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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离：“”

  　　陪她走这一趟，真是难为了金尊玉贵的陆总裁了。

  第33章暗生情愫

  　　“陆总，这车是彻底开不了了。”

  　　助理检查完最后一个破损的轮胎，向陆荣报告。

  　　汤离也跟着下了车，“还有多远？”

  　　“往前走大概三里地。”

  　　“陆荣，要不你们在这等人拖车，我先去看看。”

  　　汤离是认真的，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几户猎户居住，都没什么正经的路，送她到这里已是极限，陆荣这辆越野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现在连发动机都冒起了白烟，她十分过意不去。

  　　“等等。”

  　　陆荣叫住她，打开后备箱把两人的行李拎在手上，对助理道，“车修好后，你直接在镇上等我。”

  　　陆荣肩上背了一个斜跨的，手上还拎着一个，健步如飞的带头往山路上爬。

  　　山路陡峭崎岖，还夹杂着刺人的荆棘，一不小心就会被划出一条血痕，因为这个缘故，有陆荣在前面开路，汤离还是越走越慢。

  　　“嘶。”

  　　“怎么了？”陆荣回头，见汤离的手背被划破一点皮，立刻就放下了包。

  　　他摘下自己的皮质手套，给汤离戴上，又将她的围巾展开，整个把脑袋围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汤离笑道：“我现在是不是很像村姑？”

  　　“像。”陆荣眼底也都是笑意，态度强硬的拒绝了汤离想把手套还给他的动作，拾起一截树枝，将另一端递给她，拉着她继续攀爬。

  　　手中树枝传递过来的力量，让人心安，那些荆棘也不再能伤到她了。

  　　汤离知道，陆荣一直喜欢攀岩这种极限运动，又有健身的习惯，这一路走来，她不得不承认，陆荣执行力很强，办事也十分稳妥，若没有他，自己只怕连这个地方都找不到。

  　　想到自己当初在工作室确实误会了他的好意，还砸伤了他，心中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陆荣，谢谢你。”

  　　陆荣回头看她一眼，不甚在意的道：“汤大设计师的手自然比我更金贵。”

  　　汤离笑笑，并未解释。

  　　车开了大半天，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此时已近傍晚。北方的深山石质坚凝，杂木丰茂，落日的旭辉洒下来，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他们停下了喘息片刻，汤离见到这幅景象，情不自禁的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陆荣等她拍完，幽幽道：“我听说，北方的山林是不能随便拍照的。”

  　　“为什么不能拍照？”

  　　“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把山里的东西带回家。”

  　　汤离正在想是什么东西，又听陆荣道：“你瞧那边，是不是有个影子？”

  　　她抬头看去，真的看见几步之外的树后有什么东西晃荡，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霎时间吓得魂飞魄散：“啊啊啊啊啊有鬼！”

  　　汤离窜到陆荣身后抓着他的衣服，眼睛死死的闭着，再也不敢睁开。

  　　“哈哈哈哈哈哈”陆荣抑制不住的大笑，见汤离还是害怕，身上还微微发着抖，顿时有些后悔了。

  　　“别怕，我是看你紧张，故意吓你的。”他牵起汤离的手，温声抚慰，带她一鼓作气的走完最后这一段路。

  　　汤离被这么一打岔，方才快令她窒息的紧张确实消散了些，但还是神思不属的，等她注意到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时，两人已经站在半山腰一户人家的栅栏外，陆荣正看看她，示意她敲门。

  　　汤离做了一会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木制的门板：“康伯，我是汤离，你在家吗？”

  　　越接近真相的时候，她反而害怕了。

  第34章找到康伯

  　　院子里的狗先汪汪叫了起来。

  　　可能只过了几秒，也可能是一个世纪那么久，一个穿着军绿大衣的老头打开了门。他手上还拿着一把铁锹，面带防备。

  　　“你说你是谁？”

  　　“我是汤离，离离，小时候您给我做了不少衣裳呢。”汤离笑着迎了上去，看到记忆中的老人越发苍老了，一瞬间放松下来，有想哭的冲动。

  　　月亮初升，暗黄色的光线并不足以让康伯认出她来。

  　　许是他们两人看起来并不像坏人，康伯回屋找出一副老花镜，扫去上面的灰尘，从镜片下方仔细看了看汤离，才道：“先进来取暖吧，把门锁上。”

  　　一行人进了屋，康伯四处找碗给他们倒水，汤离小声给陆荣解释：“康伯做了一辈子衣服，眼睛一直不大好。他少年时候遭逢大故，流落到南城，跟着我祖父做了学徒，手艺是花笺所有的伙计里最好的。后来花笺效益不好，奶奶又收养了白萱，为了维持生计，辞退了不少伙计，不过我出国进修前康伯还在呢。”

  　　“怪不得，我的手下查到康伯的踪迹，几番试探，他什么都不肯说，我只有亲自带你来了。他对你们汤家倒是忠心耿耿的。”

