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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绪却没有功夫多看一眼, 他一边盯着匆忙给晏箐止血的太医, 一边盯着昏昏沉沉的晏箐。
他多希望她此刻不要睡，能醒着唤他, 可她眼睛紧紧闭着, 脸色苍白，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告诉他, 她还存在于这个世上。
太医们仍在忙碌。
玉茵忍着眼泪, 又往晏箐嘴里塞了几片人参。
萧绪定定地看着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可稳婆着急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公主？公主怎么不哭啊。”
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
萧绪猛地起身去瞧他没来得及看的孩子, 只见孩子眼睛和小嘴都闭得结结实实的, 同此时的晏箐一模一样。
稳婆忙将孩子提起来，倒立着拍孩子的背，但几下下去, 孩子还是没有反应。
萧绪脑中轰鸣一声，险些没站住身子, 孩子不哭……她娘亲的血又没止住……
眼看孩子的小脸渐渐发青, 稳婆急得不行，拍得力度比先前大了些。
萧绪此刻再也稳不住心神, 他冷声朝稳婆道:“要是公主有事, 诛九族！”
说着, 他扶着床榻转向止血的太医，厉声呵斥:“你们听见了吗？皇后要是有事，你们也诛九族！”
盛英在外面听见了暖阁内的动静，急忙进来劝阻萧绪:“皇上，皇后娘娘和公主一定会没事的，您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萧绪深吸了几口气，狠狠咬了下唇，鲜红的血瞬间就冒了出来。
他努力定住心绪，忍着心痛不去看稳婆怀里的孩子，俯身去握住晏箐的手。
她的手怎么那么冰，明明平时都很暖的。
萧绪忍不住搓起了晏箐的手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搓着搓着，他大掌里的小手似乎真的温热了起来。
太医们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血止住了！娘娘没事了！”
萧绪忙凑近了些，几乎要贴着晏箐的脸颊。
果然，晏箐长而密的睫毛频繁颤动了几下，随后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的萧绪，勉强扯出一个俏皮的笑来:“萧绪，我刚才以为下雨了，原来是你在哭啊。”
她努力抬起手，拭掉了萧绪脸上的泪痕，四处张望道:“晏晏呢？我的孩子呢？”
萧绪目光闪了闪，给盛英使了个眼色，轻声对晏箐道:“晏晏在旁边，乳母带着喂奶去了。”
他身形高大，堵在前面，晏箐根本看不见他身后的稳婆正抱着孩子离开。
可晏箐只看了他一眼，就大哭道:“你骗人！你骗人！我的孩子呢！把晏晏还给我！”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要起身，萧绪为了稳住她，只得低声道:“你好好躺着别动！马上！晏晏马上过来！”
闻言，盛英忙忍住眼泪，又唤回了刚刚出门的稳婆。
晏箐不顾萧绪的阻拦，硬生生坐直了身子，从稳婆怀里抱走了孩子。
看见孩子已经发青的小脸，晏箐慌得六神无主，她一边低喃着:“晏晏，娘亲在。”一边把孩子搂进怀里。
“晏晏，你怎么不和娘亲哭？”
晏箐说着，无意识地去挠孩子的脚底板:“明明在娘亲肚子里时，你那么调皮。”
刚说完这话，萧绪忽然拉住她的胳膊:“箐箐！孩子有反应了！”
晏箐猛地回过神来，又挠了挠孩子的脚底板。
这下，她亲眼看见，孩子的脑袋动了动。
稳婆忙从一边搭手，将孩子的身子放平，小脚立起来，让晏箐继续挠。
挠了几次之后，孩子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脸也慢慢恢复了红润。
晏箐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泣不成声。
还好。
萧绪在她身后，用身子支撑她坐着，缓缓环住母女二人，久久凝视着她们。
目光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茵玉芳盛英也偏过头去，轻轻拭了拭眼角。
盛英拭完泪就转过身来笑着道:“娘娘、公主母子平安，真是大燕朝最大的喜事！皇上，奴婢和您讨赏了！”
萧绪搂着母子二人，道:“赏，都赏，命赵牧拟诏，朕要大赦天下，为皇后公主祈福。”
盛英朗声应了，忙去安排。
晏箐缓过劲来，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女儿小手，诧异道:“皇上！你摸！怎么这么软啊。”
萧绪闻言轻轻碰了碰，只觉得摸到了一团软肉。
