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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池微坐在厢内,幽幽叹口气。
周家庄啊。
卫明阳此行去长京,目的是沿途确认各地的城防布置,外加为宁王争取更多可用的力量。
他这一路万般操劳,可谓有冤必伸、有案必破,逐渐将自身的侠义美名传开,收获了不少声望和支持。
比起隐藏幕后的宁王,反倒是“卫明阳”三字,更得民心。
而周家庄,则是在主角团到达下个要地——东华城前的小副本。
想起庄子里的那些腌臜事,唐池微就一阵阵犯恶心,哪儿还有观赏的乐趣。
直至马车停至庄前,她才在宝月的搀扶下钻出车厢。
面前是扇朱红大门,左右围合叠落山墙,门两侧挂有长串的明黄灯笼,其上用墨写着大大的“周”字。
她回首相望,只见通往庄门的蜿蜒山路每隔十步便明一灯,待晚风拂过,便如条攀卧山间的火蛇,扭屈蠕动。
“不喜欢?”叶游尘悄然走到她身侧,轻声问。
唐池微抿抿唇,收回视线。
方才赏灯,她明明面色如常,叶游尘却还能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简直像有他心通。
这种感觉怪怪的,似乎关于她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如澈可见底的清泉,半点隐秘都没有,真是的……
他目光总黏着她做什么。
还盯、还盯。
别盯了!
唐池微想去找宝月,谁知这小妮子正忙着跟柯邑讨论周家庄的门脸,叽叽喳喳兴奋得很,半点没回她身边的打算。
看来在驿馆住的那几天,算是彻底让这俩人混熟了。
连自家小姐都不顾!
唐池微的腹诽没持续多久,背柴小厮的叩门声便得到了回应。
随着阵漫长的吱嘎,沉重朱门缓缓分开,一位八、九岁模样的男童提着灯笼,幽然出现。
他身着赤色纱衣,质地薄得能将内里显露无遗,面部用粉涂得过白,脖颈处却仍是正常肤色。
再加之腮边用胭脂擦的两抹红,冷不丁一打眼,活像漂浮在赤纱上的纸人头。
宝月显然被这小童吓得不轻,心直口快的柯邑更是脱口而出个“草”字,差点拔刀。
“欸,你家把孩子打扮成这样干嘛?他、他里面是不是没穿亵裤?!”柯邑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将内心受到的冲击全都转化成音波,甚至想揪着那小厮晃出他脑子里的水。
小厮呵呵笑着,一副早料到他如此反应的模样:“此童乃主人买来的家仆,做此装扮不过图乐罢了,况且阿兴自己也情愿呐。是不是,阿兴?”
名唤阿兴的男童乖巧点头,侧过身,朝内做出“请”的动作。
柯邑眼角抽搐,想劝卫明阳另寻他处安歇,谁知卫明阳却沉着脸,率先迈进庄内,其余人见状,只得虽其而入。
阿兴见到生客并不起疑,也不与小厮闲聊,只低头带路,甚至连柯邑问话都不答。
宝月重新回到唐池微身边,搀扶着她的手有些凉。
唐池微反握宝月以示安慰,她眸光转动,发现叶游尘还是从前那副样子,落在队伍末端,跟在她身后。
宛如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暗夜里莫测的凶险尽数隔绝。
唐池微松了口气。
不知从何时起,她即便害怕,好像也不会频频回首。
只要有他在。
* * *
穿楼阁绕水榭,缥缈的丝竹声和着高谈阔论越来越近。
待阿兴引众人来至一敞开式厅堂前,唐池微终于瞧见了那场宴会的全貌。
粗略看去,厅内差不多有十余位宾客,衣着华贵,皆喝得满面红光,手舞足蹈。
许多与阿兴年龄相仿的男、女童在席间穿梭侍奉,他们身着各色彩纱,或端盘、或奏乐、或起舞,以无法掩盖的稚气做着种种越龄差事。
灯火通明、声足乐响,虽是副热闹光景,带给人的诡异森然,却远超任何怪志奇语。
“老爷,有客到,想借宿一晚咧!”小厮放下重重的柴,用一种极喜庆的嗓音禀报道。
仿佛媒婆在让新人拜天地时发出的声。
“呦,让我瞧瞧。”坐在主位的周老爷闻言,扶着桌子醉熏熏站起。
他腰身肥圆,手指粗短,束起的发少而稀,衬得那张布满油光的脸更加丑陋。
周老爷端着酒杯,摇摇晃晃朝众人走来,其余宾客笑着朝他们举盏示意,仍谈论着前几日围猎时的趣事,并未被此插曲扰了兴致。
一男一女两名童儿跟在后头,努力搀扶周老爷,却因力不够,只能随着主子一同摇晃。
他弯着身子,以近乎鼻碰鼻的方式挨个打量夜访的客人。
柯邑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被卫明阳压着才勉强没发作。
待轮到宝月时,唐池微一把将其拉到身后,冷脸退开两步,避过那股难闻的酒臭味。
周老爷瞪着那双绿豆大小的眼,愣了半晌,忽嘿嘿笑道:“好啊,好啊,瞧这模样长得,一个比一个俊!那就留下吧,想住多久住多久!来,再加几张桌子,大家一起喝!”
