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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那时没来,我隐隐失落,又暗自窃喜。
梧桐树下人群渐散,留着傻春蹲在地上陪我。
我问他:「傻春,你会想大力吗?」
傻春摇摇头。
「不是大力哥,他们都说他叫陈灯。」
15.
湖边的晚风摇曳,夹杂着不远处一对情侣的欢笑,一齐传到身边来。
「所以,是因为那通电话。」他用的是肯定句。
确实。
早知他不会回来,我该斩断了心里的念想,把唯一能和他取得联系的电话号码扔了才好。
可那时的我怎么会舍得。
赵叔被打断了腿,窝在房里不能动弹。
妈妈发着高烧,我可怜他,便去给他送饭。
饭放在窗台,我原想转身离开。
不料却被他一把拽住手,他问我他儿子在哪,【创建和谐家园】的双目死死瞪着,手上力道像是要捏碎我的腕骨。
我哭着挣脱,却被他拽下了那件粉色外套。
兜里放着那张纸条。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永远记得,那是我人生中看到的最后一场雨。
赵叔是爬到我们的院门口的。
雨水混着尘土,和成稀稀落落的泥浆。
他说:「冬枝开门,是我。」
妈妈浑身无力,我撑着伞到了门口,瞧见他仰着头趴在地上,便哆嗦着声音让他快回家去。
可他没动,只是笑了笑。
「烛妞,赵叔以前没有对不起你吧。」
他声音不大,我得弯下腰去听。
可他忽然从腰间掏出两个小瓶子来,用尽了力气泼向我的双眼。
刺痛袭来,他笑得张狂。
「电话那头是他亲爹啊,烛妞,你还叫叔怎么活!」
瓶子里是硫酸,他以前在化工厂上班留下的。
陈灯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轻轻为我摘下墨镜,良久未有言语。
「应该不算难看吧,假眼球啦!」
远处传来一声狗吠,压住了陈灯那声低低的抽噎。
可我耳朵这么好,怎么会听不到。
我重新戴上墨镜:「都过去了。」
「可是陈灯,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呢?」
16.
这个月的银行卡迟迟没有收到十万块的转账。
我【创建和谐家园】,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资料说陈灯出国了好多年,十六岁那年才回到陈家,开始学习打理产业。
而那一年,恰巧是陈家大儿子死去的第一年。
晚风吹得愈发凉了,陈灯将外套脱下,包在我身上,透着股好闻的松木味儿。
他话里带着浓浓的愧疚:「是我欠你的。」
「我想要一个解释。」
十年来,他的消息总是在不经意间传到我耳朵里。
大名鼎鼎的陈总裁,正过着和我在阴沟里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曾想过去找他,也无数次在深夜里思考过重逢的意义。
更怕他是真的忘了我,怕他仅仅是对我充满同情,说上那么一句「你真可怜」。
后来我就默认了,每个月打到卡里的十万块,便是他对我这一切作出的回应。
一个盲女,怎敢祈求获得端坐神台上之人的偏爱。
可他如今真的回来了,与我想象中不同,他姿态卑微,像在小心翼翼地,试图再次踏进我的生活。
「江烛,这样无力的话,你真的愿意听吗?」
他若是开口,我便听。
「我回去以后,人生就不属于我了。」
陈灯是陈家谅与别人的私生子,本就是见不得光的。
当年被拐走,陈家也发动人力找过,但并未声张。
日子久了,陈家便当他没了。
那年接我电话的是个女人,想来该是陈家谅的妻子,她怎么会舍得让私生子重新回到陈家来呢?
后来大儿子死了,陈家谅便想起这个遗落在外的小儿子。
所以他能找来北齐村,根本不是因为我许多年前那通电话。
小儿子被拐到山沟沟里十余年,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因此后来陈家谅派了人 24 小时盯着陈灯,禁止他透露任何与北齐村相关的消息,也禁止和北齐村的人接触,尤其是我。
「我试过偷偷跑回去,也试过跟你写那些压根没被送出去的信。」
陈灯扶着我坐在了一条长椅上。
「他不向我透露半分你的消息,只说会帮我照顾好你,让我放心。」
我忽然想起当时住院的天价医疗费,大概也是他在出手。
「这便是照顾好了吗!每个月出点破钱就是照顾了吗!我怎么会信他呢。」陈灯自嘲地笑了笑,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道。
「还说等我接手了公司,会替我亲自向你解释。所以我听话,学管理,和那帮老家伙在酒桌上推杯换盏,想赶紧继承这些,赶紧和你见面。可结果换来的是这场欺骗。
「后来他再也管不了我了,我就满世界地找你,可你真的很会藏啊江烛。」
他越说越激动,哭腔渐显。
我也曾千万次想对着他,哭诉我那个雨天的绝望,黑暗中的委屈,还有妈妈离我而去的悲恸。
可到了如今,怎么舍得呢,人生已经够苦了,能少一点难过,就少一点吧。
他和我一样,话语里都简要略过了这些年的苦楚。
我都明白的。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却被他将手反握在手心。
温热的,陌生的触感。
湖面有鱼儿跳起又落下,发出阵阵扑通声。
我俩忽然沉默了。
现在该说什么呢,怎样也抵不过我们错过的这十年。
我覆过手去,摸到了他腕处的几道横向的凸起。
「疤吗?」
他嗯了一声:「以前不懂事,想逼老头子的。」
「都没用,对吧。」
他声音带着些许空灵:「以后都会好的。」
你看,我十年来积攒的哀怨与恨意,左不过他拿给我一个迫不得已的解释,便都在一瞬间崩塌了。
谁又比谁可怜,谁又会比谁心软。
在互相看不到的地方,我们都在默默承担着自我人生的黑暗。
我笑了笑:「两个倒霉蛋。」
17.
我和陈灯在湖边散步的照片被人发到了网上。
有人说他痴情,有人说我有手段。
还有人说,青鹤集团不顾融资在即,毅然切断与赵氏的合作关系,其实是因为我。
因为陈灯本来有一桩经济联姻。
那个姑娘来找过我,没多久以前,大概是陈灯在网上为我说话的第二天。
「你就是江烛吧。」
我点点头。
「我和陈灯有婚约。」她咄咄逼人。
我还是点点头。
「不论你们之前有过什么,最好不要影响我们,明白?」
「这话,你该自己对他说。」
我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不知道有没有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