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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边传来一道优雅的女性嗓音:「陆严,你现在在哪里?」
我转头去看,陆严抿了抿唇,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在接尤贞下班回家的路上。」最终,他平静地说,「我在开车,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
他伸出手去就要按掉电话,那边的女人却接着道:「等一等,尤贞也在旁边吗?」
我怔了怔,连忙开口:「……是。」
「尤贞,你好,我是陆严的妈妈。」女人的声音不疾不徐,透着一股从容,「你和陆严谈恋爱,也有好几个月了吧?我想见你一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陆严就按掉了电话。
他停好车,转过头看着:「尤贞,不想见就不见。」
「陆严,你和你妈妈的关系不好吗?」
「没有。」陆严说完,像是意识到自己语气的生硬,又放柔了嗓音,「她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如果你不想见她,就不见了。」
虽然他这么说,但晚上睡前,我还是告诉陆严:「我想见见阿姨。」
「陆严,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就算你和你妈妈之前关系不好,但我迟早也会见到她的。」
「就像那天蹦极的时候你说过的那样,我也想和你共度余生,那这种事就是避免不了的。」
其实我还是很怕和陌生人接触。
但如果是陆严的家人。
忍一忍也没关系。
「……好,我来安排。」陆严抱着我,让我的脸埋在他怀里,「但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去医院复查一遍。」
我觉得他的紧张和如临大敌都好可爱,但还是很听话地跟着他去了趟医院。
「根据检查结果来看,病情确实在好转。」医生说,「但是康复期还是要格外注意,药得按时吃,情绪上不要有太大【创建和谐家园】。」
得到这样的结果,我和陆严都稍微舒了口气。
紧接着,他告诉我,和他母亲的见面安排在了下周末。
「我小学的时候,我父母就离婚了,一直是我妈带着我。」他告诉我,「所以见面的时候,你只需要应付她一个人就好了。」
给陆严母亲的礼物我准备了好几天,细心问过陆严她的喜好后,我准备了一瓶香水和一盒昂贵的燕窝。
结果见面后,她把礼物接过去,就礼貌又疏离地告诉我:「谢谢,不过你们年轻人的收入不高,不用买这么贵的礼物,负担重不说,我也用不上。」
这个你们也就是客套,陆严的收入当然要远远高过我。
我敏锐地察觉到,陆严的母亲并不喜欢我。
虽然她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饭,甚至开了瓶很贵的红酒,虽然她给了我一封厚厚的红包,虽然她跟我说话温柔而周全,虽然一切礼节都很周到。
但她心里,应该非常讨厌我。
陆严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吃过饭后他站起身,说学校里还有事,带着我离开了他家。
一出门他就握住我的手,轻声说:「尤贞,她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要放在心上。」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没有。」
「我七岁的时候,她因为我爸在吃饭时抽烟提了离婚,放弃了婚内所有财产,只要走了我。」
陆严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当然,我说这个,并不是想告诉你她有多不容易,你要迁就她。我只是想说,尤贞,我现在已经三十岁了,我要和你度过的,是属于我们俩的人生,和她没有关系。」
「她问你的那些话,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这都由你来决定,我只会听你的,哪怕你的答案是都不要——尤贞,我们就这样谈一辈子恋爱也很好。」
陆严的话,只在寥寥数语间,就为我勾勒出一个美好宛如梦境的未来。
可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是空落落,像是飘飞的柳絮,迟迟落不到实处。
那天晚上,我正抱着汤圆缩在沙发里刷手机,忽然有条新闻跳出来。
我漫不经心地点进去,等看清楚那段文字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草东没有派对鼓手蔡忆凡在台湾防疫旅馆内自缢身亡。」
这个时候,家里的蓝牙音箱甚至还在放《如常》。
「再吞一口,一口就好,然后睡着吧。」
我一下就被拽进纷乱的回忆里,摔得发痛的同时,想到很多过去的事。
时光以此为界限向过往倒转,我想到在陆严车里听过的无数遍《如常》,想到那天在音乐节现场,她就坐在台上打着鼓点,清瘦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其实那是星星坠落前最后燃烧的光芒。
「尤贞。」
「尤贞,尤贞。」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而陆严一边替我擦着眼泪,一边温声问我:「怎么了?」
我一时竟无法准确无误地描述出那种复杂的痛感,我与她甚至素不相识,但在我生命最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她敲出的每一个鼓点,都给过我力量和活下去的勇气。
可现在,她永远地离开了人间。
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我说不出话来,只是趴在陆严怀里,流了一整夜的眼泪。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陪着我哭,又提醒我吃药。
