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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总是说起来轻飘飘,真正的厚重只有本人知道。
迟音想到十三岁那年的冬天,她因为数学竞赛没有拿到名次,被养母关在老宅外的花园里。
那年冬天的雪也特别大,北风锋利得就像大厅内养母片云腿的那把刀,粗粝地刮在脸颊上,好疼好疼。
这也算是一种感同身受。
不管多冷,起码她还有利用价值,始终都有人要,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可是迟聿没有。
迟老爷子把他扔在雪地里,就再也不要他了。
迟音突然想到一个另一件事:“他不肯去医院也跟这个有关吗?”
路存慈叹气:“有关也无关,迟聿的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八岁,他无法回国吊唁,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母亲一直都活着。后来......我也记不得具体时间了,那天下着大雪,迟聿的教授去世,他和同学去医院相送,也是这一次,他真真正正见识了死亡,教授的死状,跟迟老爷子口中的迟母一样。”
他沉默片刻才继续说:“迟聿的母亲是骨瘦嶙峋病死在医院里的。”
“我永远记得他那一天的神色,眼里好像挂着血,却一滴泪也没有,一身死寂站在雪地里跟我说:‘我无法再骗自己了,这世上生我的人,应该爱我的人,全都抛弃我了。’”
“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很大,从此他再也不愿意去医院了。”
所有的所有,迟音这下都知道了。
挂掉电话的时候,眼泪已经滑进嘴角,咸得发苦。
迟家毁了迟聿,也毁了她。
他们果然都是可怜鬼。
不,迟聿比她更可怜,她可以摆脱迟家,可是迟聿不能。他流着迟家的血。
她点开跟迟聿的聊天框,踌躇了一会,打完又删除,最后不疼不痒地发了句废话过去。
【今天赖床没吃到正宗的迟氏三明治,sad......】
想了想又补充:【不过迟音版也勉强可以果腹,明早我做给你吃!】
以往再忙都会秒回的迟聿,直到她最后一节课结束也没回复。
他们之间莫名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所以站在她的角度,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严重,她心里除了心疼再没有其它。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迟聿也许并不愿意告诉她。
迟音没忍住又发微信:【今天最后一节课超累,你来接我嘛?】
她刚发完,小学员们一股脑跑过来,有的牵着她,有的抱着她的大腿,小萝卜丁们围着她叽叽喳喳。
“迟老师,妈妈说您以后不教我们了。”
“迟老师,我下节课还想见到您。”
“迟老师,我不想让您走。”
......
迟音早晚课交替着上,早课是幼儿启蒙班,比晚课早两个小时,晚课是成人班。
最后一节课是早课,迟音课后去结课,顺便跟等在外面的家长沟通,小萝卜丁们换完衣服听到这个噩耗纷纷跑出来挽留她。
等她耐心地一个个安抚完小萝卜丁们,已经半个小时过去,迟音点开手机,迟聿还是没回。
她抿抿嘴,换衣服回家。
迟音洗澡的时候发现食指上有一条圆弧状红痕,她突然想起昨晚迟聿给自己的戒指,忙回房间找,最后在枕头下翻到。
戒指很素,有点宽,明显是男士戒指。
戒指一侧镶嵌了一圈碎钻,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素雅又好看。
迟音把她串素银链子的红宝石取下来,把戒指套进去戴在脖子上,冰凉地的戒身帖子皮肤,很舒服。
过了12点迟聿还没回家,迟音在老宅养成了给他留灯的习惯,她睡前出门检查电梯口的声控灯。
坏了,按控制开关也没用。
迟音鼓捣了一会没修好,无计可施,干脆回房间把她那盏云朵小灯抱出来放在门口。
灯很小,放在地上比不放还显得寂寥。
这样不行!
