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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她在乎他的样子。
“我刚刚一时气迷,险些做出糊涂事。”叶游尘与她闲聊的语气轻松, 仿佛真的在话家常:“刀已快开刃, 怎可随意折毁?机杼若断万事空,枉费周折, 我不该那般孩子气。”
唐池微包扎的动作慢下来,她有些听不懂叶游尘的话。
“所以,你是在惩罚自己?”唐池微捏捏他手掌难得完好的边缘。
叶游尘乖巧点头:“磨心磨性,都是最紧要的,杂念就像盆景余杈,快斩方见成效。”
少量血迹透过最外层的布条, 给一片纯白留下点点梅痕。
外人观之, 大抵会把它当成擦皮轻伤, 任谁都想不到层层掩盖下的刀痕, 已深可见骨。
无极司的熬营是能将人的血肉之躯尽毁, 后又用精铁硬钢浇铸,重塑筋骨的地狱。
能从熬营里活着出来的司徒, 无不灭情绝欲断爱, 将自身炼成只知听命的完美傀儡。
行如箭, 静如石,不再贪生,也不再畏死。
叶游尘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跟在熬营里的经历关联甚深。
连为人处世的习惯,都会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他用十年辛酸将血肉磨成不可摧的盔甲,剥不开了。
“那,我对于你而言,也是……”唐池微知道自己的问话有多不适宜。
可不知怎的了,她偏偏想问出口。
叶游尘敛去全部笑意,用伤手将她欲收回的手紧紧攥住,力大得骇人。
“你不同”他注视着唐池微,字字认真:“你是我的天赐之礼。”
是他奔劳半生,应得的奖赏。
他受之无愧。
唐池微默然,半晌后忽发出声释然的轻笑,靠进他,将他牢牢抱紧。
随后,她偏过头去,在他胸膛落下温柔一吻。
未来那般久远,她似乎虑不到了。
* * *
卫明阳稍慢些离开后台,正巧看见不远处角落里缠.绵相拥的两人。
他瞬间错愕,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连简单的移开目光都做不到。
似察觉到他的视线,原本沉浸在幸福中的叶游尘忽然抬头,看向卫明阳。
叶游尘薄唇缓缓勾起,微笑着将下颌抵在唐池微的头顶,亲昵地蹭了蹭。
卫明阳转身离开,脚步生硬。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握剑的手因太过用力,已生出了些许红痕。
脸颊辣如焰灼,仿佛被人隔空赏了个耳光。
义兄?义妹?
卫明阳从未发现,这两个词竟能如此可笑。
醉酒时尚且可辩,清醒时又能有何托词?
骗人骗己罢了。
* * *
月高悬,华光的清冷被东华城各处热闹的暖灯驱散。
丝竹声远飘,摇骰摔牌的响动被阵阵咒骂和狂笑淹没。
偶有怨怼痛哭者被丢于街上,受伙计两脚狠踹后黯然爬走,捡食巷尾无人要的霉饼烂果充饥。
唐池微扶着叶游尘离开拂露楼,朝利乐坊的方向走。
或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叶游尘只要一离开她的搀架,身子就会失重地往一边倾斜,似连站都站不稳。
可当她提出要带他去医馆疗伤,叶游尘却又百般推阻,不愿因此“小伤”耽搁正事。
唐池微思忖过这厮是否在装病弱,但看他脸色的确苍白,便渐渐消了疑心。
“不知宝月他们怎么样了。”与两三个浑身散臭气的酒鬼擦肩而过,唐池微开始担忧。
那小妮子没经过什么风雨,自幼与养尊处优的原身养在一处,虽做着下人活计,却也和半个小姐差不多。
跟她一队的柯邑心太粗大,脾气又爆,只剩“能打”这一优点。
宝月的安全应是无虞,可处境如何着实不好说。
她和宝月都未习过武,遇事难以自保,同队出现也太过显眼,故而在分队时经众人商议后决定拆开。
如今久未联系,唐池微怎能不记挂。
听她提起此人,叶游尘脚步放缓,低声道:“池微,你的旧疾近日可曾发作过?”
