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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西秦与大梁交战百年,侵略的本质往往并不复杂,是野心壮大后,对开疆拓土与掠夺资源的欲`望无限膨胀,而未必见得西秦皇室对大梁皇室有多么深恶痛绝。
何至于派出死士不顾代价地置他们于死地。
且枉论大梁遣嫡公主江云锦和亲西秦,两国签订休战结盟的国书,如今更该和平共处才是。
江城雪委实不明白西秦此番动作的道理,除非,她杏眸流转,昏黄烛光在她眼底曳然跃动。
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江云锦。
她思及江云锦和亲西秦时曾有言。
西秦之所以在接连胜仗后放弃乘胜追击的优势,反提出和亲,绝不单纯是西秦老单于好色这么简单。这位老单于年已过花甲,早年在战场上遗留的旧伤纷纷声势浩大地讨伐起来,身体每况愈下,明眼人都知道没几天好活了。
不似中原大地礼仪之邦,西秦先祖乃游牧民族,争夺王位的方式历来野蛮,纯凭武力厮杀。
如今老单于的几个儿子,几个弟弟,还有威望颇高的外戚们,都对龙椅虎视眈眈,无暇把目光放在大梁这边。
江云锦此去西秦,要的不是两国暂时停战,息事宁人。
她永远记得边境传回的战报沾满斑驳血迹,那是大梁数万纯朴无辜百姓的血,是数十万英勇厮杀将士们的血。
她要让西秦诸王自相残杀,要彻底瓦解西秦兵力。她要大梁趁虚而入,一举歼灭西秦老巢。
要西秦再无嚣张气焰,再不能侵略大梁一寸土地。
江城雪能猜到大批西秦刺客涌入大梁京都境内的唯一原因,便是西秦乱了,江云锦动手了。
贺熙朝似乎看出她所想,也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和盘托出:“昨日深夜,我收到昭华公主从西秦传来的飞书。”
“信上说,西秦老单于已于月前驾崩。如今各方藩王有一半已经领兵进入王城了,另一半明面上不掺和夺位之争,实际揣的是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迟早争得你死我活,至少减损西秦六七成兵力。”
江城雪知道江云锦的能力,毫不意外西秦会陷入这般局势。但她的脚步仍旧顿了顿,停在原地。
“阿姊的信。”她在狭窄石径内回头,重复着少年话中破绽,“你为何会收到阿姊的信?”
贺熙朝蓦地失语:“我……”
江城雪经他这么一提醒,潜意识里某段长久不被关注的记忆倏尔苏醒,豁然变得清晰。
约莫半年以前,前任司马都尉因犯事入狱,罢官流放。此后,护送昭华公主北上和亲的卫队回京,江稷明设宴碧霄台为其庆功,并赏赐首将黄金千两,封司马都尉,执掌骁骑卫及禁卫军。
既然司马都尉是贺熙朝,那么当初护卫江云锦前往西秦的主将,也不言而喻。
贺熙朝早认识江云锦,多半还关系匪浅。
想到这里,江城雪实在没法不生疑,少年郎君对她这份无处溯源的情愫,究竟从何处而来。
譬如柳初新曾远观昭华公主的貌美,心生欲念,此后第一眼瞧见江城雪便起了亵玩心思。再譬如云雾敛和金明池,深深痴恋着江云锦,前者因此把她当成阿姊的替身,后者同样意图利用她这张脸为己谋私。
根据小说原文,所有见过昭华公主的男子都会被她吸引,为她着迷。
这是作者的设定,也是江云锦无与伦比的魅力。她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有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之姿;有闲风抚琴,松间对弈之雅;有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之才,亦有一剑霜寒十四州之武。
爱上江云锦,太容易,也太正常了。
再见到江城雪,便会爱屋及乌地喜欢她这张脸。
细思极恐,江城雪的眸光一点点沉下去。她虽不要贺熙朝对她动情,但任何一个有尊严的人都无法接受被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这和云雾敛之辈又有什么区别。
若贺熙朝当真是将她当成昭华公主的影子,她只怕会觉得无比恶心。
甬道昏暗,如豆烛火照不亮江城雪掩在阴影下的眉目。贺熙朝只能感知到她在笑,笑得明艳无俦,笑得灼灼粲然,然后笑出一声清晰的嘲弄。
“看来,贺司马还有不少事瞒着本宫。”
意味深长的语气透着难以忽视的冷意,少年直觉不妙。
“不是的。”他慌忙为自己辩解,打定主意趁此时机将前因后果都说明白,“这其实是同一件……”
可他想说,江城雪却不想听,漠然转过身,用一句他无法反驳的事实打断他:“有水声。”
叮咚——叮咚——
有活水声就说明前方有可能存在出口,少年不得不止住话头。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此地。
江城雪手中的火折子左右摇曳起来。
——还有风。
两人加快脚步,石路逐渐宽敞,从仅能容纳一人行走,扩大到可供七至八人同行。微弱天光如一缕丝线,浅浅透进来,照见细小尘埃飘进烛心,五内俱焚。
江城雪吹灭火折,越来越多的天光倾泻,装满甬道,已可清晰视物。
