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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霜棠回禀,她悠然起身,命溪竺替她补浓些妆容,而后不紧不慢地去到偏殿。
金明池已然稍候多时,面前的茶盏见了底。
细闻屋外传来脚步声,本想问她身体如何,但在看见江城雪的一瞬,他目光凝滞愣住。
眼前女子三千稠黑发丝半披半绾,髻间点缀珠花玉钗,垂发则过肩头,衬得她肤似莹雪,唇如激丹。江城雪提起裙裾迈过高高门槛,与金明池乍然对视,那双眼杏眸似水,虽携着淡淡的冰冷,却婉转有神。
气色颇好,哪有半分病中憔悴。
本欲关心她病体的话不禁堪堪压在舌面,金明池狐疑道:“公主不曾染病?”
江城雪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王爷现在不都看见了嘛。”
这便是承认了。
“为何?”金明池耐不住心底好奇,“既然公主没有感染风寒,为何不去赴宴?”
“王爷费尽心思地求见本宫,就是想说这个?”江城雪反客为主,“如果是这样,那么王爷还请回吧。”
“不是。”金明池连忙解释,不再追问缘由。他左手微抬,右手伸入袖中取出一只雕刻藤蔓缠枝的檀木方盒。
江城雪散漫瞥过:“这又是什么毒药?”
“不是毒药。”今日第二次,他在她面前仓惶否认,说道,“是我送给公主的生辰礼物。”
生怕她不肯接,金明池的手臂不动声色往前递了递,使得锦盒边缘恰好碰到江城雪的指尖。
像押上赌桌的筹码,赌的便是江城雪偏爱。
这句话,不仅仅是故意捻出来让云雾敛不痛快的挖苦,金明池确实也这样认为。
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知晓江城雪喜欢他。而今又因少年时的渊源,更加坚信了江城雪的这份爱慕。回想月前在王府里她的冷言冷语,金明池之后冷静下来仔细剖析过了,私以为那都是江城雪的气话。
气他没能认出她来,难免愠恼了。
至于江城雪对他的感情不会消失。
他要抓住他们的两情相悦,把江城雪牢牢攥进手里,再不会让她脱离自己的掌控。
见江城雪接过礼物,金明池心道果然,原就微微上挑的眼角勾出更鲜明的笑意:“公主打开看看?”
“不了。”江城雪这回却拒绝,波澜不动,“擅自拆封别人的礼物,不太礼貌。”
“别人的礼物?”金明池不解。
江城雪道:“本宫会替阿姊好好收着王爷送的礼物,等阿姊重返故国时交给她。”
“这不是给昭华公主的。”金明池不知她为何会产生如此离奇的误解,只能强调说明白,“……是我给你的生辰礼。”
“给我?”江城雪眼波流眄,错愕自浓艳娇媚间流露。
话音微顿,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可今日不是本宫生辰呀。”
金明池眉梢笑意蓦地僵硬,本能地不相信。
碧霄台内有钟鼓馔玉、绿蚁新醅,玉碗盛来琥珀光。有鼓乐齐鸣、轻歌曼舞,皎皎似轻云蔽月,飘飘若回风流雪。正是为公主生辰所设。
且他记得清楚,从前昭华公主的生辰宴便在这一日,十月十三。
如何会不是江城雪的生辰。
金明池有满腹疑云,但江城雪并不负责帮他消解困惑,而是目色深深微显嘲,霎时收起所有和颜悦色。
似廊下随风摇曳的银铃,声声脆响,字字诛心。她道:“王爷说,感激本宫,倾心本宫,但连本宫与阿姊都分不清。王爷又说,送本宫生辰礼物,可却连本宫生辰是哪一天都不清楚。”
“本宫倒不知,爱慕一个人竟是这样的。”
金明池掌心撑着桌面,五指抠得木料发出刺耳细响,胸腔宛若被苦酒注满搅弄漩涡,薄唇上下张合,再度想辩解。
江城雪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生生掐断。
像那【创建和谐家园】刽子手。
“王爷喜欢的,不过是存在于你幻想当中的自我感动罢了。当日救你的,无论是江城雪,亦或是江城风、霜、雨、露,你都会一样喜欢。”
“来人,送王爷出去。”
第 45 章(双更)
昭华公主的生辰是冬月十三日, 这没错。
可鲜有人知,江城雪的生辰是后头一日。
当年徐皇后在深夜一更天时腹痛不已,临盆生产。这并不是徐皇后第一次生孩子,又因孕中饮食搭配得极好, 头一胎产得十分顺利。
据宫里老嬷嬷和负责徐皇后接生的产婆说, 昭华公主出生的时辰大约是亥时。
但在生第二胎时, 由于胎儿的位置有些偏移,徐皇后为生这个孩子遭了不少罪,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保住母女平安。却无可避免的,江城雪天生体质羸弱, 刚出生时就比昭华公主轻许多。
具体算江城雪的出生时间是在丑时,已经过了子夜,属于次日, 冬月十四日。
从前每每在十三日庆祝过昭华公主的生辰, 第二天, 徐皇后和江云锦便会为江城雪祝生。虽不摆大宴, 但生辰礼、新衣裳、新首饰,该有的一样不缺。
彼时, 宫中知晓二位公主生辰不同日的宫人算不得少。
只是后来太上皇退位,徐皇后跟随去了玉虚观带发修行,继而昭华公主和亲西秦, 剩下一个只顾自己享乐的小昏君。不过两年时间,江城雪真正的生辰就被淡忘了。
夜里降了场冬雨, 一声声, 一叶叶, 空阶滴到明。如沙漏倒流, 规律窸窣, 细微轻响催人好眠。
江城雪睡得极香,一梦方觉日三竿。她在宫人细致入微的伺候中起了身,又端坐铜花镜前描黛眉点绛唇。
信手推开窗棂,倏尔长睫一眨,误以为恍惚。
庭院中何时有了一架秋千?