唐池微只当他在随口关心,不假思索答道:“不曾。”
“那,上次发作又是在什么时候?”叶游尘接着问。
“呃……”唐池微眨眨眼,回想起的瞬间有些难为情:“不就是在玉啸县的驿馆,我喝醉的那次……”
唐池微怔住,脑内有些莫名片段闪过,在自发地往惊悚的方向拼凑。
在原身的记忆中,腹痛着旧疾差不多三、五天就会轻微地发作一次。
但自从宝月跟乌轮离开云籁城后,跟卫明阳等人跑东跑西的唐池微,却再没犯过这病。
后来,宝月回到驿馆,亲自盯厨了一大桌饭菜,当晚她便又被腹痛闹醒。
次日早晨,宝月还说叶游尘找她问过些家事……
从那开始,她的旧疾好像就再没犯过。
唐池微不自觉停下脚步,只觉喉咙发干,心也跳得厉害。
当初她得知害莫婉染疾的,正是与莫家相交十余年的梁郡丞时,还曾冒过一种奇怪的念想。
若自己身边也有熟稔之人暗中下药,她可能察觉得到。
此念原一闪而逝,如今却在心中结成股燎原之势,将她的认知寸寸灼烧。
“宝、宝月她……”唐池微艰难从喉中挤出这个名字,遍体生寒。
“她是无心,不过有人授意。”叶游尘贴心地用衣袖帮她擦去额边沁出的细汗,淡声道:“宝月说你喜食一味辛辣香料,每餐必不可少,此次出行她亦带了此料,盯厨时酌量放入,让你解馋。”
唐池微呆呆望着叶游尘,眼中尽是迷茫:“那香料,从何而来?”
原身性情跋扈,这些年得罪过的贵女一只手都数不多来。
若有人嫌她可恨,暗地里哄骗宝月做出此种勾当,倒也不算稀奇。
唐池微在原身的记忆中飞快过了一遍可疑人员的名单,还未等筛选完毕,却从叶游尘嘴里听到了个做梦都想不到的名字。
他轻抚她的侧脸,动作柔和,似在哄慰被梦魇缠绕的孩童。
“是唐夫人,你的娘亲。”
* * *
唐池微大脑一片空白。
她连原身娘亲的面都没见过,更别提有感情。
可这事超出了唐池微对伦理的认知,给她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山呼海啸。
要知道在《圣途》里,原身可谓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从小到大都没受过爹娘的一下打,一声骂。
尽管原身资质不高,性又刁横,但唐老爷和唐夫人对她的宠爱,却远超知书达理的嫡长女唐静莲。
世人皆道娇憨的幺儿最吃香,唐池微也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骤然得知唐夫人竟用隐秘手段暗害自己的亲女儿,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借口说你身子不好,暂忌辛辣,宝月便答应我不再放那香料。”叶游尘猜到唐池微一时难以接受,低声安慰道:“这些天你没再犯疾,足可说明其忠心。”
唐池微哑然,心中仍旧波涛惊涌。
原以为唐府会是最终的避风港,没想到居然是个虎狼窝。
她、她可怎么回去!
唐池微攥紧叶游尘的袖子,下意识想找寻依靠,须臾间却又冒出其他念头。
这个由叶游尘传达给她的消息,到底有几分真实度呢?
该不会是为诱她离家跟他私奔,杜撰出来的谎言吧。
想想也难说,叶游尘好像无法忍受跟她分离。
若回长京,借口再多她也总得回府安置,即便他真铁了心想上门求娶,估摸着短期内也是难以相守的。
这段可预见的难捱时光,会不会促使他撒下弥天大谎?
但将锅扣到原身娘亲头上,也未免太稀奇了些,换成常人思维,哪能轻易相信?
假如他有意编谎,应会做得更不着痕迹才对……
唐池微觉得自己的小脑袋在冒烟。
运转过度了。
“想不通就慢慢想。”叶游尘主动牵起她的手,步履稳健朝利乐坊的方向走去:“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永远陪着你的。”
唐池微闷闷地由他引着,听到这话也难生喜悦。
如此重要的承诺,竟说得轻飘飘的,简直跟信口胡诌的浪荡子没两样。
永远?
连眼前的事都自顾不暇呢,哪还谈得起永远。
呃……
他该不会想着将来跟老皇帝共焚时也拽上她,让两人的骨灰长长久久地相守下去吧?
唐池微打个寒战,努力甩开那些荒谬念头,不让自己再杯弓蛇影下去。
啧,她怎么就喜欢上了个这么捉摸不定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