大平层一梯一户,没有磁卡电梯不会停在这里,迟音不害怕,她回客厅拿了个软垫铺在地上,抱着云朵灯坐在上面等他。
*
迟聿回了老宅。
他在曾经和迟音一起吃饭的桌子上独自吃了晚饭,然后去二楼的书房坐到凌晨。
阳台外的蔷薇郁郁葱葱爬满花架,开得极好。
他想起春末的时候,他也是站在这个位置,看迟音修剪枝丫。
她被阳光笼罩,全身泛着浅金的光,时不时回头跟佣人说话。
碎发随意地散在额头上,毫不扭捏的漂亮,连日光都格外偏爱她。
阳光里的浮沉一圈圈打转,他第一次感觉到久违的平静。
不过四个月而已,好像过了一生那么长。
那个小姑娘身上有不疾不徐的人间烟火,有他从不曾感受过的温暖热烈,她那么小又那么浓烈,伸出伶仃的手,牵着他来到这里,又从这里走出去。带他领略曾与他的人生完全割裂的世界。
一切都从他回头带走她开始,从那以后,他爱上迟音,就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他一直伪装地很好,温柔体贴,稳定强大,她信任自己,也依赖自己。
一切都如他所料,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病,一切也本应该一直都如他所料。
昨晚的状况,一定不是第一次,从小姑娘驾轻就熟地给他盖毛毯,却没喊醒他来看,她早就知道了。
迟聿想到这里,心口不可抑制地颤了颤。
这就是她的力量,连他死了十几年的情绪都能唤醒。
他是个连自己的医生都不信任的人,依靠事先演练好的情绪生活,他是一个不会哭不会笑的怪物,他不敢给小迟音看他的真面目。
梦游只是他的冰山一角,往下走灵魂更腐朽,当他的黑暗面完全显露出来,她会害怕,会远离,会厌恶.....
迟聿闭上眼睛,他不敢再想了。
她是他唯一想要抓住的人,他不能也不敢放手。
他收回踏出阳台边缘的脚,转身大步离开。
电梯门打开,入户口一片黑暗,只有角落里有一盏昏黄的灯,灯影下是影影绰绰的长睫和软腮。
小姑娘睡着了。
迟聿停在电梯口,等电梯合上碰到他又打开,他才动了动,抬脚走过去。
他屈膝蹲下来,膝盖轻轻顶着她睡衣裙摆下的膝盖。
她抱着灯,半边脸颊挨在灯上,皮肤被映成暖黄色,像香甜溢汁的焦糖布丁,香软得不行。她在等他。
他伸手把她抱起来,那盏小灯从她手里滑落,滚到小肚子上。
迟音醒了。
她微眯着眼睛看过来,确认是他以后揽着他的脖子靠过来,嘴里嘟囔着嗔他:“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我等你等得困死了。”
迟聿的顾忌与害怕瞬间散去,硌进心口的硬糖被烤化,软地一塌糊涂。
他俯下头,凑近她耳边:“以后不会了。”
诱捕
迟音缩在他脖子里迷迷瞪瞪睡了一会, 突然反应过来——
迟聿回家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迟聿,看他的表情,也看他的眼神。
他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还是之前那种淡淡的对什么都很漠然的样子。
迟音放下心, 撩起一条腿跳下来。
迟聿很配合地弯下腰送她下来,然后伸手拿起云朵灯递过来。
迟音伸手接过来, 他还保持着躬身看着她的模样,睫毛向下扫了一下,才站直了。
因为离得近, 她能闻到他指尖浓烈的烟草味,就连呼吸之间也有。
客厅里很亮,迟音抱着的昏黄小睡灯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她脚尖碾碾地面, 踌躇着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迟聿刚从老宅回来, 方回忆过往事不久, 思绪瞬间回到她第一次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样子——
“小叔叔, 抽烟对身体不好。”
那时候她还是个挂着婴儿肥的未成年奶孩子, 迟聿垂眸看她。
长高了,个子已经从他胸口到他的下巴, 也没有之前那么羸弱了。
一切都昭示着他养的很好。
迟聿忽然就笑了, 她长大了,如果能换一种方式管他,更好。
迟音听到那声闷笑抬头看他,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真的不好!”
他非常配合地颔首, 像是在应承很严肃的大事:“嗯, 以后不抽了。”
迟音把灯放回去, 然后挨在门上往洗手间方向瞧, 透过玻璃朦朦胧胧能看到他的影子,他在洗漱。
她收回目光,靠着墙发呆。
“有事啊?小孩。”
这下轮到迟音愣住了,她第一次劝他不要抽烟,就是因为他这么问自己。
她想到他当时的神情,下意识回头看他。
他站在门外,头发还是湿的,眉眼含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跟当时冷冰冰的质问完全不一样。
迟音有了一点点勇气,她看着迟聿的眼睛说:“对不起,我今天做了坏事。”
迟聿眉眼间还有笑,眼尾往上挑了挑,一副通情达理的家长模样:“嗯,说来我听听。”
“我找了路医生......”她说完不敢再看他锋艳的眼角,本能地挪开眼睛。
“他都说了什么?”他打断她,声音一下子变得又干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