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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眼睛, 煞有介事地盯着他的脸分析，视线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模样认真地比较。
她的长发别在耳后, 乖顺地铺在背上, 两边落下来几簇, 几乎完全笼住单薄的肩膀和腰肢。左手食指在腮上划了一下扣在梨涡里, 又划到耳后窝着。
那双漂亮的荔枝眼也微微拧圆，看起来烦恼地不行。
迟聿就靠在椅背上，端坐着给她看，他哪里也不看，就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迟音放弃，一脸苦恼地说：“都好看。”
说完还怕他不信，手指依照他的五官在空中描摹了一圈，说：“真的都很好看，我挑不出来。”
她开始注意他的五官，欣赏他的特质，这是属于他的性吸引力。
气氛微妙，迟聿心情很好。
他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嗯，你也好看。”
他的瞳孔漆黑，沉沉地看过来，那种呆呆的样子像是喝了酒，神志不清似的。
一看就对她滤镜浓厚。
迟音秒懂，她冷不丁开口：“咱们这算不算是王婆卖瓜？”
迟聿不懂歇后语，他疑惑地看过来。
迟音摊手：“自卖自夸呀！”
这个小古板，大概是对浪漫过敏！
迟聿心口突然堵得慌，敲了敲她的碗：“吃饭。”
迟音乖巧地应声啃一口鸡腿，然后继续问：“迟老师，我们在做市场调研，你知道有哪些好的途径吗？”
迟聿问：“你是怎么做的？”
迟音：“发问卷。”
迟聿点点头：“方向不错，是担心收集到的数据不够全面？”
“对！”迟音猛点头，要做分析型软件肯定样本量越大，信息越多越准确，虽然他们学院做的只是一部分，度宛的员工会做更多，但是她就是想做到她能做的最好。
迟聿看着她的表情，眼尾挂了点笑意：“很多方法你们实施起来应该并不容易。”
迟音胳膊肘撑在桌子趴在，一脸认真。
他为了更好表达，举例给她听：“比如游戏相关的分析，你们可以实地观察，比如网吧，效果会更直观。另外特定地区的不同时间也会有差别，不同时间断人的喜好和对游戏的需求也不一样。”
“这就牵扯到动机问题，刚才所说的访问和观察都太过表面，软件分析的结果一定要与需求和动机挂钩才有意义，要在这方面深挖，可以选择小样本定性研究，比如小组深层访谈，深度了解游戏选择之内的潜在动机。”
“同时在定性研究的基础上可以做概念测试，对新软件的使用和推广很有意义，对你们未来写项目计划书也有帮助。”
迟音惊呆，这简直是开卷考！
她保持不动声色地说：“我懂啦，我会好好参考这些方法的，谢谢迟老师！”
迟聿貌似很对这个称呼很受用，眉眼弯弯地睨了她一眼，吃地欢快。
迟音拿到开卷答案，跟学长学姐沟通完，如火如荼地展开行动。
第一步，她先在网吧蹲了好几天，分人分时间段记了满满一本子笔记。
然后在校内找了很多同学定性采访，采访完又申请项目基金采购一批小礼物去校外做采访。
不仅收集到了很多游戏爱好者对游戏选择的深层想法，还就这个软件做了概念测试，收集到了游戏爱好者对这个软件的期许和建议。
因为她前期调研工作做的非常透彻，而且很大一部分资料都是项目计划书内容的重中之重，所以她也参与了项目计划书的编制，基本跟完了一整个项目路程。
收获颇丰！
赵文杰一如既往地长期请假，只有调研资料全部整理好那一天才露面，也就在办公室呆一会就走了。
迟音已经不在意了，只是学长学姐们还是有怨言。
项目计划书做完的那天，这个项目就算全部终止了，会由赵老师审核没问题以后交给度宛。
迟音早早放学去迟聿的公司等他下班，她来过一次，但是没进去，这次也不打算进去。
现在时间还早，她准备在一楼的咖啡店等迟聿下班。
迟音给他发消息：【我在一楼咖啡厅等你下班。】
过了一会又补充一句:【有惊喜给你哦！】后面紧跟着几个欢快的小表情。
一想到他的项目有一部分是自己做的，就很开心。
“你也来送项目计划书？”孙婷婷就连上挑的眼线都带着得意，她身后跟着赵文杰，他怀里抱着一打资料。
度宛科技在十一楼，而隔壁那栋楼，全部都是东恒科技的。
迟音看着赵文杰说：“我们学院的事赵学长应该比我更清楚。”
孙婷婷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们是赵老师来送资料吧？我们学院是我送。”
迟音没理她，她嗤笑一声带着赵文杰走了。
她前脚刚走，学姐就打来电话：“迟音，我们的调研资料不见了，刚查监控发现是被赵文杰偷走的，他和孙婷婷应该已经去东恒了，怎么办？”
项目计划书要有调研报告做数据支撑，没有了数据那份计划书就没有说明力，学姐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我看到他们了，你等下。”迟音挂了电话打开录音，快速跑过去拦住两人。
“赵文杰，你去办公室拿我们的资料了？”她突然发问。
没反应过来的赵文杰下意识嗯了一声，然后迅速改口：“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有了防范，从他嘴里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了，迟音趁热打铁激孙婷婷：“怎么？敢做不敢认？还是说你爸能力不够，自己做不了调研，又或者说他权利不够大，你认了就保不了你？”
