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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咳、咳,快让我瞧瞧!”老太太布满褐斑的手颤抖着拉住唐池微,听她笑着问安,浑浊的老眼越眯越细,几乎成了一条缝。
“祖母,这一路遇到的蹊跷事儿可多啦,我还买了不少以前从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唐池微热情地说着旅途中的见闻。
讨好老太太的同时,她注意到唐夫人似乎在细细琢磨她的话,似乎想从中找出跟司典有关的痕迹。
老太太呆滞地望着坐在榻边的唐池微,又转头瞧瞧唐夫人,最后将模糊的视线重新投向门外:“阿微呢?”
“又糊涂啦,人就在眼前,还上外头找什么?”唐夫人习以为常,耐着性子又重复了几遍。
“祖母,是我呀祖母,阿微!”唐池微主动拉过老太太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脸:“还认不出么?”
老太太手指因染病变得又硬又粗,关节肿胀难以回弯,却还是依着唐池微的话仔细摸了摸。
浑黄的老眼有那么一刹那泛出些许光亮,可很快又湮灭了:“像倒是挺像的……哎,阿微呢?我的乖乖怎么不回来?阿微……”
几次三番都说不通,唐夫人无奈地帮老太太把被子重新掖好,吩咐丫鬟们仔细照料后,带着唐池微悄然离开。
“哎,你祖母一犯糊涂,真是谁来说都没用。罢了,明日再来问安吧。”唐夫人长叹一声,怜惜地揉揉她的头:“去找你爹爹,这下可逃不掉了。”
好一副慈母作派。
唐池微跟在她身后,回望那间隐隐透着烛光的屋子,喉间发涩。
老太太想找的阿微,真的回不来了。
* * *
当二人回到雅厅时,满桌佳肴已布置妥当,唐茂端坐中央,面色虽沉,到底还是让唐池微坐到了身边。
“吃吧,吃完饭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唐茂哼道:“我已经问过宝月和胡护卫,要是有半点对不上,你今后就不许再出门!”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连威胁都那般绵软,唐茂对“爱女”向来宽容,从未有过真正的责罚。
唐池微没礼数地将凳子往唐夫人身边蹿了蹿,弄出明显划音后,开始用膳。
宝月藏不住秘密,即便嘴硬,也很容易被唐茂看出破绽。
唯有如此,才能给唐茂带来仍能掌控全局的错觉。
等盘问正式开始,唐池微言辞闪烁,先抛了些明显对不上的谎话,待唐茂屡次戒高,唐夫人也隐隐有了急色,还吞吐着讲出“实情”。
她托出在云籁城参与莫太守一案之事,言明被人追杀时,幸得司典搭救,还在众目睽睽下被其抱在怀中。
案结后,司典多次同她暗中接触,知晓她无人相护,重金雇佣身手较好的叶游尘等人送她回京。
此事宝月不知,误以为她钟情叶游尘,殊不知他只是唐池微与司典暗交的通信者……
这个版本,便是在客栈里,唐池微告诉宝月的“真相”。
一日,唐池微贪凉在河边擦身,不期然被前来相寻的司典撞见。
为全她名节,司典当即决定求亲,还送给她银镯定情。
于是,便有了这场莫名亲事。
唐茂捋须,久久不语。
唐夫人瞧夫君还在生闷气,悄悄给唐池微使眼色,让她先回房休息,其他的明日再说。
总算得赦。
唐池微拉着宝月一溜烟跑走,徒留倒霉的胡首领面如苦瓜。
擅离职守、畏罪蒙骗,他们这些护卫故意半个子儿都拿不到,以后也没法在长京混了。
宝月泪痕未干,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辜负了小姐的嘱托,没能瞒住老爷和夫人,定是要惹小姐厌了。
待会儿或跪或罚都成,得赶紧认错!
宝月迫不及待想挽回失误,正琢磨该如何讨好唐池微,推门冷不丁瞧见屋内还坐着一位,吓得她连声都变了调:“大、大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唐静莲并未起身,神色淡漠地扫视着主仆二人。
她狭长的凤眼忽顿,停在唐池微戴着的那支金簪上。
色有杂质。
这不是原本的那支簪。
试探
“你在我房里干嘛?出去出去!”唐池微佯装没注意到她的视线。
她厌烦地挥挥手, 像阵风似的略过长姐,蹬掉绣鞋,毫无形象地往榻上一躺:“宝月~帮我捏捏!累了一天, 腿都酸了!”
