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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点点头收回目光，转身上楼。

  　　*

  　　六月一号。

  　　报名要求传舞蹈视频初选，最终有三十个人参赛，化妆间异常拥挤。

  　　九点开始，迟音最后一个上场，她找个角落坐着等。

  　　“迟音，好久不见。”竟然是万娅，她一袭红色长裙，妆容精致。

  　　迟音说：“好久不见，对了，笔还没还给你。”

  　　“不用还。”万娅笑着走过来挽她的胳膊：“我是主持人，有单独的化妆间，借给你用。”

  　　迟音被她拉进化妆间，“谢谢。”

  　　她突然凑在迟音耳侧，问：“要我帮你化吗？”她的脸映在镜子里，笑得过于热情。

  　　迟音不太喜欢这样的姿势，轻轻推开她：“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突然想起来问：“你是云城大学的学生吗？”

  　　万娅笑着回：“不是，我只是慕名而去。”

  　　迟音点点头，果然是去旁听。

  　　比赛开始，万娅走出去，迟音开始换衣服化妆。

  　　报幕声和掌声稀稀拉拉传进来，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主持人报幕第二十九位舞者迟馨，迟音出去候场。

  　　候场处可以看到整个舞台，音乐声响起，迟馨昂首旋转出去。

  　　水袖拂打，哀婉凄绝。后宫的中伤挑拨，曹丕的无情，甄宓的凄苦人生，全在这舞袖之中。

  　　迟馨身段柔美，表演也很完整，只是她碎步太多动作不够干脆利落，眼睛望着台下笑意盈盈，凄美不足。

  　　人与舞不能合一是舞者最致命的问题。

  　　不过因为选舞好加上完成度还算高，男主持人极尽赞美之词，台下掌声雷动。

  　　“看来这次又是陪跑，这支洛神赋完成度也太高了。”

  　　有人反驳：“你是没见过去年的洛神赋，简直是云泥之别。”

  　　后台的舞者纷纷叹气：“今年又没有洛神赋，估计没人能胜过她。”

  　　迟馨胜券在握，自信地甩袖下场。

  　　商业性质的比赛后是慈善募捐，在场的人多数是商业圈的人，许恒坐在观众席上，他的好友纷纷奉承：“嫂子多才多艺，许哥真是艳福不浅。”

  　　“第一名肯定是嫂子的！”

  　　许恒听着心里好受了很多，虽然迟馨没有他心心念念的美人漂亮，但是在才艺上肯定胜出很多。

  　　万娅勾起唇角，心中冷笑。

  　　渣男贱女最喜欢标榜真爱，迟馨以真爱之名接近许恒，许恒跟她分手的时候也说遇到了真爱，现在真爱的考验就要到了。

  　　她已经等不及看迟馨惨白的脸和许恒后悔愤怒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她大声念：“最后一位舞者迟音，表演舞蹈《大唐贵妃》。”

  　　“迟音？那个丑女？”

  　　好友嬉笑：“这比赛又不看脸选人，咱们也不能阻止人家给嫂子当炮灰吧哈哈哈！”

  　　许恒也跟着笑，他下意识看向舞台。

  　　身穿金黄缕衣的女孩走到舞台中央，她低头向观众致意，头抬起的那一刹那，眉眼精绝，艳光四射。

  　　抹胸舞服衬着纤薄的美人肩，虽然不够丰盈，却足以让所有人相信，那位传世千年的美人杨贵妃穿过悠长历史，站在了舞台上。

  　　他惦记了一个月，甚至为了找她暂不出国的女孩竟然是迟音！

  　　许恒愣了一下，有点不敢信，原本闹哄哄的好友也死寂一样安静。

  　　他们反应过来纷纷看向许恒，换位思考，许恒大概肠子都悔青了。

  　　迟音躺在金黄色的绣笏床上，舞台灯光只留下一束，打在她身上。

  　　钟鸣声幽远，贵妃栖枕而眠，慵懒华贵。

  　　筝声响起，她翻转舞动，裙角翩跹跳下床榻。

  　　华清池中恩宠无边，她在舞纱下旋转抚腮。霓裳羽衣曲，胡鼓动地来，她舞着胡旋舞飞转，金光流彩的裙摆之下仿佛可以看到大唐最后的荣光。

  　　音乐突变，筝声急促，她彷徨无助，抱臂，惊坐，最后掩身于裙摆之下哀恸，被一缕白绫绞死在马嵬坡下。

  　　凄美到令人心颤。

  　　场内灯光灭了一瞬间，二楼贵宾室内，迟聿隐在黑暗中，指间夹着一支未燃尽的烟，星火明灭。

  　　灯光再次亮起，台上台下跨越前年，仿佛不在一个世界。而他西装革履，格格不入。

  　　他的影子投映在包厢内古典的屏风上，睫毛轻轻颤了颤。

  　　一舞结束，所有人沉浸在巨大震撼里无法回神。

  　　人舞合一，美的让人想要落泪，让人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许恒的声音梗在喉咙里，他感觉有点缺氧，等他回神，迟音已经下台。

  　　很快评选结束，迟音第一，迟馨第二。

  　　走进后台，迟馨猛地拉住迟音的手腕：“你为什么会参加？我明明没有在参赛者名单上看到你！”