“看你平时各种张扬炫耀，我还以为你爸在东恒有多厉害呢，原来不过尔尔。”
孙婷婷果然上当，她红着脸反驳：“你们那个项目不过是个炮灰，你们拿了资料也没用，数据不如给更好的项目用。我就拿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你有本事就去学校告我。”
“哦对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个项目结束以后东恒会给学校捐一栋楼，这件事是我爸对接，你觉得学院会帮谁？学校又会帮谁？”
她把资料放进迟音手里，嗤笑道：“拿走啊，我等着你亲自还给我。”
迟音不再理会她，给学姐打电话：“学姐，我拿回来了，等会给你送过去。”
学姐带着鼻音：“迟音，给她吧，赵老师说的。”
“凭什么？这是我们的资料。”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赵老师已经和他们接洽过了，这是最终决定。”
赵文杰见势一把夺过资料交给孙婷婷，她挑眉看向迟音。
东恒给学校提供项目机会，提供就业机会，现在又要捐楼，本来就在云城大学权利滔天，这下面的办事人自然也鸡犬升天，帮孙婷婷抢一份资料再容易不过了。
迟音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天灵盖浇下，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她点开录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就是证据，你们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架上。”
她第一次直面这种掠夺，压不住年轻气盛的火气，幼稚地宣战。
孙婷婷脸色变了变：“我劝你最好删了，要是因为这个影响了东恒的捐助意向，你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迟音看着她，一字一句：“绝不可能。”
狠话并不能挽回什么，孙婷婷和赵文杰带着她们努力了半个多月才拿到的数据走了。
而她这个战败者只能站在原地难过，什么也做不了。
迟聿从收到她的信息那一刻就下楼了，他站在单面玻璃后面，看着她可爱又嘚瑟地说给他惊喜，看着她聪明地设计抢资料，也看着她被迫放弃，难过地站在原地擦眼泪。
他和东恒科技的目的一致，这个项目的失败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是他的献祭，是他的示弱，也是他的投诚书，所以她成功不了，也不可能有那个惊喜存在。
只是他才知道，这个项目的一部分被销售部总经理下放给了他的老师，也就是迟音的辅导员。
迟音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回走，他站在玻璃墙内，跟着她一步步后退。
阳光下的大厅眩光琉璃，只有他身上是浓墨重彩的暗色，背影孤独地像一只弃兽。
她垂着头，迟聿只能看到她揉眼睛的手指，还有上面晶亮的泪痕，她突然停下来，捂着脸抽噎，阳光铺下来，映照她一身委屈和破碎。
可怜地令他心碎。
他差一点就妥协了。
她的小姑娘还不知道，现在雪球是滚不起来的，他只能蛰伏在暗处，一身铜臭，满腹算计。
她阴差阳错被卷了进来，也成为了被他算计的那一方。
走到尽头，迟音用袖子擦眼睛，然后走进大厅，他在转角处站了会装作刚出来的样子，喊她：“迟音。”
迟音像是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亲昵又依赖地跑了过来，浓密睫毛遮盖下的下眼睑，红地惊人。
恍惚间，异国他乡那场雪后的阴霾和刺眼鲜血再次涌上来，充斥在他眼中。
她突然牵住他的手，轻轻地问：“弱肉强食，规则就一定是这样吗？人生也总是这样吗？”
小姑娘站在他身下怀中，手又小又软，声音娇娇的，像是在求认同又像是在跟他告状。
她为他的阴谋冲锋陷阵，他却只能袖手旁观。
烈阳之下，阴暗无所遁形，迟聿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轻轻嗯一声。
他仰着头，迟音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脖子，还有猛地向下滚动的喉结。
她更难过了，毕竟她只是付出了一点点努力就这么伤心，要是迟聿最后输了，一定比他还难过。
不不不，最后还不一定会输呢！
迟音摇摇头摒弃这些想法，突然听到迟聿在她耳边说：“快了，接受了我的示弱，以后就要用血来偿。”
“我低得下头。”
她茫然地啊了一声，迟聿抬手刮过她通红的下眼睑。
“没什么，游戏台词而已。”
诱捕
迟音的手被他紧紧握住, 掌心相贴，他的手心滚烫，还有潮湿的汗津, 有种牵扯不清的黏腻感, 手指上的力道谨慎又重。
她感觉手指有点疼，往外抽出来一点, 下一刻就被他勾着小指拖回去，扣在十指间紧紧握着。
这下她的手被他完全包住，这次是小心翼翼的力道, 却很踏实。
刚才经历过的那些，好像突然有了依靠，也许这就是家人的力量，永远在你身后, 随时可以合掌袒护你。
迟音轻轻回握他, 顺势把脑袋磕在他胳膊上闷闷地发呆, 另一只胳膊也抬起来, 半环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