原身与长姐唐静莲关系不睦, 因爹娘偏爱的缘故, 性刁的原身素日总爱挤兑长姐。
但凡唐静莲喜爱之物, 原身都要想办法躲走。
小兔灯笼、新衣裳、钗环,甚至是原身看不进去的诗集。
年幼时, 唐静莲屡次被欺负得哭鼻子,向爹娘告状也总是被含混糊弄, 责她要谦让妹妹, 莫介怀小事。
唐静莲容貌不如原身明艳,与其结伴出门时, 总易被外人忽略,就连在父母面前,都得不到应有的关怀。
凌寒迎梅香,唐静莲为赢得父母关注,整日苦读诗文、钻研女红,为抵御原身欺辱磨炼机锋, 为在贵女云集时出挑, 细究妆容、衣饰和仪态。
待得及笄时, 一无是处的原身沦成长京贵女圈的笑柄, 唐静莲却早已崭露头角, 被无数名门所称赞。
云泥之别,就在那漫长岁月里逐渐完善。
唐静莲耐得住性子, 懂审时度势, 行动坐卧从不出错, 原身见从她那讨不到好处,也就淡了去招惹的心。
如今两人在府里形同陌路,互视对方为无物,更没私下交谈的习惯。
唐池微读《圣途》时很喜欢她,自立自强,妥妥的逆袭女主人设。
她的故事那般精彩,独立于男女主和反派的纷争外,未来本该璨若明月才对。
可惜,最后唐府灭门时,这抹华光也跟着黯去了。
唐静莲未理妹妹的逐客令,她优雅起身,抚平袖角褶皱,两手交叠于腹,神情冷淡:“你可知,给家里惹下多大的祸?”
“嫁个人而已,紧张什么?”唐池微懒散道,顺带让宝月捶腿的力再重些。
“你还是这幅样子。”唐静莲仿佛在瞧一滩脏物:“虽知你听不进,有些话还是要说。成婚之后,切记小心服侍司典大人,切莫张狂,牵连家人。”
原是为敲打她而来。
唐池微潦草敷衍,态度粗劣地再次撵赶。
“罢了,随你去吧。”唐静莲趁这功夫已将她的假簪彻底看清,无意多留,推门而去。
越过宝月不断锤打的双臂,唐池微瞧见唐静莲离开时倏而露出的冷笑。
似在看一只将死的灰雀,在牢笼里鲜活挣扎。
门紧闭,脚步声渐远。
唐池微挥开宝月,坐起身,凝视着唐静莲方才坐过的春凳,宛如她还留在屋内。
曼陀珠的事,唐静莲大抵已知。
从唐茂和唐夫人自幼对其严苛栽培来看,唐静莲或许也获得了接触家族秘密的资格。
那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隐秘的,藏在原身骄纵受宠的光环下,真正身心相依的一家人。
那原身呢?
她又算什么?
唐池微抓紧领口,忽然觉得胸膛憋闷得很,每次呼吸都能牵出丝缕寻不到源头的疼痛。
听过宝月涕泪横流的忏悔和不安,唐池微柔声安慰过她,放帐入睡。
那晚,她在梦中听见有人在耳边低声啜泣,眼前却一片混沌,不得分明。
好长的梦。
* * *
唐池微在客栈内透漏给宝月最多的,便是她跟司典如何生情的细节。
类似河边擦身的桥段不胜枚举,都安插在各个易引起疑点的关节之间。
比如他们回京后,是在何处落脚,以及跟卫明阳的联系等等。
按照“唐池微”素日的作派,一路上与私定终身的情郎避人耳目,万般亲昵之事极易发生,宝月被多番遣走、以至于不知些许细节,亦在情理之中。
不过单论事实,唐池微跟叶游尘还真没少……
宝月惦记觅仙阁的柯邑,知道他们为太子差办的事万般重要,不可外传,故而帮忙隐藏得尽心尽力。
唯独当初“坠亡”一事,始终是宝月的心结。
唐池微无法透漏有关“易容”的情报,只推脱死的是阁内一位与她相貌相似的姑娘,她失踪的这些时日,不过是被司典接出去相会罢了。
借口再生硬,也抵不过她还好好活着有说服力。
宝月对司典很是畏惧,没胆量追问更多,似此番虚实相掺,落到唐茂和唐夫人耳中,注意力便被“相会”的天数和内容牵扯……
次日用早膳时,全家都在,唯独大哥唐奉宣因公事繁忙,宿外未归。
唐茂膝下一男两女,唐奉宣资质平庸,在礼部任仪制主事,负责统筹金丹宴的各项琐事。
每年世安帝服丹都极重形式,敬天敬仙又敬道,繁杂异常,连礼部尚书唐茂也不得消停。
生怕稍有差池,触怒龙颜。
“来,阿微,这是你最爱喝的乌鸡汤,是娘亲手给你炖的,小火慢煨,足足熬了两个时辰呢。”唐夫人笑着第三次替她添汤。
添那锅只给她盛过,下过“料”的“心意”。
唐池微从善如流接过,用勺慢舀着吹散热气,朝唐静莲得意扬眉后,享受地一饮而尽。
“阿姐,馋么?”她缠着唐夫人再多盛些肉,故意气唐静莲。
对汤里的药佯装未察,更无丝毫芥蒂的模样。
尽管从第一口她就品出,这药与宝月曾误给她下过的出一辙,甚至味更浓。
这是场摆给她的鸿门宴,大抵是金簪被替换,让他们起了防范心,以为她看破其中关节,才故意试探。
可惜他们不知,回府前叶游尘为她殷殷筹备的措施中,就有能祛除此毒的解药,服下立竿见影,毫无余症。
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期间唐夫人为活跃气氛聊了几句唐文绍断腿的事,叹息幸好没把唐池微许给这没福气的浑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