  　　小屋收拾的干净，但简陋破败，山里昼夜温差大，端着一瓷碗热水，汤离都觉得冷到了骨子里，更何况是年岁大了的康伯？

  　　“您身体还好吗？”

  　　“好，好，几年不见，你稳重了不少，模样也更出挑了，要是你奶奶能看见”太久没和人说话，他的语速十分缓慢，想起故去的老东家，年过半百的老人忽然就落下泪来。

  　　汤离眼里也有泪光闪过，她蹲下来，将手放在老人膝上，问道：“康伯，人人都说我逼死了奶奶，可我最后一次和家里通电话，白萱姐姐明明说奶奶被我气的生病，让我别再打回家了。我为了证明自己，用最快的速度结业回国，才发现奶奶离世，您也离开了”

  　　“唉。”康伯听到这儿，长叹一声，用饱经沧桑的声音，揭开了汤家最为难堪的过往。

  　　“汤家四代家传的百年旗袍制作手艺，你的曾祖父，民国初年就从事旗袍制作，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又何曾想离开？”

  　　从前的花笺旗袍会馆盛极一时，整个青石巷甚至都被汤家带着繁荣起来。

  　　到了汤离父母这一代，许多传承的纺织技艺都失传了，花笺会馆不愿意将就，汤离的父母天南海北的去搜寻一批料子，在海上失了事，再也没回来。

  　　那艘货船上同样失事的，还有白萱的父母。汤离跟着奶奶去收敛父母的尸骨时，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十分可怜，奶奶心生不忍，不想看到这个和孙女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被送去孤儿院，便将她一起带回了家。

  　　新的家人来了，但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奶奶年岁也大了，穿针引线都不太利索，做衣服的速度慢了，又总出差错，损失了好些老顾客。

  　　所有人都怜汤离小小年纪没了父母，把她惯得不知人间疾苦，不好好学手艺，每日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闹着要这要那。

  　　白萱也极其聪慧，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全都让给妹妹。店里忙时，她会给妹妹洗衣做饭、照顾她上学辅导功课，甚至还亲手给她做了几件衣服。

  　　汤离虽嫌她做的不好看，每每给面子的日日穿着。

  　　白萱事事隐忍，被奶奶几次撞见默默哭泣，家里人才狠狠收拾了汤离一番。

  　　事情从那时开始便有些不对了。

  第35章最后一件旗袍

  　　如此过了几年，比起调皮爱闹的汤离，稳重温柔的白萱更得大家喜欢。

  　　那条街上的人都知道，汤离被惯的不知好歹，从钱柜子里偷拿的钱越来越多，险些将家里的钱财霍霍了干净。

  　　“偷钱？”

  　　听康伯说到这，汤离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恨恨道：“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是白萱要的录音机，是白萱想听的唱片，是白萱想去买的漂亮衣服。姐姐她每每咬着嘴唇，说想给家里省钱，我热血上头就拿着钱帮她买了，她居然背着我说是我偷得钱？”

  　　康伯见她生气，也气得拍了下桌子：“从前你奶奶管教你的时候，可有怪过你偷钱？她一直怀疑这事，次次罚你，只不过因为你拿钱买了那些玩意又不要，转头就丢给白萱，这可不是败家吗？谁知道你原本就是为白萱买的。”

  　　见汤离倔强的抿着唇不答话，陆荣有些好笑，想起了小时候陪母亲去花笺做衣服，碰见汤离在店里上蹿下跳的情景。他给她倒了杯水，让她消气，又对康伯道：“离离现在可一点都不败家了，您继续说。”

  　　那时店里的生意每况愈下，奶奶独自抚养两个女孩本就艰难，为了生计，卖掉了原先祖传的大铺面，搬到了巷尾小店，老伙计也辞退不少，最后只剩下了康伯。

  　　奶奶劝白萱去写字楼里上班，更逼着汤离继承这门已经走不下去的手艺。

  　　康伯摇头道：“原本你同我们商量，说你心疼奶奶每日苦熬着做衣服，身体越来越差，做出来的款式还是不可避免跟不上时代，想去学学外国留学的手艺。你奶奶听完只是不高兴，倒也没有不赞同，可白萱好几次偷偷告诉我们，你是早就烦了做旗袍了，熬不住，想找个理由离家出走。你奶奶一听，这孩子可不就是熬不住吗？一天到晚跟皮猴似得，哪有不信的理？”

  　　汤离问：“奶奶不信我，那康伯，您信我吗？”

  　　“哼，我向来不喜欢白萱那丫头，自然是信你的，你奶奶就是心肠太好！后来你们越闹越僵，我突然被辞退，也是白萱撺掇着你奶奶的。她见我执意劝你们祖孙和好，就告诉你奶奶是我撺掇着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儿的，这话我也确实说过，没想到倒成了把柄了。”

