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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冬怔了怔,扭头看周少爷。
其实挺正常的,中国这种以和为贵,人人抬举的社会环境,哪怕在街上碰到久不见面的熟人,只要对方孩子不是长得眼歪嘴斜,基本都受得住一句长得好。
她习惯了。
但……也不喜欢。
每次她被人夸好看,孙萍都会很不高兴,好像是她的存在,衬得温睿阳成了歪瓜裂枣,而她与温德明只有歪瓜裂枣的基因。
“我觉得不适合我。”
棠冬觉得太贵,但她不好意思说贵,只好从其他方面谈一谈没有需求。
“我……用不上的,”她看着旁边的周凛白,“我平时不怎么需要【创建和谐家园】人联系的,我企鹅号申请了都不常用。”
她目光过于真切,盯得人后颈发热。
周凛白移开视线,看见她的手指,纤细白皙,关节处发红,像草莓馅的冰皮点心,过分软糯,需要人轻拿轻放的那种。
“那堆送你苹果的里面,也没有跟你常联系的人吗?”
他这人说话缺乏温情,棠冬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在被审问。
她笔直站好,乖乖摇头:“没有。”
“你以后也许会有要联系的人。”
“啊?”棠冬眨眼,又哦了一声。
周凛白目光示意她,声音淡淡:“选吧。”
递还出去的玫瑰金重新回到手上,冰凉的金属外壳让她想起某个近在眼前的人,他们那一堆苹果还放在车座上,在平安夜这样的特殊节日,他放到她掌心的手机背面,有一个应时的水果logo,巧到不能再巧。
她站在他身边,轻捏着手机,忽然仰头问:“那给你送苹果的里面,有跟你常联系的人吗?”
棠冬目睹他语塞,好似世纪难题。
最后他说出一句,不知道是谁送的。
女生比男生含蓄多了,他看着也不是那种温柔似春风的人,哪怕是被粉红泡泡冲昏头脑的女生都知道,当面表达心意绝无浪漫下场,暗恋最佳也无伤。
课间去趟办公室的功夫,回来桌子上琳琅满目。
去年也是这样,当时挪去了后面的空桌,最后久放无主,需要处理,论起关联,他还是得负责。
索性今年他自己主动带走。
拿上专卖店给的赠品,孙若走过来问:“饿吗你们两个?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这层楼有家口碑不错的韩餐店,他们进去找了桌坐下,服务员来递菜单,问过棠冬意见,点了小份的部队锅、两种口味的炸鸡和三杯饮料。
吃完,他们又在商场里逛了一圈,三楼有一家DIY画室,小姨路过,看里面有不少年轻人,问他们要不要去里面玩。
出来的时候,棠冬手里拎了一幅40×40的木质画框,是她刚刚和周凛白一起画的数字油画。
即使是对着数字圈圈涂对应颜料,也能感觉他的手法和姿势跟自己不太一样,后来棠冬有机会接触美术,老师在课上讲水彩,她才知道,那叫平铺。
而棠冬只是拿着笔随便涂。
他没有说她,也没有任何指教,各画各的,她那一晚的快乐很纯粹。
也没有一晚,她的快乐在打开家门那一刻戛然而止,取消晚自习的通知孙萍收到了,孙若打来说去接棠冬顺便带她去吃点东西的电话,她也接到了。
但棠冬回来的太晚,她在客厅裹着毛毯看电视,见她进门就耷拉下脸色。
“手上拿的是什么?”
棠冬换好棉拖,将自己的靴子抖抖鞋沿雪碎,晾在墙角,起身回答:“画。”
不出意料的哼声,粗声粗气,孙萍批评她尽会要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你小姨晚上带你去吃什么了?”
“炸鸡。”
孙萍扫扫她两只手,除了那只画框袋子,再没拎回来点别的。
“吃炸鸡?你就没想着带一点回来给你弟弟吃?你怎么当姐姐的,温棠冬,我发现你真是从小到大一点不为你弟弟着想,就知道跟他争跟他抢,有点好就藏着掖着,巴不得你小姨对着你一个人掏心掏肺是吧?我怎么就把你养得这么自私呢!”
