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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午膳尾声,汤盅逐渐见底,江城雪把剩余的枸杞茯苓全盛在一勺里。
贺熙朝喝汤的速度缓了缓,他抬眸深深望了江城雪一眼。与此同时,他骤然伸手揽过江城雪的肩头,掌心托住后脑勺将人压入怀中。
不及江城雪反应,少年已然俯身吻住她的朱唇。药汤在彼此的唇`齿间流淌,铺满舌苔,最终一点点吞咽,芬芳的与腥苦的气息相融。
须臾,他抬起头,少年眸色漆黑:“要补,我和阿姐一起补。”
“毕竟,辛苦的不止我一个人啊。”
第 52 章
近来朝中接连发生两件大事儿。
第一桩, 是摄政王在三九寒冬日不慎失足落水,冻伤下肢筋脉,以致半身瘫痪,不良于行。
其人大半个月没在宫中出现, 党羽官员携礼上门探望, 也皆被挡在府外。破天荒地, 下臣孝敬他的金银财宝和古玩字画,一律回绝不收。
朝内事务一律不听不管,放任云党抢了他们好几次鳌头,大有因身体残疾而一蹶不振之势。
少数惯会审时度势之辈甚至私底下给相府送了礼, 为自己多争一条退路。
这第二桩事儿,则是贺熙朝带来的。
边陲那边,大梁兵马与西秦九皇子里应外合, 势如破竹绕过数座城池, 直取皇都刺王杀驾。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诸事顺利, 昭华公主也算功成身退,率了一小批精锐人马先行回京。估摸着时间, 快马加鞭应当年后便能到了。
江城雪听闻这道消息时,正与溪竺霜棠围炉而坐,边闲话二三, 边焚烧苍术,辟瘟祛湿, 祈求来年健康顺遂。
忽而梁上一阵窸窣, 似猫儿跑过。
她眉目闪烁, 将竹筐中的苍术全部倒进炭盆里, 推说自己乏累困倦, 让众人都回屋歇息,今夜不必值守。
待宫人走后,江城雪对着梳妆台前的菱花镜,利落抽出髻间金钗步摇,三千青丝如瀑,绾了个最简单的发式。又脱去晚间赴宴时穿的奢华宫装,素净常服外披上一件内絮棉花的袄子。
她吹灭烛火,推开面朝后院的窗子,脚踩板凳翻了出去。
寒风拂来几许冷梅幽香。
少年站在红梅树下,浓密墨发高高扎成一束,一袭干练劲装缠着玉带金扣,袍角翻飞。他倏然翘起唇角,露出两颗尖尖虎牙,略显稚气的面庞轮廓都好似生动起来:“阿姐,新年快乐。”
“同乐同乐。”江城雪双手伸到嘴边哈了一口气,交叠搓了搓,说道,“走吧。”
“等一下。”贺熙朝从怀中掏出某样物什。
夜幕深沉,江城雪视线不明,看不清晰。但下一瞬,忽觉掌心一暖,手里被放了只汤婆子。
他揣在怀里一路捂着来的,没有散去半点热气,捧在掌中隐约还能触到少年胸膛炙热体温。
暖流淌入肺腑,温得人心随之热了。
江城雪被他带着,在高耸宫墙间飞檐走壁,晚风呼啸过耳,也丝毫不冷。
少年身姿矫健地避开巡逻禁军,但这里到底是皇宫大内,守卫森严如铁桶一般。饶使他对禁卫军换值时间与巡逻路线再了如指掌,也难做到雁过无痕。
穿梭甬道时,不慎露了些痕迹引起禁卫军注意,贺熙朝下意识闪身,带江城雪躲进临时堆放兵器的内嵌石窟。
此处空间逼仄,又有长矛铁盾,软甲刀剑摆满四壁,身子稍微一晃都会引起巨大动静。
江城雪贴着贺熙朝,整个人紧缩在他怀里,严丝合缝,微乎及微的缝隙连光都投不进。
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气氛在密闭小室内暗潮涌动,吊着红豆【创建和谐家园】的耳垂突然发烫起来,热得人呼吸不由得躁动。
不像霜雪寒冬,倒似炎炎夏日。
是以越发压不住的杂乱气息交错,盈满周遭,与外头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对比鲜明。
终于等到这批禁军走远,江城雪杏眸轻抬,眨了眨眼:“贺郎,你心跳得好快。”
她以气发声,音低如和风细雨,一丝一缕攀缠着,往耳膜深处钻,勾人心痒难耐。
少年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定神道:“阿姐为何要瞒着她们?今日除夕,宫里宫外本来就没有宵禁,就算我们大大方方离宫,也不会有人阻拦的。”
“我知道呀。”江城雪点头,食指缓缓点上他的衣襟,“但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常言道,家花不如野花香。大摇大摆的约会哪里比得上蹑手蹑脚的私会来得有趣。”
她指`尖撩开少年锦衣领口,顺着丝绸内衬的光滑,划到左心房悠悠画了一个圈。
女儿家携着芬芳的吐息飘然拂到他唇上:“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创建和谐家园】吗?”
