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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抬头, 迟聿已经走到床边，纤长的手指陷进枕头里，雾白色的瞳底微闪, 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迟音，我怕。”
迟音看着他的手，本能地也跟着攥紧了毛毯，下意识往后让了让, 轻声问：“做噩梦了吗？”
迟聿得到她的首肯, 径直坐下来。
他低头上来的那一刹那, 迟音看到了他的脊骨, 跟她刚才梦里沉浮的脊骨一模一样。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迟音红着脸缩到角落, 把大部分位置让给他，背后的床垫突然陷下去, 她知道迟聿上来了。
迟音坐在床边边, 手指沿着床沿的毛毯急促摩挲，她心跳地太快，被迫张着嘴轻轻呼吸，不敢回头看他。
那种不自在很快就漫延到她的背上, 也许迟聿正盯着她, 她抿抿嘴提议：“你可以开灯睡, 开灯就不会怕了。”
“晚上的灯, 让我觉得孤独。关了灯，往事和梦魇又无处不在。”他的声音很冷，像他身上经久不散的乌木沉香，“我很多年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觉得踏实。”
迟音心口的旖旎瞬间变成心疼，她回头看他：“晚上其实没什么的，别害怕——”
迟聿的枕头有一半叠在她的枕头上，他半撑在枕头上，用那双沉水的眼睛看着她，“别赶我走好不好？”
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弃兽。
迟音没坚持住，她投降了：“那......那你就睡在这里吧，我让一半位置给你。”
她说着就往后退，忘了自己刚才已经退到边缘，腰一沉就要摔下去：“啊——”
迟聿迅速扑过来，长腿一伸踩在地上，一只手压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肩膀和脖子，将她抱了回来。
迟音吓地扑腾进他怀里，顺着他的力气趴进他颈窝呼呼喘气。
她感觉迟聿僵了一下，然后收回腿往后靠，迟音顺着他的姿势居高临下地趴在他怀里，她反应过来连滚带爬裹着被子滚下来。
刚刚说好的让床突然就有点后悔，迟音用手指在床中间滑了一道折线：“这是三八线，一人一半，不能越界。”
这话好像有一点点冷漠，她赶紧改口描补，“我睡觉不老实，怕踢着你。”
迟聿听话地点点头，退到属于他的那一边躺好，浮在她盖着的毛毯上边边的指节微红。
天很热，开了中央空调，迟音把毛毯让给他，自己又拿了一张盖住肚子防止受凉。
她两只粉白的小脚丫子在床尾晃荡，旁边是迟聿骨骼分明的大脚，离得有点近。
她悄悄挪开一点。
长这么大第一次跟别人一起睡觉，还是她喜欢的异性，在她眼里称之为迟音荷尔蒙诱捕器的男性。
本来很困来着，太紧张，失眠了。
好不自在啊......
迟音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拽裤边的走线，裤脚都要被她拽到大腿上了，她赶紧悄悄曲腿蹭回去。
迟聿很安静地躺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她没办法忽视他的呼吸。
她决定说点什么缓和自己的心态：“梦魇了吗？”
啊对了，“吃药了吗？”
迟聿的枕头角压着她的，他动了一下，迟音的枕头也跟着动，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她吓地赶紧捂住躁动的心口。太没出息了！
“没吃。”迟聿的声音很软，他从来没用这个语气跟自己说过话。
看来真的怕惨了，迟音自告奋勇起身下床。
迟聿转身看她。
门被打开，然后卧室地灯亮起，客厅的灯也跟着亮起，他眯着眼睛避光，唇角勾起情不自禁的缠绵弧度。
蠢蠢欲动的筹谋爱意，在获得反馈后从心底里踊跃出令他上瘾的愉悦感，最后又都变成令他满足的安全感。
这些，初次的人生体验，都是他的小姑娘给的。
她强大到可以拯救他，又迷糊到往门上撞。
小姑娘的脑袋磕在门扉上，他敏锐地捕捉到那声闷响，还有她的抽气声。
迟聿招手，“过来。”
迟音捂着额头走进来，手里的药瓶里面哗啦啦地响。
她的额头上留下一道通红微陷的红痕，迟聿手指抚上去，用指腹摩挲擦过，然后换成手心去揉：“疼不疼？”
额头最敏感了，迟音被他揉着后脑勺都开始发麻，她偏头躲。
“别动。”他的声音冷硬，迟音愣愣地抬头看他，他沉下睫毛，眼睛里的沉光化成水，“听话。”
“哦。”
空气很安静，迟音乖乖低头让他揉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疼了。”
迟聿停下，扫一眼，才收回去。
他靠在床头，一条长腿曲起，手搭在膝盖上，在怀下让出一片位置，睫毛抬起来慵懒地看着她：“坐上来。”
迟音的手指紧张地捏着杯子，脚后跟下意识就往后挪：“为......为什么？”
他眼角突然挑起笑，“不是要喂我吃药吗？”
迟音递给他：“你自己也可以吃呀！”
他挑起的眼尾凝住，眼底是失望的惊慌，“你不管我了。”
这始乱终弃的控诉语调，还有委屈颤抖的睫毛......