他并未问众人的来历,或许是喝得发懵,压根儿不在乎,只想让宴会变得更热闹。
“不必。”卫明阳皱眉,上前一步拒绝道:“只借个留宿的地方就好,劳烦费心。”
周老爷捧着肚子,慢腾腾转回身打量他,原有些不悦,转眼间似又想到什么乐趣,竟淫.笑起来:“还以为是正经人,没想到这么迫不及待……哈哈,来来来,这里的童儿随便挑,看中哪个就带着走吧。”
他拍拍手,所有轻纱童子即刻放下差事,默然在周老爷身后站成一排,垂首待选。
“这是阿怜、这是小雅,这个是……嘿,想不起来了。穿粉叫粉,穿绿叫绿,你们看着挑吧!不过咱可先说好啊,我这些童儿金贵着呢,只能看,不能碰,明白吗?”周老爷随手将童子们往前推,力气之大,险些将他们搡个踉跄。
“只能看!不能碰!”席间几名宾客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谈话,癫笑着拍桌强调,半乐半怨。
“货没到期前,就他娘的不能碰!”
“这是规矩!”
“老周的规矩!”
“屁的老周,那是庭老板定的规矩!”
“哈哈哈哈哈哈……”
姐姐
“庭老板?”卫明阳蹙眉, 将首次听到的这个称号记在心里。
各色童子听到“到期”二字时,僵木的表情皆出现丝动容,身板亦绷得紧紧的。
因纱衣过透, 他们所有的反应皆展露无遗。
周老爷目光贪婪地将童子们一一扫过, 似乎就爱瞧他们强忍恐惧却又无法反抗的瑟缩样。
他夸张地仰头, 把杯中残酒喝个精光, 刚要再戏谑几句,忽听卫明阳朗声道:“既如此, 那就多谢周老爷美意。”
“哦?哦?哈哈,原来是同道中人!够直接, 够爽快!”周老板兴奋地勾住卫明阳的脖子:“你们好好挑, 若真有中意的,明儿再来找我。放心, 出门打听打听我老周,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绝对不坑!对了,有几个可定过买主……没事,只要你有钱我就有义,咱万事好商量!哈哈哈……”
接受到卫明阳的眼神示意, 众人强忍不适, 各自挑了个小童领在身边。
唐池微沉默片刻, 将阿兴招过来。
这孩子牵着她的小手, 颤得厉害。
* * *
宴会仍在继续, 另有成人模样的杂役来给众人带路,去别处的客院休息。
他们皆作寻常家仆的灰衣打扮, 态度热情, 布置好休息卧房后, 又端来佳肴美酒给客人享用。
“容奴才再叮嘱句,这些童儿尚未到期,若有差池,可不是赔点钱就能了的事。”杂役眯着眼,朝众人深鞠一躬,退出门外,消失在夜色里。
八名纱衣童子跪伏在地,静待差遣。
“尔等究竟是何人?因何到此?”卫明阳压低声音问,樊纲与乌轮分别守在门窗处,防止有人偷听。
童子们默然,似没听到般不敢作答。
唐池微看得一阵心酸。
周老爷□□童子手段狠辣,为确保他们乖顺听话,常让狐朋【创建和谐家园】装成陌客来庄内留宿。
若童子们将其认做生机,苦苦哀求客人相救,便会被周老爷用包了棉花的铁棍打个半死,以示警戒。
此种打法阴狠至极,几乎不留皮外伤,只震内腑。
即便刚受完刑,有脸上那层厚妆遮掩病色,外人同样难察。
久而久之,童子们心生畏惧,即便真遇到借宿旅客,也不敢多言。
“放心,我们是好人!大胆说,你们是不是被绑架了?爹娘呢?知道家住哪儿吗?说出来,我送你们回去。”柯邑受不了别人磨磨唧唧,盘坐的腿急得直抖,用手压都压不住。
童子们仍不肯言。
“啧,一群锯嘴葫芦!”柯邑刚要发作,被卫明阳伸手拦住。
“别在孩子面前动怒。”卫明阳将握紧的拳慢慢松开,调节着自己的情绪:“趁那伙人还没散,先去探探根底。唐姑娘,你……能陪他们稍微聊聊吗?”
比起强硬的陌生男子,还是温柔的姑娘更容易让孩子们放下戒备。
见唐池微点头,卫明阳当即带三名手下离开,只留江枫在此照看。
而后,又有一人豁然起身。
“我去外面守着。”叶游尘淡声道。
自打入庄见后,他就变得异常沉默,连半句话都未说。
在门关合的瞬间,唐池微望向他,发现叶游尘的目光划过阿兴的脸后,又迅速移开。
似在躲避什么不想见之物。
屋内烛火晃动,唐池微借着光细细打量阿兴的眉眼,忽然一愣。
那隐在浓粉下的轮廓,似乎有点像叶游尘啊。
孩童时期的叶游尘。
世安三十四年仲冬,解家又添第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