贺熙朝嘴唇紧紧绷成一条直线。
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视觉以外的其余四感被无限放大,他清晰感受到,自己的下巴被莹润指腹捻住,应是江城雪踮起了脚尖,仰着头与他靠近。
双唇间只余一层空气,稀薄得几近缺氧。彼此每一下血脉搏动和跌宕心跳,全都无处遁形。
贺熙朝骤然握住她不安分的食指,桎梏在自己掌心,微微偏过头,将唇瓣之间的距离抹净。
他似乎格外偏爱她的唇珠,温`软描摹着凸起的形状勾勒一圈,又含了含,江城雪随之迎合。
可正当她闭上双眸,少年却倏尔松开了她,温存稍纵即逝。他声线僵硬道:“是很【创建和谐家园】。”
“……再不走,下一批巡逻军就要来了。”
语罢,立即拉着江城雪穿过禁军众多的幽长甬道。
直到两人递交令牌出宫,这下彻底没了顾忌。可江城雪却是挣开了少年的手,冷哼一声嘟囔:“不解风情。”
她兀自往前走,把贺熙朝孤零零甩在身后。
梁朝每逢佳节便不设宵禁,上巳上元如此,中元中秋亦如是。街上百姓如过江之鲫,货郎沿街摆摊,一步一花样,熙攘非凡,其热闹又犹属除夕最甚。
他们此刻行在最繁华的主街道上,四周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一前一后的位置极容易被人潮冲散,有好几次,不过眨眼的工夫,就险些寻不到前边的身影。
少年郎越发不敢松懈,视线一瞬不瞬地追随着江城雪。
他看见穿着明媚新衣的姑娘停在一处售卖面具的摊子前,那旁边还站了一垂髫孩童,手里拿着隔壁摊铺买来的木制玩具刀玩心大起,有模有样地挥砍。
小孩子难免顾全不到周围行人,也把控不准角度力道,眼见又一次作势威风十足的横劈落下,贺熙朝霎时间心尖揪紧,他猛地扒开前头人群,急急揽住江城雪的肩膀,搂她入怀。
同一秒钟,那孩童的木刀堪堪擦过他衣摆。
“你做什么?”江城雪不明所以推了推他。
这一推,少年非但没松手,反而抱她更紧。
贺熙朝轻抚着她的后发,嗓音闷闷的:“阿姐,我不是不解风情。”他顿了顿,缓而压抑地叹出一口气:“我是怕自己没有毅力做柳下惠。”
“那个位置不好,太委屈阿姐了。”
江城雪在他的话音中一点点瞪大眼睛,四下的灯红酒绿恍若都揉成团团白光幻影。
她并不是第一次听见小郎君说荤话了,可仍旧无法适应。好像在她心里,少年始终是那个少不更事的愣头青,不过同姑娘家离得近一些,都会如那煮熟的螃蟹般,浑身皮肤绯红。
纵使她连着几次被少年逗弄得丢盔卸甲,但依旧坚信贺熙朝合该是最天真纯情的。
如今才知,有些事同年岁无关,有些人偏就有无师自通,天赋异禀的本领。天真的人,其实是自己。
江城雪随手抓过摊铺上的面具,一只戴在自己脸上遮住潮红的面色,一只扣在贺熙朝脸上掩饰他炙热的目光。
付了银两之后,她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去跳傩舞吧,戴了面具正合适。”
所谓傩舞,是每年除夕夜民间百姓必跳的舞蹈,意在驱鬼迎神。
贺熙朝看向街上浩浩荡荡的队伍。
走在最前头是一对男女,分别戴着老翁和老妪的面具,又唱又跳。他们身边则围着数多孩童,像极护僮侲子。
而这还没完,在他们后头,家家户户的百姓或吹拉或弹唱,拿出看家的技巧加入这条长龙大队,成千上万人就这么在建康城内尽情欢舞。
江城雪还是头一回见如此盛大的仪式,新奇不已。
