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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池微没想到他头句话竟是问药,下意识摇摇头。
“嗨呀,你们这两个小猢狲,没药伤什么人呐!”老桑急得直跺脚:“救我们出去有啥用?若得罪庭老板,还不得比死还难受?快滚快滚,我权当没看见,别让我沾边!”
老桑摇头哀叹,理智虽做了决定,却也实在无法跟那群恶臭熏天的犯人们挤在一块。
牢内无马桶,他们双手被缚,又兼药效发作疼得失去理智,多数直接溺在裤子里,味道简直让人崩溃。
唐池微默然。
庭老板给这些人留下的恐惧和阴影已经深入骨髓,居然连逃出生天的机会都不愿争取。
想想也是,能沦落到跟利乐坊纠缠的负债者,多数都是极度缺乏自控力的赌徒。
这种人心智羸弱,最易操控,驱使起来也更为方便。
眼见嘴硬的老桑忽然发出声怪叫,整个人摔倒在地痛苦抽搐,唐池微无奈叹口气。
看样子是药效发作了。
她望向身边的叶游尘,发现他注视地牢内囚犯的目光很是漠然,跟看山川树石并无区别。
与周家庄的纱衣童子们相比,这些赌鬼显然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必要。
唐池微耐着性子静待老桑药里过劲,瞧他像是恢复了些神智,才冷声道:“毒药没有,解药倒可相赠。”
老桑的四肢痉挛般动了动,黑暗中的其他囚犯听到此言亦蠕动起来,忍着畏光的不适慢慢朝牢门口靠近。
叶游尘转过头,静静看着她。
“明日,我要你们上街拦住杨刺史的队列,将实情详细禀告。”她蹲下身,凝视口吐白沫的老桑。
老桑双眼被疼痛折磨得浑浊,似乎难以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没有药,你们的抽搐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发作一次,信不信我,自行决定。”唐池微沉下脸:“长夜漫漫,诸位还是考虑清楚的好。”
“等……等……”老桑无力地开合嘴唇,想留下这位陌生女子。
唐池微起身,拍拍衣裙,将叶游尘拉离地牢。
察觉到他的注视,唐池微侧首,生硬道:“怎么?”
叶游尘勾唇,笑得温和。
“我好像每天,都会更喜欢你一点。”
喂粥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如流光散浮云,将唐池微心中的阴霾尽驱。
又拿些甜言蜜语来哄她……
还挺受用的。
唐池微任由他用尾指勾住自己的纤指,放松地晃了晃。
跟叶游尘在一起久了, 她似乎会经常无意识地做些幼稚举动。
真奇怪。
风疾月高, 两人快速潜回办事楼, 发现里面的伙计正忙得热火朝天, 显然被庭花下达的新指令折腾得够呛。
“快快,沿街通知, 让那些赌坊明儿把招子都放亮点,别给庭老板找麻烦!”管事拧眉对面前的三队伙计训话, 认真强调问题的严重性。
待打着灯笼的三支小队快步离开, 坊内的人数顿时少了一小半。
账房敲算盘的手几乎变成残影,另有五人在旁翻着厚厚的账册帮忙。
管事的脾气略爆, 张嘴就是呵斥,来回走动指挥,给坊内施得气压极低,伙计们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好在账房手脚比较麻利,眨眼间便将调整好的假账本递给管事过目。
管事呷了口浓茶,揉着眉心靠在柜台边反复核对整三遍, 确认无一处错, 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还是你小子靠谱!那帮【创建和谐家园】, 没一个让爷省心的!”管事难得露出点笑模样, 命随侍捧着那堆厚厚的假账本, 跟自己去拂露楼交差。
“真册还是老样子,放好喽, 千万别出差错。”临行时, 管事殷切嘱咐道。
账房满口答应, 等送走这位祖宗,溢笑的俊脸顿时垮掉,苦涩地揉揉酸痛的肩膀,招手让小厮们抱着真账本跟他离开。
人员被分散,对唐池微来讲可是好事。
“地牢的守卫多久会醒过来?”她悄声问。
叶游尘仰头观察皎月的位置:“天亮时分吧。若池微想,他们也可以永远醒不过来。”
唐池微佯装没听见后面半句话。
论追踪技术还是叶游尘更胜一筹,唐池微学着他的身法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些人身后,正事没听到,倒被灌了一耳朵的牢骚。
管事作派强横,手下还能有个不埋怨?
几人愤慨地将管事从相貌到身高损了个遍,怒骂其竭力讨好庭花的种种丢人行径。
甚至还涵盖管事送美人不成,被庭花当众斥责的不堪过往。
话题转着转着,怒火连带也烧到了庭老板身上。
“咱老板有本事啊,手眼通天,在丞相面前都能说得上话,只可惜他那个弟弟不争气。”一小厮连连啧舌,酸里酸气道。
若一个人实在没弱点,攻击其亲眷便是不二选择,这点乃是爱嚼舌根之人永远奉行的真理。
“我记得他弟弟叫庭影是吧?诶,听说是两年前犯的事儿,被丞相赐死了。”另一小厮接口,好奇道:“到底犯了啥错啊?我来的时间短,听说得不全呐!”
