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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想要半个时辰!
江城雪原本以为他不过时而说说荤话,那也就罢了,可万没想到这小郎君越来越不像话了。
不行,绝对不可以!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贺熙朝那双映着几缕薄红血丝的眼瞳忽朝她盈盈望来,甚至腾升起一层水汪汪的雾气。
像极了在外边受了欺负,回到家向长姐撒娇讨糖吃的孩童。
“阿姐,我忙了一整夜。”少年嗓音软得不像话,“好累啊。”
江城雪嘴巴翕动,忽然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了。等回过神,她发现自己已经没节操地点了头。
身上衣物一件件褪去,衣带与革带、斗篷与披风、华裳与锦衣,两人的动作完全同步,最后各自只剩下汗衫。
屋里炭火烧得暖和。
钻进被窝,帷幔垂落,贺熙朝身子稍侧,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窝。少年人血气方刚的掌温恍若视薄衫如无物,滚烫的温度穿透丝绸,紧贴着她微凉皮肤,摩擦出旖旎火花,激起千帆热浪。
江城雪一时竟有些不太习惯。
若像先前那般,合`欢散燃得烈火焚尽干柴,灼空理智情难自已,那倒也罢了,她便什么也不用想,只顾放任沉沦就好。但这晌,两个人都规规矩矩地躺在榻上,清醒地可以听见风吹窗棂声、火冒金星声、彼此呼吸声,无比清晰地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反倒不自在。
她心猿意马了许久,可始终没等到身边人有动静。贺熙朝一言不发维持着最初的平躺姿`势,气息平稳。
……这小郎君该不会等她主动吧?
兴许是由于贺熙朝近来说过超乎她意料的话太多,江城雪居然觉得这个猜测也不是没可能。
她愣怔了须臾之后,鬼使神差地撩开少年衣领,又扭头在他弧度凸起的喉结上吻了吻。
随着盘扣解开,衣襟自然敞向两侧。
“……阿姐?”少年乍然睁开眼睛。
他的眸中满是惊惶,连忙握住江城雪一路往下游弋的手,然后自己捻住松开的盘扣,重新系了回去。
仿佛黄花大闺女般,捂住白皙精健的胸膛。
他目光纯粹,不解疑惑:“阿姐做什么?”
江城雪也同样不解,她心思不单纯,但困惑得很单纯:现在这算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她会错意了?
贺熙朝说的睡觉,当真只是因为忙活了一整夜太过疲惫,想躺下歇半个时辰?
怪不得他的呼吸那般舒缓匀称,大抵是快要睡着了,结果猝不及防被她吓醒。
江城雪搭在他肩上的手指蜷曲,试图一点一点往回缩,信口胡诌:“我是觉得这火盆烧得旺,怕你太热了。”
贺熙朝盯着她无处躲藏的心虚,五指收紧,桎梏住她临阵开溜的手,牵引着触到喉结上那点未散温热的濡湿。
“是吗?”他问,“那阿姐为什么亲我?”
江城雪听见自己心跳的频率乱了。
她没撒谎,这火盆确实太旺了,烧得她面颊发烫,绯红弥漫。
“阿姐也很热吗?”贺熙朝漆黑瞳仁里似乎藏了一只摇着尾巴的哈巴狗,亲昵黏到主人身边,模仿江城雪吻他喉结的样子,吮吻江城雪如白天鹅纤细的脖颈:“我帮阿姐消暑。”
第 54 章(双更)
少年宝石蓝色的发带垂在她颈侧, 似鹅绒羽毛挠过,蔓延起细细的痒意。
江城雪眼神闪烁,不敢看贺熙朝那双分明充满笑意,却又好似洞察一切的眸子, 推了他两下。
“你这是什么消暑的法子……”她捂着被他又亲又啃的脖颈嘟囔, “越来越热了。”
贺熙朝左手撑着枕面, 支起上半身和她对视:“那阿姐想要怎么解热?”
