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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让丫鬟去打听，说得了失心疯，还在府里伤了人，侯府少夫人只能将人送去城外的庄子里静养。

  听完丫鬟的描述，我的后背陡然升起了一股寒意，白茯苓的症状，竟和当年我娘的一模一样。

  我越想越难受，即使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是让小厮备了马车。

  宋顾清放心不下我，和我一起去了城外的庄子。

  这里估计是城外最破的地方了，杂草丛生，只有一个驼背年迈的老妈子看守，我使了一两银子，便被带到了白茯苓住的那间屋子里。

  油灯的一豆灯光微弱颤抖，在四面漏风的屋子里跳动的如同野外的鬼火。

  白茯苓呆呆的坐在一堆发黑的被子中，单薄的衣衫上被割出了道道血痕。

  她见到我身旁的宋顾清，突然眼前一亮，自顾自的说起了胡话。

  「弈哥哥，你终于来看茯苓了，要不是叶玉珠那个【创建和谐家园】，你也不会现在才来……」

  这屋内的陈设全部都是破旧不堪的，但在这个房顶都漏了个大洞的屋子里，竟然还放着一个香炉，香炉里的香气一阵一阵的往我鼻子里钻。

  我从来都没闻过这样的熏香，浓郁的香料里隐隐混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我将香炉打开，将燃烧完的香灰小心的装入了荷包里。

  「小心！」

  正当我在装香灰的时候，宋顾清突然叫了一声，挡在了我的身后。

  白茯苓将手里捏着的瓦片捅入了宋顾清的后背，我冲上前，一把将她推开。

  白茯苓跌倒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捂住了脑袋。

  「弈哥哥，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要挡在这个【创建和谐家园】面前，为什么！」

  「现在她是唯一的证人，一定要将她给带回去。」

  宋顾清虚弱的吐出了一句话后，便再支撑不住身体，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赶忙让下人进来，将白茯苓控制住后带回了汴京城里，找了一个地方将她安置了下来。

  在马车上，宋顾清的伤口汩汩的往外冒血，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涣散。

  我怕他睡觉，只能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脸，带着哭腔说道：

  「宋顾清，我答应了，我答应和你成亲了，你坚持住，我还等你活着娶我呢……」

  听见我这样说，宋顾清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眼睛里也多了些神采。

  13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但我没有把这些东西送到官府，而是回叶府去见余氏。

  余氏在我拿出荷包里的香灰后脸色一变，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瑶儿，这是什么脏东西，还让你费心装到荷包里面。」

  「我去探望了一下侯爷的表妹，没想到就发现了这个东西，我实在不忍心表妹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住在那种地方，便把她接到了别的地方静养，大娘子不会介意吧。」

  我捻起一点香灰，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余氏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想知道，我娘当年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东西才疯的！」

  我将装着香灰的荷包冷冷的丢到了余氏面前。

  「哼，你娘都死了这么些年了，现在含血喷人，又有什么证据？」

  余氏的话语中有几丝挑衅的意味。

  「我娘死了这么久，自然是没有办法的。可是白茯苓这件事，我可是人证物证俱在，听说珠儿又有身孕了。你说要是让官府和萧老夫人知道这件事会怎样？就算是按汴京通律，也是得下大狱的吧。」

  余氏听我说完，刚才还强撑的脊背渐渐颓了下去。

  她哭着趴在我的脚边，承认了自己当年做的一切，说叶玉珠是无辜的，让我不要去害她。

  叶玉珠无辜，余氏鬼迷心窍，我娘就该死。

  而我，就是一个无情的恶鬼，一个斩杀他人幸福的刽子手。

  真是可笑。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珠儿？」

  「叶玉珠和白茯苓之间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是你欠我娘的，必须得还回来。」

  余氏瘫倒在地，过了许久如释重负的说了声：

  「好。」

  二月初三，尚书府继室余夫人投湖自尽。

  白茯苓在宋府将养了半月，逐渐恢复了神志。

  我便让下人放她离开。

  我是答应了余氏，不插手叶玉珠和白茯苓的事情，但白茯苓想要做的事，我也不会阻拦。

  人各有命，自己欠下的债，终究只能自己还。

  三天后，一队官兵擒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子路过叶府门前。

  我一眼便认出那个人就是白茯苓。

  她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来颜色了，胸前一道赤红的血迹格外醒目，恍的我眼睛生疼。

  两个挎着菜篮的大婶在一旁窃窃私语。

  「听说这个疯婆子在侯府周围蹲了三天，把侯府少夫人的脸上划了好长一道疤。啧啧，血都流了一地。」

  「俺娘类，这么吓人，那侯府少夫人咋样了？」

  「当时就送到医馆去了，听说肚子里刚怀上的孩子也不成了。真是作孽……」

  白茯苓看到了我，她回过头，我看到了她那双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眸子。

  人人都觉得她疯了，其实现在才是她真实的模样。

  她的嘴微微动了动，没出声。

  我分明的看到，她对我说的，是谢谢两个字。

  侯府被抄家了，据说是因为白茯苓的案子，官家彻查了一遍侯府，竟在府中找到了不少前朝遗物，圣上大怒，一气之下将侯府抄了家，曾经汴京的天之骄子萧弈，此刻也沦为了阶下囚。

  萧弈是侯府的嫡系子弟，出了事以后，那些吸血的旁支轻易的就将自己脱了个一干二净，最后侯府被判去流放的，竟只有萧弈一人。

  14

  看到萧弈被流放的那天，我突然感到一阵作呕，扶着府前的柱子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高门大户是吃人的魔窟，汴京表面的浮华也盖不住内里的腐臭。

  我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了。

  我向宋顾清说了这件事，他听完甚至有些开心。

  「瑶儿，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回衢州？」

  「衢州？」

  「对，圣上说新进的进士可以在汴京任职，也可去地方上任，瑶儿，和我一起去衢州吧，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四月初九，我和宋顾清一起去了衢州，宋顾清拿着圣上的调令，在衢州做了父母官。

  我和宋顾清在衢州成了亲，成亲的那天，衢州的百姓为了庆祝知府大人娶亲，纷纷在自家门前也贴起了红色的吉字。

  整个衢州城里都是一片喜庆的景象。

  宋顾清家道中落，这么多年孑然一身，我嫁过去之后，也没有晨昏定省，侍奉公婆的规矩，日子过的竟比在汴京还要自由。

  成亲那日我让丫鬟准备了几箱子喜钱发给了衢州城里的百姓。

  晚上丫鬟打开宋府的大门时，发现门外堆满了许多喜饼和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喜帕，都是白天领了喜钱的百姓送过来的。

  成亲的那日是四月十二。

  我对这个日子记得很清楚，在前世的剧本中，这正好是我暴尸街头的日子。

  一切恍如隔世，现在的我，不是梦里那具发白冰冷的尸体。

  我还有跳动的脉搏，还可以闻到雨后初霁的花香。

  衢州果然和汴京一点都不一样，更多的是一种洗净浮华的古朴与自然。

  这里更多的是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他们在这山清水秀的环境中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百姓们对宋顾清爱戴有加，连同对着家眷也爱屋及乌，就连我走在路上，卖菜的大叔都会送给我新鲜的蔬果，他们脸上的淳朴的笑容，是我在汴京永远也看不到的。

  「瑶儿，快来吃饭，今日我特地做了你最爱的莲子羹！」

  宋顾清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来了！」

  我收起思绪，脚步轻快的走进了那个冒着饭菜香气的屋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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