其余几人七嘴八舌议论了通,最后齐齐望向账房:“古先生,听闻您在坊里当了五年的账房,不知这事儿……”
古账房背着手悠哉悠哉走在众人前头,顾左右而言他地吊胃口,让小厮们苦求好一阵才勉强道:“此事哪说哪了,切勿外传,明白吗?”
唐池微却气得想给这家伙一脚。
直到听古账房嘴里蓦然吐出“齐王”二字,她心中的怒气才散。
那是右丞相欲扶上龙椅的不二之选。
* * *
相传两年前齐王过寿,庭影为表忠心,曾绕过庭家,单独遣人送了幅“伍中幸射雁图”做贺礼。
比起哥哥庭花,庭影办事能力稍逊一筹,急功冒进小错不断,始终难得右丞相青睐,只能退位利乐坊的二把手。
庭影自知右丞相偏爱兄长,恐未来无望出头,才打起了齐王的主意,指望能以此作突破口,让仕途更上一层。
此画乃前朝工笔画【创建和谐家园】贺秋云的杰作,将一代名将伍中幸的英姿描绘得栩栩如生,千金难得。
庭影探听齐王对贺秋云极为赞赏,便辗转多人、耗费财力无数购得此画,讨其欢心。
岂料寿宴过后,这画却捅了天大的篓子。
根结就在于伍中幸射雁的动作。
世安帝年岁已高,为延寿近些年醉心长生丹的炼制,更频繁举行祭天大典,期望能感动上苍,赐他仙人之躯,不堕轮回苦。
一日,他梦见自己化为大雁翱翔于空,欣喜之余让群臣解梦,得知此乃长寿征兆欣喜万分,当场作诗《咏雁》以表庆贺。
而画中名将伍中幸乃是前朝的开国勇将,功高盖主,后世亦对其赞誉颇高……
万事都经不起拆解。
齐王在寿宴上对那画大加称赞,甚至命人悬裱于正堂,此事被【创建和谐家园】的人得知,在御前说得添油加醋,剑指齐王有不臣之心。
世安帝大怒,若非右丞相等朝臣竭力相劝,险些将齐王拘来长京,亲自问审。
因着这事,【创建和谐家园】和齐王党掀起滔天波澜,将朝纲搅得天翻地覆,两方争斗更是由此进入明斗阶段。
至于罪魁祸首庭影,自是难逃厄运,被其兄庭花亲手处决,分尸后送给齐王盼其消气。
庭花此举虽无情,却也在右丞相的盛怒下艰难保住了庭家。
其□□花如何辛苦运作,重归东华城之主的艰辛不堪言,只自那时起,庭影的事便成了利乐坊的禁忌,轻易不敢再提。
若非今日被管事催命似地赶着做假账,郁烦难解,古账房也没心思跟他们说道。
眼下吐吐东家的污泥,他倒畅快不少。
唐池微没想到庭家竟有这段往事,面露诧异。
“你知晓解药的制作方法,却对庭影一无所知?”叶游尘对她的反应很感兴趣。
唐池微心虚地眨眨眼,没理这茬。
叶游尘一直误会她的易史家族的后人,此番显然是她所掌握的情报范围让他不解了。
听这话音,当年的射雁图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易史一族又岂会错过。
唐池微忽然好奇,日后叶游尘知晓自己猜错时会是何种反应。
他与她亲昵至此,其中“易史后人”的份量,又占据多少呢?
唐池微的心倏而没着落地沉了一下。
他喜欢的,会仅仅是“唐池微”这个人么?
* * *
天光微熹,街道上彻夜燃烧的灯火依次熄灭,整个东华城都蒙了层清灰,丝毫没有初晨苏醒的朝气,反而带着浓浓的疲累和倦怠。
早点的叫卖声难寻得很,零星蹦出的两嗓子也恹恹的,透着股冷漠的敷衍。
唐池微无心睡,与叶游尘回到客栈后便趴在窗台向外望,对他端来的早餐不闻不问。
拿到古账房锁藏在亭楼里的那些账本并非难事,两人处理完此事又潜回小屋,在小厮暧昧的目光中整好衣衫,从容离去。
安排唐池微回客栈睡下,叶游尘复回地牢内带出十名愿作证的负债者,安排在隐秘处,只待今日当街拦轿。
想来这会子利乐坊应是乱成一团,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偷家”行为搞得措手不及。
昨夜短暂逗留坊内的人员数目不少,若想在短时间内一一核对谈何容易。
况且被“陶婷”和“李行”用钱贿赂过的小厮瞧着圆滑,想来也是怕麻烦的,在无确凿证据下哪会揪着他们这对小鸳鸯不放。
至于卫明阳,虽未联络,进展似乎亦顺当。
唐池微猜到叶游尘在城内安插了不少眼睛,方便他掌控全局。
若有变故,他大抵不会如此悠哉地赖在她房里,怎么赶都不肯离去。
望着唐池微稍显落寞的背影,叶游尘难得蹙眉。
自离开利乐坊,她对他似乎疏离了许多。
他敛眸,默然关上窗,纱布殷红的手顷刻吸引住唐池微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