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江城雪合理怀疑小郎君在一语双关。
她干巴巴地咳嗽了一声,偏开脑袋, 生硬转移话题:“别闹了,不是说外头还有很多公务要忙嘛,半个时辰快到了, 你抓紧时间再歇会儿。”
“不睡了。”贺熙朝顺着她推自己的力气躺回一侧, 果真听话地没再胡闹, 但右手却仍与她十指交扣着。
他侧过头, 视线凝神且专注地落在江城雪侧脸。他好不容易才抽出来半个时辰,不想眼睛一闭一睁就浪费掉。
可他才刚瞧了没几秒, 枕边人忽地抬手,掌心落在他的眼前遮住所有光亮,敦促他:“快睡。”
贺熙朝没有回嘴, 也没有闭眼。他眼皮子一眨,纤长睫羽扫过江城雪掌心错综复杂的纹路。像蝴蝶翅膀在心尖扇了一下, 随后又继续睁着眼。
江城雪后知后觉意识到, 少年今日的状态, 和他往常不太一样, 有些不对劲。
从适才进门起便这样, 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颓败气息。他的疲惫是真,但不只眼下青黑那么简单,更像自内而外,藏也藏不住地流溢。
“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江城雪半坐起靠在床头。
贺熙朝摇头:“没有,你别多心。”
“别多心就说明有事儿。”江城雪捕捉他话中的漏洞,猜测道,“和疫病有关?”
“我昨日让你查这场遍及满城的风寒的起因,但你至今只字未提,实在不太像你的作风。”
贺熙朝拿下她遮眼的手:“没有提是因为还没查明白,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江城雪好奇:“居然还有骁骑卫查不明白的事。”
“根源没追究清楚,但病情查得差不多了。”少年盯着床帐顶部的精致刺绣,一副面色沉重的样子,“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恐怕没法总陪着阿姐了。”
江城雪一颗心渐渐提起来:“这次的瘟疫很麻烦吗?”
“古怪。”贺熙朝下了这样的结论。
此次瘟疫最初的征兆就是风寒,脉象与寻常的着凉发热毫无区别,郎中压根诊不出。这头一点古怪,便是约莫四五成的人服过寻常风寒药后,自然就痊愈了。饶是西市那些买不起药的贫民百姓,多喝些热水熬一熬,顶多七天也能扛过去。
真正麻烦的,是那剩下五六成的人。
风寒始终褪不去,像明光殿的沁儿那般到了第八天,脉象在瞬息间变得无比虚弱,干呕、腹泻、甚至出现千奇百怪的幻觉。
有人说看到黑白无常前来索命,还有人看到玉帝王母下了凡间。
江城雪问:“到如今,有不治而亡的吗?”
“暂时还没有。”贺熙朝道,“但骁骑卫昨晚清查时亲眼看到,西市有户人家的妇人突然发病,神志不清之下掐死了正在吃奶的儿子。”
一缕斜阳擦过江城雪蹙起的眉头,在仄痕里汇聚成灿金色光点。
“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这玩意儿不像瘟疫,更像某种蛊毒。”
“所以才说古怪。”贺熙朝看了眼倾洒在帷幔上的日照,角度倾斜甚矣,半个时辰倏就过去了。
两人又就事论事聊了几句,若真像江城雪揣度地这般,怕就怕对症的药方,没那么容易找。
而真不知该说她乌鸦嘴,还是预言家。
整整三日过去,城里城外感染时疫的人越来越多,因病神志混乱,失手伤人的亦不在少数。就连宫内,也发生了隔离在偏僻宫殿中的病患拿碎瓷片切断送膳太监手指的惨事,幸亏周围宫人阻拦及时,否则难保不是一条冤魂。
有时疯症魔魇比一死了之更可怕,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么个癫狂模样,人不人鬼不鬼。
一时间,除了龙椅上那位还能披着道袍心无旁骛地打坐炼仙丹,建康城内外俱是人心惶惶。
可即便事态如此严重,御医郎中汇集一堂,宵衣旰食地讨论良方,依旧束手无策。