  　　“为了保住家里唯一的继承人，你奶奶绝不容许有人葬送了你的前程，立刻就听白萱的主意让我自寻去路。但你奶奶也算厚道，东拼西凑给了我一笔养老钱，我没要，连夜就走了。”

  　　“那后来呢？”

  　　“后来啊，好些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康伯抹了把泪，布满皱纹的眼皮耷拉着，似乎有些疲惫，“唯一知道的是，白萱说你和家里断绝关系，气死了奶奶。我是在一年之后才离开南城的，在那之前，我趁白萱不在的时候去探望过你奶奶一次。她那时病入膏肓，躺在病床上一直叫着你的名字说着胡话。看她的样子是根本不知道你的消息，但一直在等你回来。我也奇怪，可铺子里的老人都没了，除了白萱，没人知道你的踪迹，你走之后，她是铺子唯一的后人，如果想瞒着你奶奶，任谁也没办法。”

  　　汤离仰头看着昏昏暗暗的电灯，泪珠不断从眼角滑落，心里的悲伤已经翻涌成河。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她的一意孤行，是她太不孝了。

  　　“离丫头，我一直在等你来，好把你奶奶的遗物交给你。”

  　　康伯走到屋子的角落，翻开一层又一层被褥，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箱子，陆荣伸手帮他接了过来。

  　　那是两件红色的中式旗袍，只拿出来放在灯下，整个屋子就熠熠生辉，藏不住的欢快喜庆。

  第36章锥心之痛

  　　新娘旗袍上绣着龙凤花鸟的金色印花，象征祥瑞，新郎礼服上是龙纹刺绣的瑞兽，象征麒麟送子，富贵吉祥。

  　　奶奶撑着病体一针一线，用生命最后的时光做出这套凤冠霞帔，精致的不似凡物。汤离伏在榻上放声大哭，只觉得，她这辈子并不配拥有这样疼爱她的奶奶。

  　　“我那次去看你奶奶时，屋子里一口热水都没有，她病的不成人形，我一问，才知道白萱连药也不曾给她抓过几幅。你奶奶估摸着自己时日无多，一直耗着最后的心气给你做这套嫁衣，她说她看不到你出嫁的那一天了，让我帮她带走，等你回国后替她送你出嫁。可笑白萱得到消息，还以为我拿走汤家的金银物件走了，找人痛揍我这把老骨头，幸好我被几个老裁缝照拂，一路逃回北方老家，这把老骨头差点就埋进土里啦。”

  　　这几句话说的简单，可汤离知道，康伯要从白萱的手底下护住衣服，一定吃了很多苦，还白白遭受了许多骂名。

  　　“咳咳咳”康伯常年咳嗽，这一晚上说了许多话，已然累及，对汤离道，“离丫头，你大声哭吧，但是记着，哭过之后可别忘了你身上的担子。好啦，你们今天就在里屋将就睡下吧，我去给你们找点暖和被子。”

  　　陆荣谢道：“康伯，麻烦您了。”

  　　待康伯走了，他手上使劲儿把汤离扶起来，见她眼睛已经哭的和核桃一样肿，脸色绯红，已经快哭晕过去，便将她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哄她慢慢平静下来。

  　　山间簌簌的风吹的门板吱呀作响，在这间远离城市的小屋子里，从出国到现在整整三年半的时间，汤离方才得知奶奶过的有多苦，又怎能平静？

  　　奶奶是被白萱生生逼死的。

  　　陆荣一直关切的陪着她，见汤离神色不对，掰开她紧握的手，只见掌心已经被指甲掐的鲜血淋漓。

  　　“陆荣，我真不是个东西，我原以为奶奶有白萱照顾，就可以放心离开了，都怪我，全都怪我”

  　　“我知道，乖，奶奶不会怪你的。”

  　　陆荣冷静的哄着她，大手轻抚她柔软的黑发，眼底那份暗涌的怒意藏得极深。她的泪水已经止了，但还在抽抽噎噎的，看样子很难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来，让陆荣的心也泛起阵阵疼意，只恨在汤离人生的前二十多年，自己都没有擦亮眼睛去庇护这对祖孙，才让她过的这样辛苦。

  　　白萱自然可恶，但陆荣更多的是自责。

  　　他痛恨自己，若他和母亲不一直偏帮白萱，汤离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她原本在回国的第一天，就能拿到新人设计师的最高奖项，展翅跃上与她才华相匹配的高度。

  　　如今得知真相，事实有多残酷，他对汤离就有多残忍。

  　　陆荣取出医药包，给她仔细包扎了一下，将她抱到里屋，一直守到她睡熟了，才把睡袋铺在地上，和衣而眠。

  　　他一直保持着清醒，关注着汤离那边的动静，天拂晓时分方才略微睡了片刻。

  　　但就是这片刻的光景，陆荣醒后找遍了屋子，都没有看见汤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