他低声道:“女儿随娘亲一样。”都软软的。
“也不是很随我吧。”
晏箐嘀咕着，把襁褓偏了些，让身后的萧绪瞧:“你看，她长得，好像不是那么随我，但是又挺熟悉的。”
萧绪定下心神瞧了瞧，险些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晏晏的毛发，似乎格外旺盛了些……
虽说她父皇母后的头发也很茂密，可比起她来说，好像还差了一点。
晏箐和萧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答案。
孩子还没睁开眼睛，看不出来五官如何，只能看得出来红通通，皱巴巴的。
与晏筠那野人看上去有八分相似，活脱脱的一个小野人。
沉默半晌后，萧绪道:“无事，元启虽然是女儿家，但生成这样，也别有一番孔武威风。”
晏箐恼怒道:“讨厌死哥哥了！”
她视线下移，不偏不倚地落在萧绪破了唇瓣上，蹙眉道:“怎么回事？”
萧绪抬手要摸唇瓣，被晏箐急忙制止:“那么大一个口子，快让太医瞧瞧。”
萧绪拗不过她，只得任由太医给他唇瓣上贴了一个药贴。
晏箐看着那块药贴，“噗嗤”一笑:“好傻啊。”
萧绪作势瞪了她一眼，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威胁的神色。
二人正对视着，忽然间发现，晏晏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乌溜溜水盈盈的杏眼，同她母后一般无二。
这样瞧着，倒是与晏箐一模一样了。
萧绪和晏箐把孩子看了又看，看得孩子张嘴又要哭，才放下心来。
玉茵上前抱走晏晏，要送给乳母喂奶。
晏箐依依不舍地把孩子交了出去，被萧绪扶着躺下。
被褥、里衣已经换成干净的了，凤仪殿里地龙又烧得极旺，晏箐湿了的乌发散下的几缕已经干了，但还有大半湿着。
不等晏箐唤，萧绪就伸出手，将她的长发散在脑后，平铺在床榻上。
晏箐感受着难得的静谧，感慨道:“生孩子真累。”
萧绪一边拨弄着晏箐的头发，一边微微颔首。
过了许久，晏箐喃喃自语道:“要是龙凤胎就好了。”
闻言，萧绪瞥她一眼，有些许不满:“先前不知是谁威胁我不准不喜欢女儿。”
晏箐噘起嘴:“这不一样。”
她有些挫败:“谁让你是皇上呢，要是你不是皇上，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管孩子是不是男孩儿，可你偏偏是皇上。”
晏箐说着，声音渐低，只是嘟囔着:“可你偏偏是皇上。”
萧绪等着她的乌发全部干了，重新给她拢在一处，随后才道:“正因为朕是皇上。”
他握住晏箐的一只小手，眼眸深沉:“才能给你们母女全部。”
晏箐不明所以，想要再问，萧绪已经别开了眼，从玉茵手里接过了刚煎好的药汤:“先喝了。”
她乖顺地就着送到唇边的小碗，一口一口咽了下去，甚至忘了如往常一般要果脯。
但喝完一碗药后，还是有一块小小的果脯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着，送到了嘴边。
晏箐抬起眼睛看萧绪。
萧绪只动了动手指，道:“不是觉得药苦？”
晏箐弯了弯眼睛，这才就着萧绪的手指，一点点吃了果脯，期间还把糖渍弄到了他手上。
可萧绪脸上丝毫不见嫌弃之意等晏箐把果脯吃完，萧绪扶着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低声哄道:“睡吧。”
晏箐朝他甜甜一笑:“嗯。”
她也实在累了，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发出小小的鼾声。
萧绪坐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了东暖阁旁。
东暖阁和西暖阁之间被隔出了一个小屋，里面放满了小女儿要用到的物件。
乳母喂完了奶，正要将小公主抱出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瞧。
萧绪轻轻接过孩子，第一次把这软绵绵的幼儿抱入怀里。
从此以后，他在这世上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一个不会令他心生厌恶、只会让他全心呵护的亲人。
她母后说得没错，真的很软，软得像一团有形的棉花。
萧绪想着，抱着晏晏晃了晃。
小女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瞧着他，一点也不害怕。
萧绪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她的鼻尖，唤道:“元启。”
晏晏还是盯着他瞧。
萧绪勾起嘴角，把女儿交还给乳母，叮嘱道:“好好照顾公主，等皇后醒了，就将公主抱东暖阁来。”
乳母应了，萧绪才缓步迈出了小屋，朝西暖阁去。
盛英一直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