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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
堂内一时寂静。
“亏莫婉还叫你梁伯伯,说把你当父亲看待。”唐池微盯着梁郡丞,忽然轻嗤道。
梁郡丞持盏的手微僵:“她……当真这么说?”
“婉儿心性单纯,从未疑过你。”唐池微嗤道:“哪曾想竟认贼作父,辨不出这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
梁郡丞脸瘦,皮薄至可见血管,如今因过恼皱纹堆积,活像覆了张能揭开的油豆皮。
他一把摔裂茶盏,气得发抖:“黄毛丫头,你才活多大,也敢来训我?”
唐池微平静道:“我们见过莫太守。”
“呵,那又如何?”梁郡丞挥袖。
“他在牢里亲口担保你的忠诚,说你是唯一可信之人。”唐池微满脸失望:“我当真不懂,莫家父女到底哪里得罪了你,竟被坑陷至此。”
梁郡丞逐渐敛去怒容。
少顷,他扶着茶几缓缓起身,慢得有些力不从心。
“婉儿是个好丫头,年幼时怜我膝下无子,还说将来要照料我,免我晚景凄凉……”
“至于莫兄,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正直的人,热忱、善良,高洁……莫家从未负我,是这世道污浊,不给他们留路。”
梁郡丞叹出口长气,直叹得声音颤抖、滚出两滴浊泪。
“他不掺党派之争,却又站得过高,如今西风摧、北风毁,可不就摔得粉身碎骨……这些年我数次劝他过刚易折,他也不听,反怪我意志不坚……”
“我一个小小郡丞,又能如何?倾家荡产的,本来还能救出婉丫头,可眼下,连她都保不住了。”
“你们、你们就是婉儿的催命符。”
梁郡丞才到不惑之年,姿态苍老得却比方才那孙管家更甚。
比小人可悲,又比可悲之人更可恨。
唐池微扒拉着那堆歪理邪说,成功提炼出重点。
这厮大抵是抗不住某些大人物的施压,在坑陷莫太守的事上添了把柴。
世安帝年事已高,近来龙体抱恙,引得朝堂愈发动荡。
太子三十有八,虽早被定为储君,可无论是建树、才华,都远不及世安帝最宠爱的第十六子——齐王。
此时正值双方角力,拼命扩张阵营的重要阶段。
无论是【创建和谐家园】还是齐王党,都放不下瑜洲的势力。
如此一来,坚持中立的莫太守便日益碍眼,被哪边谋划着踢走让位,也是早晚的事。
至于怎样让这块铁板露出破绽,恐怕没谁比梁郡丞更清楚了。
相交十余年,知根知底,想给莫太守捅刀简直易如反掌。
事实上,他的确做到了。
“听着还真是字字泣血,大抵梁郡丞使手段让婉儿染恶疾,害莫太守卖空家底购药时,也是这般宽慰自己的吧。”唐池微冷冷望着他,神情漠然。
梁郡丞眼中划过丝惊讶:“你怎会……呵,也罢,知道就知道吧,左右等姓晁的一到,这些烂事就跟我再无关系了。”
他苦笑,跌坐回太师椅。
不知想起什么,梁郡丞忽然双手撑膝,朝唐池微探过身,宛如欲对虫儿弹射粘舌的老蛙。
“丫头,有句话你说得不对。”
“莫兄他啊,可没卖出全部家当。”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那件祖传的八宝壶,呵呵呵……”
“君子律已、小人律人,莫兄此生只踏错这一步,却要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没奈何啊。朗朗乾坤,没奈何啊。呵呵呵……”
梁郡丞眼含悲光,吃吃笑着。
“若你能继瑜洲太守位,这份怜悯,又能延续几时?”唐池微喃喃几字,让厅内重归寂然。
听话又有能力的墙头草,总归是能得到好处的。
梁郡丞此番立功不小,上头岂能无赏?
他做佐官十余年,或许除生死相逼外,升任太守的诱惑,也让他坚定了背刺老友的念头。
梁郡丞收起哀相,冷眼打量被绑住的唐池微。
“老夫这是做什么呢?黄毛丫头,多费口舌。”浊泪在那张干瘪的脸上蒸散得快,眨眼已不见踪迹。
他挥手,让下人将碎茶盏收拾干净,又添了杯新茗,抿嘴细品个中滋味。
“唐茂的女儿啊,可惜了。这趟浑水,连礼部尚书都只能束手……哎,稚儿,不畏天高。”
唐池微摇摇头,看他的眼神首次带上同情:“人人都会犯蠢,可怕的是蠢而不自知。梁大人,你确定自己的功劳,没有被任何人冒领的风险么?”