温睿阳窝在沙发里,眼皮都没抬一下,玩着原本属于棠冬的手机,充好人打圆场:“行了,我都习惯了好吧。”
孙萍气头降下去一些,觉得温睿阳懂事,受了大委屈,她生硬地抿着嘴,好像有人欠她钱。
转头对着温睿阳才换上好脸色。
“明天不上学也要早点睡觉,不玩了,老看手机伤着眼睛,妈妈明天早上带你去福记吃早点,手机什么时候不能玩啊,早点睡吧。”
对于占便宜,孙萍是热衷的。
可一旦棠冬在孙若那里获得太好的优待,她又有些时刻会觉得自己没小姨疼爱的宝贝儿子真是可怜,需要更偏心,这碗水才算端平。
棠冬进卫生间打水洗脸,洗漱完,回了自己的小房间,脱下棉服,将纸袋里的画框取出来,摆在桌上。
颜料已经干透,但味道还没散干净。
底图是她选的,用色比较简单,远处是被阳光照透的山峦水波,近处是河岸上大片郁郁葱葱的粉色郁金香,开得肆意明艳。
将画框安置好,客厅也没了声音,她放轻脚步,拿着昨晚用过的暖水袋去厨房,先放掉袋子里的冷水,再从开水瓶里倒出热水灌至半满。
为了保温,棠冬用过的暖水袋注水口设计得都很窄,灌水时经常被热水烫到,这种有记忆力的痛感,日积月累,锻炼出她性子里的谨慎和忍耐。
房间里关了灯,她抱着暖水袋缩进被窝里,老式花纹的浅色窗帘完全不能遮光,外头路灯的光亮映着雪色,照进小小的房间里,越发明亮。
光区斜打在桌面上,照亮边角对齐的一摞教科书,照亮贴在墙上的课程表,照亮画框里,那一丛热烈盛开的郁金香。
棠冬静静看着,想到涂着幅画时,和他的亲近,她涂错的地方,他会很自然地用别的颜色修正。
他们不说话,那种感觉也很好,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个不妥当的小色块,被温和无声地修正。
像一把绷了太久太久的琴,平时稍微放松一点,都会被骂松了弦、错了音,可在那个场景里,那把琴前所未有的松弛。
他说:“你喜欢画画,学数学又觉得困难,以后可以走艺考。”
棠冬抿着唇,笔尖沾水,没说话。
喜欢画画是真的,走艺考却不可能。
艺考生大概给人两个印象,成绩不好,家里有钱。
两者都属于刻板印象。艺考生文化课成绩漂亮的大有人在,而想走艺考,家里不一定需要多有钱,但起码要舍得花钱一些。
棠冬自知不属于这个范畴。
窗外夜雪纷飞,画框里是另一个未知春日。
09零下
从小就缺乏与父母的正常对话,棠冬识字后,没有丰富的课外书,孙萍也不会给她报什么兴趣班,她爱看隔壁爷爷家的过期报纸,尤其是那些骇人听闻的市井新闻。
黑体的加粗标题,尽力抓住一切醒目吸睛的字眼,儿子向父亲举刀,母亲与女儿对簿公堂……
人世汹汹,各人受着各人的苦痛。好似真应了报纸上的煽情结尾——对大多数人而言,生命不是什么冒险,而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
多年后回顾,她的人生也曾有过一场冒险,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那一步迈出去就算冒险,仅是他拉住她,问她愿不愿意,她就点头跟他走了。
起始按钮,该从哪儿算呢?
旭城一中放了寒假,气温一直在零下徘徊,屋顶的雪化不掉,白天稍见微暖日光,淅淅沥沥融一点,入夜降温又顺淌水口结成尖尖冰棱。
楼下有小孩疯跑玩闹,时不时点炮,砰的炸一声,临晚,老楼栋间敞开的窗,飘出阵阵烟火气,闻着像腊肉炒蒜苗。
今天孙萍跟温德明去了舅舅家。
孙萍最近心气很不顺,接到舅妈视频就在手机里阴阳怪气起来,说小姨一家前几天去了香港,坐飞机跑那么老远买东西,有钱人就是闲得发慌,变着法儿地糟蹋钱。
中年妇女的视频模式,扩音喇叭一样毫不吝啬分贝。
舅妈笑笑说:“没跟我们讲啊,电话打给你,那不是肯定要给你家买东西了嘛,好事情啊。”
“就问的棠冬,”孙萍冷哼哼,“她还想着给她小姨省钱说不要呢。”
棠冬从客厅路过,背着书包下楼。
年关下,天黑得特别早,她从菜店到家,孙萍他们还没回来,只有温睿阳一脸惊愕站在她房门口,手上是几张还没来得及折好的崭新红钞。
是平安夜小姨给她的四百块钱。
她一分没花。
“你拿我的钱干什么?”
温睿阳听不得这样的话,一点就炸:“什么你的钱?你的钱不就是家里的钱,妈不在家,我要跟朋友去上网,剩了回来还给你不就行了。”
温睿阳理直气壮,从棠冬身边走过,将她撞开。
棠冬知道他霸道惯了,也知道他随了温德明打肿脸充胖子的虚荣秉性,爱跟有钱同学交往,时不时捉襟见肘地装阔。
“我分你一半吧。”
按理说,温睿阳会下这个台阶。
两百块,几个人上网绰绰有余,可小姨在香港打来电话,就问了温棠冬想要什么。
可温棠冬算什么?她得到的一切不过都是从他这里分出去的,细计较,她才是小偷吧。
“还分我一半?别搞笑了,谁要你分啊,小姨给了你多少次钱了?你枕头下面的新手机也是小姨给你买的吧?”
“你翻我手机了?”
温睿阳吼起来:“我没翻!你设了密码我怎么翻啊!别跟我吵啊我跟你说!不然等妈回来我就告诉她,你收了小姨的钱和手机不告诉她。”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棠冬的新手机,点亮屏,冷声冷气问棠冬:“密码多少?我玩两天就还你。”
“你现在就还给我!”
之前周凛白来过温家多次,车都是停在巷口,唯一一次冒险开进,不出意料被刮了漆。
今晚没坐自家车,热心的出租师傅得意洋洋从另一头绕了弯,将车停在温家楼下,熄了火,看计价表跟他说:“你看,我就说这边能开进来吧,这一带就没有我不熟的路,大路小路我都能开。”
周凛白付了车资,拎着手边的巨大纸袋下车,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趿着棉拖鞋,外套都没穿,单单薄薄穿着一件米色毛衣就跑下楼梯。
“温棠冬!”
棠冬瑟瑟站住,寻声看去,出租车尾喷出天寒地冻的启动雾气,朦朦散开,红灯似一道光弧,在他身前划过,叫他少顷完整具象地立在她的视线里。
看清了,下一秒,她眼眶一热,涌出更多的泪来。
出租车一走,周凛白向她疾步走去。
“你怎么【创建和谐家园】外套,你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