  　　迟音挣开她：“我参加比赛应该不需要向你报备。”

  　　迟馨脖子上的青筋鼓起，眼睛通红，她愤怒地嘶吼：“许恒就在台下，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你知不知道？！”

  　　迟音对她的感情状况不感兴趣，转身离开。

  　　第三名跟迟音一个舞室，大家提议庆祝一下，默认得奖的人请客，这是舞室的传统。

  　　虽然上次聚餐不太愉快，但是以后还要相处三年，迟音不好不去。

  　　吃完饭天擦黑了，大家提议去唱歌，饭是季军请，唱歌轮到迟音请。

  　　隔壁就是ktv，进去了才发现是酒吧ktv一体式，音响吵得人脑子疼。

  　　迟音一抬头就看到站在二楼的迟聿，他手臂撑在栏杆上，领口开了一颗扣子，半片衣襟垂下来，前幅口袋上别了一支银色胸针。

  　　一身矜贵站在浮华的金色光影里，静静地看着她。

  　　迟音有种被家长抓包的错觉，她挥挥爪子跟他打招呼。

  　　迟聿没什么反应，很快就被人喊走。

  　　网上定的包厢，跟工作人员说一声自己进去找，舞室负责人孙墨茹开错门，一群人在里面云烟雾绕地喝酒，她吓地抓着身旁的迟音说：“快走快走。”

  　　熟悉的侧脸一闪而过，许恒把酒顿在桌子上快步跑出去，正好看到迟音进入隔壁包厢。

  　　他喝多了站不稳嘣地一声撞到墙上，他气地：“艹，要不是迟馨那个小【创建和谐家园】骗我，我怎么可能退婚！”

  　　迟音上厕所回来的路上被一双手钳住往后拉。

  　　“你放开我，救命......”她吓地疯狂挣扎，用指甲狠狠掐对方的手。

  　　许恒捂住她的嘴把她抱进包厢，他堵着门，周围坐了一堆男男女女，迟音挣开他躲到角落。

  　　包厢内灯光模式调地很暗，暗色光影一圈圈打转，许恒晃晃悠悠走过来：“怕什么，你本来就是我的人，未婚夫就是想找你说点事。”

  　　眼前忽然出现重影，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狭小的地下室小黑屋，迟音开始耳鸣，呼吸不过来，她缩在角落里捂着脖子抽搐。

  　　许恒扯着她问：“你怎么了？别给我装！”

  　　孙墨茹带着大家往外走：“去前台问问，先找到迟音再说。”

  　　撞上下楼的迟聿，他问：“迟音怎么了？”

  　　孙墨茹刚才看到迟音和他打招呼，忙回：“迟音出去上厕所，消失快半小时了。”

  　　他问了包厢号大步往里走，沿途一间间踹开，终于在最后一间发现迟音。

  　　他愤怒地心头横跳，一把扯开领口，拽掉西装外套，把围在迟音面前的人按在桌子上，

  　　迟聿彻底陷入狂躁，他完全失去理智，眼尾赤红，手上的青筋浮起，一拳拳往下砸。

  　　话筒落在地上噪音轰鸣，他突然找回理智，走过去把迟音抱进怀里。

  　　从她的脖颈往下到脊骨，一下下摩挲：“没事了，我来了。”

  　　迟音认得他的声音，抱着他的脖子脸蛋埋进去缩着，终于小声哭出来。

  　　迟聿抱着她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拿起话筒递给她，说：“打回去。”

  　　迟音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哆哆嗦嗦接过，一转身冲许恒砸了下去，砸完又揽着他的脖子缩回去。

  　　迟聿贴着她的脸颊，覆在她耳边夸奖：“做得好。”

  偏爱

  　　迟音靠在迟聿怀里，她松开他的脖子，把双手缩在胸口，下睫毛上挂了两滴泪。

  　　小学的时候，大概是三年级，她也记不得了。

  　　那天她第一次考了第二名，原本还算和蔼的养母瞬间变脸，一巴掌狠狠把她抽翻，然后拖着她的胳膊把她关进地下室。

  　　那是一件小小的储酒室，四处密闭，唯一的一个通风口也被堵上，里面又黑又冷。

  　　她吓地疯狂拍门，可是不论她怎么求饶保证，养母都不同意放她出来。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经麻木，养母才打开门，她站在门口一脸狰狞：“迟家不养废物，我收养你是为了名声，为了你的血，如果你做不好我就永远关着你，关到你死。”

  　　就是从那天开始，她才知道父母是养父母，他们对她冷漠无视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她不是迟家人。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患上了幽闭恐惧症。

  　　她开始拼了命地努力，什么事都做到最好，只为了让养父母不再关她，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害怕过了，也许再过一会她就会缺氧而死。

  　　迟音抬头看迟聿，那两滴泪滑下去。

  　　他抿着唇，鼻梁高挺，下颚绷地紧紧的，宽阔的胸膛将她完全包住，他身上有烟草味和酒味，还有潮湿深沉的乌木香，温暖又有距离感。

  　　走出酒吧，迟聿让人把账结了，损坏照价赔偿。

  　　舞友们站在大门口，迟音用指尖点点迟聿的肩膀：“迟先生，放我下来。”

  　　迟聿的手松开她膝窝，迟音攀着他的胳膊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