贺熙朝倒是年年见,可大概当久了司马都尉,警惕心和提防心与日俱增。眼下,他望着看不到头的阵仗,不禁沉吟:“这么多人,鱼龙混杂的,万一有人认出阿姐身份,闹出在猎场山脚下发生过的事该如何是好。”
江城雪明白他的顾虑,但她做事向来喜欢图个痛快,兴致起来了便不肯遏制。
她面具后的脸庞眉目弯弯,挽过贺熙朝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不是有你在嘛,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怕。”
“何况我出门时也藏了防身家伙,贺郎就放心吧。”她嗓音胜比往常柔和,添之那一声拖曳着旖旎尾音的贺郎出口,瞬间酥了少年半边耳朵。
哪还能忍心不答应。
哪里还舍得不答应。
他任由江城雪拉着自己加入傩舞行列,只是在挤进人群之前,少年又掏出了几枚铜钱付给路旁的小贩,抽下一根固定面具用的系绳。
他将绳子的一端绑在自己手上,另一端系到江城雪腕上,多余的一截红绳便垂挂下来。
“好了。”他道,“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似月老庙求得的姻缘绳,将他们牢牢拴住。
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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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的喜气洋洋一直持续到元月中旬,这天,昭华公主抵达京畿,即日进京的奏报送进御书房。
翌日大早,江城雪便随溪竺登上宫城。
她早就想亲眼目睹,这位惊才绝艳的大公主究竟是何等风华。但她同时也清楚,如果说世间有谁能分辨出她并非二公主原身,这个人也必然是江云锦。
飒沓马蹄声响起,拉回她好奇与忐忑掺半的思绪。
江城雪极目远眺,一道明艳正红离她们愈来愈近,女子身着劲装的轮廓不断清晰。
看清模样的刹那,仿佛照镜子般,江城雪看见了一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容。
宫门外禁军统领携下属纷纷跪地相迎,溪竺从前是伺候江云锦的,得见旧主,薄泪止也止不住地婆娑了双眼。
江云锦翻身下马,径直走到江城雪面前。
江城雪正想启唇说些什么,对面镜像的自己却倏然失神了。江云锦的目光细细落在她身上,长睫轻颤了一下,眸光转过欢喜、酸涩,末了,尘埃落定化作一抹释怀后的解脱。
只一眼,四下寂寥无声,好似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不知是不是江城雪的错觉,她竟从这眼神当中无端瞧出几分大梦初醒的恍如隔世之感。
但江云锦很快回了神,是以,江城雪也没有纠结这点古怪。
她听见江云锦问自己:“算起来,自我离京恰是一年加半载。你,还好吗?”
“好。”江城雪矜持点头,“阿姊呢?”
江云锦道:“一切都好。”
寒暄罢,江城雪便不知该怎么再接话了。
蓦地,一阵马匹发出的仰天长啸打破了这份安静,引得人转头看去。
江城雪这才注意到,江云锦骑行的马匹后蹄系着一根粗厚麻绳。而绳子的另一头,则束缚着一名少年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