梁郡丞微微一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从始至终跟你联络的,都是晁城主吧?”唐池微无奈道:“或许上头那位大人眼里只看得到晁城主,不见某位小小的郡丞啊。”
唐池微真没驴他。
《圣途》里莫太守一案,梁郡丞就是查无此人。
从晁家父子被拘、到被“主子”灭口于狱中,官差都没来找过梁郡丞的麻烦。
唐池微起先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才反应过来。
大抵是这场私盐案的“功劳簿”,没人记过梁郡丞的名字。
若未翻案,新任太守的位置,八成会轮到晁弘德头上。
而他,这颗知晓太多秘密的废棋会有何下场……
咬你(二更)
梁郡丞不防被问住, 好半晌才冷哼道:“省省口舌吧,丫头。”
走到这步,再瞻前顾后已晚, 还不如狠心赌一把。
莫志辛大势去, 他也无法回头。
“老、老爷!”孙管家慌慌张张从外头闯进厅,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晁家人到了?”梁郡丞面露厌色, 仿佛听见扫把星登门。
“不!是、是卫……”孙管家扑通一声栽倒,背后赫然现出道殷红刀痕。
“老孙!”梁郡丞惊得不轻。
外头的吵嚷声越逼越近, 出乱子了!
他慌慌张张想跑,又舍不得功亏一篑, 犹豫着该不该将唐池微等人当质僵持下去。
丫鬟小厮呼不来, 他遍寻厅堂,想找个锋利的物件抵颈威胁, 却一时寻不到。
他急得去踹太师椅,试图弄出个有尖叉的棍腿,反倒把自己的脚踢得生疼。
唐池微默然,深深见识了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事儿很难么?
他再摔个茶盏,不就能得到锋利碎片了么?
啧啧,光知道背后阴人, 遇到事就慌得跟软脚鸡。
忙来转去, 又记挂起重伤的孙管家, 还想搀着他一起逃……
光是看梁郡丞晃悠, 唐池微都觉得累。
孙管家既贪小财又不会办事, 梁郡丞训他时却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再结合年龄看,这对主仆应是相伴得久, 关系更似亲人。
梁郡丞的手段并不高明, 想来平素也确是位亲厚的佐官。
可当这种“老好人”突然背叛, 近他者,又有哪个能反应得过来?
哎……
“莫姑娘!唐姑娘!老樊!”
厅外忽传来卫明阳等人的呼唤,见他们总算杀到附近,唐池微立即挣扎着相应。
梁郡丞拖孙管家不动,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该捂她的嘴。
他步履笨拙,才刚靠近,眼前便闪过道寒光。
鲜血喷溅,梁郡丞伸向唐池微的右臂被齐齐砍断。
宝剑飞掷,溅着血铮鸣落地,让梁郡丞的哀嚎贯彻厅堂。
唐池微起先惊惧,在认出那是金浪剑后,瞬间安心。
卫明阳快步赶来,红着眼飞速扫视一圈,拾剑将唐池微的缚绳砍断,又抱住莫婉:“小枫!药!”
江枫用袖子不住擦汗,麻利地翻药包给两人解毒。
瞧模样累得不轻。
柯邑较好战,直打得梁府内无人敢近身才进厅,远远的就开骂:“老樊!你丢不丢人,居然被撂倒了!”
他一路腿不停嘴也不休,又朝着江枫开炮:“还有你!姓江的,你不自封神医么?连饭里有毒都不知道?还看我吃了三碗多!真没用!”
江枫冷脸翻出两枚绿色药丸,给晕倒的两人依次服下:“你有良心?没我,你早死街上了。”
“还敢马后炮!毒性现出来再解有啥用?你得预防!预防懂么?”柯邑战得不过瘾,只能靠怼人平缓热血。
待目光转到唐池微身上,柯邑却哑了火,过半天才憋道:“你、你掉池子里了?”
唐池微将麻绳揉吧成团,成功塞封住他的嘴。
柯邑再度憋火。
这次他总算找准发泄桶了,对着哀嚎的梁郡丞一顿狠踹:“让你丫下毒!让你丫下毒……”
真是不得消停。
樊纲体质好,恢复较快,只可怜莫婉虽能醒转,却仍手软筋麻,连话都说不成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