到最后,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死办法,拿麻绳绑住染疫百姓的手脚,防止他们神志不清做出糊涂事。
这样一来,每每到了夜里,月黑风高,万籁俱寂,病坊中都会传出一阵阵含糊不清的呓语,似鬼哭狼嚎,听得人毛骨悚然。
更有甚者,病者染上瘟疫的时间愈久,上吐下泻愈是严重。尤其是吃过粮食服过汤药后,由于四肢被束缚着,秽物遍地都是,一片狼藉。
别说官差不乐意伺候,连部分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御医,也都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把望闻问切的活计交给座下学生去办,美其名曰历练。
然后底下人汇报什么,他就往档案上记什么,再向那些兢兢业业的民间大夫询问病人实时的状况,一并记录。
等昭华公主问起来时,照本宣科地念一遍。
以至于同一个人写的奏报,其根本出自好几个人的口述,存在不少前后矛盾之处。
江云锦当场指摘,刨根问底要他们解释。结果这些人不是闪烁其词,就是错漏百出,还有干脆摘了乌纱帽,直言自己才疏学浅,本领不到家,磕几个头认几句罪就想撂手辞官的。
江云锦长袖一甩,把他们狗屁不通的奏报通通扔进火盆里,震怒呵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想临阵脱逃光摘帽子哪够啊。要卸,就把脑袋一起卸下来。”
被她丢出去的奏本打着铜盆边沿,炭火倾覆,沾到几人的官袍一触即燃。
众人哪里还顾得上仪态和谢罪,赶紧手忙脚乱地趴着扑火。
江云锦坐在高位,冷眼睥睨:“瞧瞧,这不是都怕死得很嘛。”
灭了火星的几人重新跪好,额前渗出几滴冷汗,惶恐道:“臣等失仪。”
“写那些个东西上来忽悠本宫的时候,就没想过欺君罔上也是失仪?”江云锦站起身,绕过他们往外走,“既然你们嫌脏怕累退避三舍,本宫亲自去。想当逃兵的就不必跟着了,把火盆子往头上一扣,以死谢罪就行。”
几人抬起袖子拭净脸上汗珠,忙不迭躬腰跟上,一步也不敢落。
出了宫门,这些人有意无意地想把仪仗往东市引。江云锦一眼看穿他们的意图,点名要去西市。
一宽一窄两条巷子,其内所有屋舍破庙全部充当了隔离病坊,巷口搭设有粥棚。这会儿恰是用膳的时辰,骁骑卫和京兆尹府的衙役正在盛粥。
隔着半条街,江云锦就隐隐闻到了恶臭味。
风一吹,气味愈浓。
方圆几里连只鸟雀都看不到。
她接过侍女递来的幂篱,薄绢及腰,遮住口鼻,防止脏东西钻进去。
待到离得近了,污浊空气里混入几缕药香,聊以缓解腹中恶心之感。
江云锦抬眼顺着药香飘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墙根角落里摆着几只药炉,有个布衣褴褛的人蹲在那里煽火煎药。一会儿揭开这只药罐盖子,抚着下巴那一撮山羊胡凑过去闻一闻。一会儿又揭开旁边药罐盖子,吸了吸鼻子。
那人脚底的草履破了两个口子,露出几根脚趾头,一动一动的好像时而点头,时而又摇头。
江云锦知道他,是个常年在西市行医,因不收取钱财而闻名的老郎中了。
从他口里得知,这场疫病的传染性不算很强,也不会直接害人至死。它真正可怕之处在于,人一旦染了病,便连一粒米,一滴水都吃不进去。呕吐、泻肚,直到把身体掏空为止。
把人饿得骨瘦如柴,活生生熬死。
这四天里,不断有老人和小孩被抬出去。
“死人了,死人了——”巷子深处骤然响起一声惊吼。
几名官差左右对视,眉目间尽是不耐与厌烦。一人手臂微曲,撞了撞边上人的肘关节,催促他赶紧进去收尸,那个被撞的人又拍了拍另一人的肩膀。相互推搡,最后谁的脚步都没往前挪。
病坊里惊天骇地的嘶吼声还在继续,引起不远处的长官注意到这边动静,瞪着那几个官差叱骂了三两句粗话。
几人被斥了还不机灵,不紧不慢地猜了一局拳,最终将输的人推出去干活儿。
这四天里类似情形屡见不鲜,早已混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