被陆荣伤害的痛楚能被短暂的屏蔽。更何况汤离一工作起来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将一切都抛诸脑后。

  　　她寻访了几家过去奶奶时常光顾的丝绸工厂，有些已经停产的布料配件，她只得找周煜城帮忙，准备好一切之后，整整二十天，汤离如走火入魔一般，几乎不眠不休，眼睛时刻紧盯手中的衣服，除了联系服装团队，一直闭门不出。

  　　她活似被这个系列的衣服吸干了精气，瘦的行销立骨，眼睛下泛着乌青，嘴唇干的脱皮，十分憔悴。

  　　手头上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用针线勾勒时，用纸刀裁剪时，在图纸上修改时每一分，每一秒，汤离脑子里都分裂出另一半灵魂，在一刻不停的思念着陆荣，想着他冷峻的眉眼，凉薄的话语，还有和他纠缠不清的过往。

  　　深刻的情感赋予了设计独特的灵魂，这个系列，寄托了她对陆荣的执着爱恋，她用尽毕生习得的技艺，在云锦和香云纱上织出中西方结合的元素，再加上她给模特设计的妆发，以及预想中的舞台设计，使得作品里所承载的情感极其浓烈，古朴凄婉的感觉扑面而来，直叫人挪不开视线。

  　　在这样忘我的疯狂创作下，全新系列的“南城故梦·告别”改良旗袍，渐渐成型。汤离看着这些衣服的眼神，有如看自己孩子般的爱护和迷恋，她站在成衣面前，一寸一寸的抚摸，连手指都带着激动的颤抖。

  　　汤离隐隐有预感，这一定是秀场上最让人惊艳的作品。

  　　她要亲眼看着这套衣服走上舞台，被世人瞩目。

  　　在这之前，她要最后见一见陆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