她没说不管呀，但是管也不用喂药吧！
“嫌弃我麻烦？”
当他的控诉又上升了一个档次的时候，迟音赶紧反驳：“我管我管！”
她干脆地坐上去，在他怀下仰头看他，把药递过去：“喏，你吃吧。”
迟聿低头俯视她：“你的手湿了。”
他本来是靠在床上的，现在靠过来，曲起的腿还有胸膛几乎把她包住，迟音拿药的那只手抵住他，“你别动。”
迟聿没理会她的手，而是握住她端着水的手，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
从手背到手心，再从指尖滑到手腕，他擦得很认真。有点痒，迟音不敢动。
擦完他靠回去，嘴唇微张：“吃药。”
迟音脑子晕乎乎的，就着他的手拧开盖子，倒出一颗药放进他嘴里，然后飞快地把水凑到他嘴边。
她的力气太大，水溢到他嘴边，迟聿恍若未觉，低头就着她的手喝水咽药。
等他吃完，迟音才发现水滴顺着他的嘴角滑过脖子和喉结，马上就要消失在衣领深处。
他乖乖靠过来，示意她帮忙擦擦。
迟音眼疾手快地捂住那滴水，顺势往上擦他的脖子和喉结。
他的嘴角上还挂了一滴水，迟音把纸递给他，“你自己擦。”
迟聿看着她的眼睛，没有接，然后视线下移，突然低头凑过来，在她颊边吻了一个贴面礼。
迟音惊地眼睛往下躲，这才发现他的睡衣因为俯身的动作全部敞开，匀称合度的肌理明晃晃露出来，一直到延伸到小腹深处。
迟音呆住。
他的眼睛沉沉地看过来，问，“苦吗？”
迟音下意识舔舔嘴角：“苦。”
迟聿就笑了，“药衣破了。”
迟音飞快地瞥他一眼，手脚并用地爬回自己的位置躺好，脖子上的戒指项链滑到耳侧，她捉住放回去。
“是什么？”迟聿突然问。
迟音奇怪地看他一眼：“戒指呀。”
哦对，这是他梦游的时候给自己的，他肯定不记得了。
迟聿原本温润的声音突然降调，冷冽又干：“谁给你的？”
迟音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说：“小孩，不能谈恋爱，也不能跟别人走。”
迟音反驳：“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压过来，撑住她头顶的床头，声音沉沉地逼问，像蛰伏的被激怒的狼：“怎么，长大了就要离开我吗？”
他好像瞬间变回了以前冷漠的样子，迟音被吓到，她往后缩，【创建和谐家园】挂在床边边。
迟聿突然僵住，他慢慢地呼出一口气，视线落在她跪在床沿的腿上，伸手抱她。
迟音往后躲，被他强硬地抱回来，他躺回去，迟音半趴在他身上，俯视他。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迟聿正盯着她，用他懵懂含情又可怜巴巴的眸子看她。
“你也要抛弃我吗？”
“小迟音。”
记忆里，迟聿总是一副上位者姿态，用那种凉薄毫不在意的眼神睨视所有人。
她印象最深的是他在养父灵堂上低头俯视自己的样子，还有迟存厚上门谈合作那一天，他站在楼梯上，面对晦暗雨幕居高临下看着众人的样子。
从回国开始，他就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而她是风暴下借住他屋檐的小小雨燕。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在不知不觉中，迟聿开始把自己置于低位，仰望她。
他好像很自卑，在祈求她怜悯。
迟音看着他发量茂盛的脑袋，手指微动，她马上反应过来甩甩头，抛开想要揉揉他的奇怪想法。
一定是错觉，他这么笃定的人怎么可能会自卑。
迟音突然就不怕了，她鬼使神差地还是伸出手摸摸他的头：“不会，我不会。”
她说完戳戳他的手指：“这是你给我的，原本戴在你这根手指上。”
迟聿愣住，颌面滚了滚，喉咙半晌才挤出一声低沉的气音：“哦。”
他看了一会她的脖子，不自在地躺回去：“我很少戴它。”
看来是很珍贵的东西，迟音掏出来给他看：“要还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