细瞧那握手的两根藤绳缠满棉布条,木凳则铺着羊毛毡子,各式干花装点在光秃秃的支架上,平添一抹不同于冬日单调的姹紫嫣红,明媚鲜妍,可见用足了心。
“你命人搭的?”江城雪问溪竺。
正在为她编发的姑娘抬眼,视线越过窗棂,霎时“呀”了一声,流露出与江城雪别无二致的惊诧:“婢子昨晚歇息之前还没有的。”
不是溪竺的主意。
江城雪思忖,可明秋殿统共只有这些人,霜棠惯来粗枝大叶,没那么细腻的心思,也不可能是她,还会有谁。
百思不得其解间,小厨房的膳食送进屋中。
因她今日起得晚了,早膳与午膳索性合成一顿用。上过几道清淡养胃的前菜后,便是主菜。
用银针验明无毒后,江城雪舀起一勺白玉银鱼羹,入口温润,保存了银鱼浓郁的鲜味却丝毫不腥。她又夹起一箸宫保仔鸡,肉质滑嫩,蒜香和辣香完美融合,余味无穷。
每道菜都最大程度激发了食材本身的味道,同时巧妙搭配着辅料。好则好矣,可问题是……
她印象里明秋殿里的厨子没这么好手艺呀。
“小厨房来了新的庖子?”江城雪不禁问。
“并不曾。”溪竺摇头,“公主如何会这样问?难不成是这菜……”
“没事。”江城雪已然吃了五分饱,沉吟道,“陪我去膳房瞧瞧。”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又是精美秋千,又是味美膳肴的,她直觉事情不简单,势必有人在背后摆弄着一切。
柳初新的脑子她见识过,八分装满了衣裳首饰和玉石香囊,剩余两分则是离经叛道于时下的古怪想法,眼前这些东西,不像他能琢磨出来的。
而金明池昨日刚被她扫地出门,多半没这么快重振旗鼓。何况这么像膳食细致入微的讨好,也不是他的脾性。
莫非是云雾敛?
江城雪猜到最后,满腹疑云不减反增。
溪竺走在她前头,推开厨房木门,眉头忽地皱起:“人呢?一个个的,都去跑哪里偷懒了,怎么只有你……”
膳房内唯一的人转过头来,溪竺端架势斥责的话蓦地卡顿,吞了口唾沫,堪堪咽回喉咙里。
江城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如她所言,偌大厨房中仅有一位小太监站在灶台前。那人没有向自己行礼,反倒垂着脑袋,半张脸藏在阴影里,肩膀紧绷着,显得略微有些局促。
这引得人越发好奇,欲探个究竟。
江城雪的目光紧接落在少年微尖的下巴,沿着颌骨曲线描摹向上,棱角分明如匠人精心雕琢的美玉。最后是高挺的鼻梁,和斜飞的剑眉。
……哪里有这么英姿俊朗的太监。
江城雪被他这副打扮逗笑了,命所有宫人通通退下,让溪竺顺道将门也带上。
转眼膳房内只剩他们二人,江城雪一把掀掉对方头顶的内侍帽子,昂扬的高马尾瞬间藏不住,在半空晃了晃。
“阿姐……”少年伸手想拿回帽子。
江城雪立即反手背到身后,先发制人:“那些菜都是你做的?”
贺熙朝的双手覆满面粉,有种无处安放地窘迫,老实点了点头。
江城雪追问:“院里的秋千也是你搭的?”
少年便像藤蔓上熟透的西瓜,脑袋频繁地一点一点,实则脸皮子底下早已红了个透彻。
江城雪把帽子放在旁边的桌上,不逗弄他了:“怎么突发奇想做这些?是遇到什么麻烦,有求于我么?”
“不是的。”贺熙朝匆惶变点头为摇头,解释道,“我给公主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以后不会再让公主涉险。做这些,只是想感谢公主上次的救命恩情。如果不是阿姐,恐怕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江城雪这下子终于了然,她道:“你实在不必太过耿耿于怀。”
“我上次便说过了,事关阿姊和大梁,哪怕那日你并未受困在王府,我也照样不会让金明池好过。”
“我知道的。”少年模样温顺,话音却忽而停顿,“所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阿姐。”他抬起眼,郑重其事地望着她。
须臾,小声道:
“生辰快乐。”
江城雪蓦然一愣。
“十一月十四日,今天是阿姐的生辰,对吗?”
贺熙朝重复说了一遍,声音比方才清亮不少:“阿姐,生辰快乐。”
江城雪与他四目相对,连她自己都忘了何时对贺熙朝提过生辰日期,想了半晌才记起来,是半年多前花影楼中听戏时,因他迷糊得连年岁都分不清长幼就想唤她阿姐,随意提过一嘴。
没承想,他竟牢牢记下了。
而其实还有一道事,她压在心底许久。今天,不止是原著小说中二公主的生辰,也是江城雪自己的生日。
在这个冰冷虚妄的世界中,眼前少年郎是第一个祝她生辰喜乐的人。
也是唯一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