空气潮润,溪流潺潺,竟是嵌在洞穴内的一方水潭。他们方才听见的叮咚声,实则洞顶钟乳石柱徐徐滴着水。
绕过水潭就是洞口,贺熙朝率先跑去探路。
江城雪蹲下身整理被石缝卡住的披风下摆。
贺熙朝回来得很快,江城雪抬头,瞧见少年郎剑眉紧锁,五官写满了沮丧。
他低声道:“是悬崖。”
他们走到绝境了。
第 36 章(一更)
江城雪坐在岩石上, 神态慵懒。
此处山洞统共三个洞口,来时的两个山口被巨石堵住,尚存的第三个山口外则是峭壁悬崖。
他们被困在里面了。
贺熙朝在悬崖洞口反复进进出出。
若仅仅是他自己,在这种破地方关多久都没关系。可他身边还有公主殿下, 山洞内这么阴冷, 又这么潮湿, 待着肯定很不舒服。
当他数不清第多少次走回洞里,江城雪随口问:“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我已经把联络焰火放出去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悬崖处在什么地方,没法确定外面的人一定能看见。”贺熙朝如实道。但说着又生怕这样希望渺茫的话惹她烦闷, 连忙补充:“不过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能出去的。”
他的目光坚定,整个人雄赳赳气昂昂地仰首挺立着,似乎真的对能够出去这件事情十分有信心。
“我知道了!”他忽然沉声, “我可以去把堆在洞口的石头全部搬开。”
这样就有出口了。
说干就干, 他当即原路返回。步伐果断, 毫不犹豫, 犹如驰骋塞外的千里马一样勇往直前。
少年身上似乎有着永不服输的澎湃热血,和永远用不完的充沛精力。
江城雪望着他胜比松柏挺立的背脊, 渐渐隐没在甬道深处,不由启唇:“回来。”
“压在山口的巨石每一块都有千万钧重,别说你凭一己之力能否挪动, 便是搬得开,又要搬到猴年马月去。”
少年被血淋淋的事实打得当头一棒, 挠头迟疑:“可是, 总不能让公主在这里挨饿受冻。”
“回来坐着。”江城雪几乎用上了命令的口吻, “你我都是活生生的人, 你手底的骁骑卫和禁军没那么笨, 本宫身边侍候的宫人也没这么不尽责。这天马上就要黑了,等他们发现你我不见踪迹,自然会加派人手搜寻。”
他们一定能离开此地,无非时间早晚罢了。
贺熙朝见她镇定自若,脸上并无焦急之色,就也温顺地应了一声,拖着步子走回她身边,在同一块岩石坐下。
霎时间——
“什么动静?”江城雪半开半合的慵懒眸光一顿,不自觉睁大眼睛。
贺熙朝闻言,顿时屏气凝神。可周围除了石柱偶尔滴落的水声,和山外树木随风飘摇的窸窣声,他并没有感知到其余响动。
他狐疑道:“公主是不是听错了?”
江城雪食指抵唇,示意他噤声。
又来了。
同样的动静又出现了。
这种感觉出现在贺熙朝落座的一刹那,她身下的石头好似小幅度晃了晃。
但不似她刚进入东山那会儿,伴随着毁天灭地的爆破声,也没有再一次发生地震山摇,所以不是爆炸引起的。
甚至当贺熙朝坐下之后,那晃动便奇异地消失了。
江城雪起初以为是她的错觉,人体疲惫时,感知不甚真切也在所难免。可就在刚刚,贺熙朝开口说话,完全相同的晃动又出现了第二次。
她极其确定,这回绝不是自己误判。
江城雪站起身,低头想要弄个究竟。而与此同时,有另一样东西正在缓缓抬头……
这下子贺熙朝也感受到了江城雪说的动静,习武之人的本能令他迅速握住江城雪的手腕,带她退到十尺之外。
二人看着方才他们倚靠休憩的“岩石”,瞳孔骤然放大。
本次秋狝狩猎的头筹。
众人争相猎杀的猛兽。
那头成年黑熊就在他们屁`股底下!
怪就怪洞穴中光线不够明亮,凹凸不平的岩石无规律错落。又因蜷睡着的黑熊体态尤显庞大,体外毛发的颜色与石头基本相似,后背触感也坚硬扎实。
他们一时疏忽,将它认错成石头,还气定神闲地坐了许久。
但现在不是追究缘由的时候,黑熊尖锐的獠牙滴下一串粘腻涎液,足有常人一根手指长的利爪在地上抓了抓,猛朝两人的位置扑来。
江城雪与贺熙朝各自向左右两侧闪躲。
那黑熊的体型比他们二个人加起来还要大出一倍,且牙尖爪利,力量发达,与之近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毫无优势可言。
贺熙朝解下背后的大弓,搭箭上弦。
江城雪调整袖上弩`箭,扣动扳机。
无比默契地,两支蓄满杀伤力的箭矢一同发射,齐齐对准黑熊最脆弱的部位。
钢箭相互碰撞的铮鸣铿锵响彻洞穴,绽出阵阵跌宕回声。他们的箭射空了,被黑熊迅猛地闪躲开了。
继又连射三箭,无一射中。
反倒激怒了流淌在野兽血液中与生俱来的凶性,沙哑的喘息从黑熊喉咙里溢出,脑袋慢慢转动,朝着江城雪的方向张开血盆大口,粗粝嘶吼震得山石都颤了颤。
……江城雪没忍住爆了一句优美的国粹。
书内不是说,这家伙身体有伤,不仅视觉听觉严重受损,行动也极其不便吗?能做到精准闪避箭矢也就罢了,现在这幅横冲直撞,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的样子又算怎么回事!
来不及多想,江城雪只能铆足了劲儿先跑,然后一边跑,一边寻找时机回头射箭。
期间,贺熙朝几度用箭头瞄准黑熊身躯,可它跑得实在太快了,紧紧追在江城雪身后,稍有不慎便容易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