不知道是不是病情加重的缘故,后面几天,我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
而陆严毫无怨言的陪伴,更加重了我心里的内疚。
我只能强迫自己好起来,哪怕装也要装作好起来,眼看着陆严似乎松了口气,我的负罪感才得以减轻少许。
那天,陆严回家很晚,我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朦胧间,似乎察觉到有人在动我的手。
我睁开眼,看到陆严套在我无名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
「尤贞。」他从背后抱着我,将嘴唇贴在我耳畔,「学校那边有安排,需要我们去外地参加一个交流会,大概需要一周。」
「什么时候?」
「明天就出发。」
我盯着戒指上的钻石发怔。
其实我知道,因为要照顾我,陆严已经先后推掉了很多重要的工作。
陆严摸摸我的头:「这不是求婚戒指,你不用有心理压力,我只是想让自己安心一点——尤贞,我离开的这一个星期,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沉默片刻,忽然问他:「陆严,你和我谈恋爱,其实很累吧?」
他立刻紧张起来,摇头:「不,尤贞,你不要这么想。」
后来他又说了些什么,其实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有那一刻的紧张,像一把利剑刺穿我的胸膛。
自始至终,我都是别人的负担。
不管是对于妈妈,还是陆严来说,都是如此。
陆严临走前跟我说:「尤贞,你不要多想,安心等我回来——你别忘了,我们还有汤圆呢。」
我勾勾唇角:「你的语气就好像害怕离婚的丈夫跟妻子说,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呢。」
看到我还有闲情开玩笑,陆严终于放心地离开了。
而就在他走后的第二天,他母亲就找上门来。
18
「尤贞。」
她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扫过我倒给她的水,忽然笑了:「不用倒了。」
「这是我儿子的家,论理,你才是客人。」
她说话的声音很悦耳,带着一股不紧不慢的优雅:「我想,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我今天的来意。」
我垂下眼:「所以您是要扔给我一张五百万的卡,然后让我离开陆严?」
她不答话,反而十指交叠放在下巴下面,好整以暇地望着我:「两年前,你大学毕业前夕,你的父亲亲手杀死并碎尸了你的母亲,被【创建和谐家园】【创建和谐家园】——如果我没记错时间的话,两年前的今天应该就是他被枪决的日子?」
我陡然僵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她。
「别这么看着我,放心,这不是陆严告诉我的,你的事,不稀奇,随便查一下就能查到。」她说着,笑了一下,「对了,你去医院那么多次,是去治疗精神方面的疾病吧?」
她撑着桌面,身子微微前倾,以一种傲慢的姿态俯视着我:「我培养陆严,用了很大的心血,他是我儿子,也如我所愿变成了优秀的人。我这么说吧,我对他的未来,他的妻子,他的婚姻,都有一个明确的规划——但显然,你没有任何一项达到我的标准。」
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理解了陆严曾经的严肃和淡漠。
我艰难地发出声音:「可是他喜欢的人是我。」
「好,喜欢。」她漫不经心地点头,语气中不掩轻视,「既然如此,你应该也是喜欢陆严的吧?如果喜欢他,你忍心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因为你而耽误自己的事业,耽误自己的人生吗?」
「尤贞,你是个病人就算了,你爸还是个杀人犯,这种犯罪记录会影响到陆严的职业生涯,甚至你们如果有了孩子,他的人生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你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吗?」
她寥寥几句,把我的心剖得鲜血淋漓,我无力反驳,只能保持沉默。
最后她站起来,淡淡地说:「我尊重你们的爱情,但也请你为陆严考虑一下吧。你的人生已经是一摊烂泥,你舍得再把他也拖进来,陪着你吗?」
说完这句话,她就离开了。
我久久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丧失了五感。
这一天天气很好,阳光极灿烂地洒满整座城市,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阴霾。
我曾以为我的人生也会是这样,永远在光下,灿烂地盛放,一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天。
未料命运的巨大荒唐,让阳光未照见的地方,苔藓与荆棘丛生,钢筋水泥被蛀空成泡沫,在某一刻轰然坍塌成废墟。
陆严的母亲离开后,我在客厅坐了很久。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我在想陆严。
大学时,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线性代数课上。
那是一个阴雨霏霏的春天,陆严穿着一件细灰条纹的衬衫走进教室,我百无聊赖的下午忽然就多了第一抹色彩。
和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很快乐。
除了曾经秘而不宣的悸动又一次萌发,一起死灰复燃的,还有我对生活的最后一点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