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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皇后，怎么可能有人敢翻我的首饰呀。”
晏箐素手轻抬，抚摸了一下头上的玉簪，甜甜一笑:“这都是皇上送我的。”
晏筠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遍布须发的脸上显而易见吃惊:“皇上居然舍得送你首饰？”
说完，他又瞧了两眼那发簪，微露嫌弃之意:“不过一根簪子罢了，你可不能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对他掏心掏肺。”
“哥哥！”
晏箐嘟起嘴，又拍了拍晏筠的手:“皇上平日是有些节省，可他这次送了我好几大箱子首饰呢，你别那么说他。”
晏筠沉默下来。晏箐未出阁时，他常给晏箐订头面首饰，自然瞧得出来，晏箐如今头上的首饰虽然比不上那些镶满宝石的头面，但也不是凡物。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从晏箐的头上移开，转到了晏箐的小腹上。
那里，已经明显有了一个隆起的弧度。
瞧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晏筠张了张嘴，还是把要说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晏箐没有留意到晏筠一瞬间的沉默，只当他不信萧绪回起复的他，便晃悠着晏筠的胳膊撒娇:“哥哥，你耐心等着吧，皇上一定会起复你的，要是他不起复你，我就带着孩子一道去闹找！”
语气娇纵，同在将军府中时一般无二。
“好！那些大臣们说哥哥嚣张，目无尊卑，依我看来，你比哥哥还嚣张。”晏筠因为晏箐的话朗声大笑，高兴道:“我们晏家的姑娘，就要这般模样！”
言罢，他望了一眼天色，起身要走:“看时候，应当快要下朝了，哥哥可不想再碰到前朝那些讨人厌的东西。”
晏筠不准晏箐起身送她:“你好好坐着，安心养胎，哥哥改日再来看你。”
晏箐拗不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离开。
只不过晏筠一抬腿，那只狸花猫就跟着走，行到门口时晏筠才发现。
他提着它的后颈交给跟着送他的玉茵和玉芳:“我可不要这小东西，见它还算乖巧，给你们娘娘留下吧。”
玉芳先行接过猫儿，晏筠便瞄了空闲的玉茵一眼，示意她跟出来。
玉茵有些意外，但还是跟着晏筠行到了外间，问道:“大将军，可是有事要交代奴婢？”
晏筠转过身子，面上丝毫不见适才与晏箐在一起时的愉悦模样，他沉声道:“箐箐如今怀得是男是女？”
玉茵一愣:“太医说现下还瞧不出来呢。”
晏筠闻言，低声道:“若是知晓了孩子是男是女，速来报我。”
说完，他喃喃自语:“我担心皇上现下对箐箐的好，都是冲着她肚子里的‘皇长子’，要是是个女儿……”
玉茵也脸色一僵，重重点头:“大将军放心，奴婢晓得其中要害。”
晏筠往里间瞧了一眼，远远瞧见晏箐正在抱着狸花猫玩耍，才抬脚离开。
行到一半时，又听见有女子唤他:“喂，大将军。”
晏筠以为又是淑贵妃，正打算呵斥几句，结果转过身来一瞧，见到来人，语气宽和了不少:“哦，是你。”
＊
赵牧得了萧绪的示意，缓步从首辅站立之处走出，朗声道:“皇上，臣有奏。”
待萧绪颔首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几寸厚的折子，朝殿上的文武百官举起:“这封折子，是跟随皇上出巡近五月的许灵杰许翰林、孟长风孟翰林二人所书，其中详细写明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联合查办后的结论，在下于昨日夜里看了，字字泣血，振聋发聩。今日，就由在下，来为各位读上一读。”
萧绪微阖双眼，唇瓣抿成一条直线，静静地听着赵牧铿锵有力的诵读。
随着赵牧所念内容越来越多，朝堂上的不少人都冒出了虚汗，频频举袖想拭自己的额头，但又怕殿前失仪，只得忍住，任由汗水滑落。
折子内容极为丰富，赵牧读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停下。
声音刚刚落地，便有不少世家文臣跪下重重叩首，此时也顾不上殿前失仪了，一边磕头一边大喊冤枉。
萧绪冷冷抬眸，扫过殿下数人，冷声道:“都给朕闭嘴。”
众人瞬间噤声。
萧绪这才望向刑部尚书、左右都御史和大理寺卿，沉声道:“这折子中的结论，你们四人可敢以九族作保，无半分虚假？”
四人齐齐应是。
“那你们呢？”
萧绪随便指了一个刚刚哭喊冤枉的侍郎道:“你们可敢以九族作保，坚称自己冤枉？”
那侍郎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半晌不作声。
萧绪冷笑:“朕若不是下去了一番，还真不知道，你们的手居然这么不干净。”
他起身，缓步走下龙椅，来到跪倒的诸位大臣面前:“有与匪患勾结不让灾民到京告状的。”
萧绪往前走了几步:“有虚报灾情骗取国库金银的。”
“有为了政绩谎报灾情不顾灾民死活的。”
他踱到余庆安面前，声音愈冷:“还有不少利用宗族势力作遮掩，将水利工程让渡给商贾，从中谋利，还装作若无其事，心安理得地让那些商贾背锅的。”
萧绪顿了顿，又慢慢往御台上去，坐上龙椅。
“所有人，不得求情，全部按律法办处。”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纷纷领命，要将人往下带。
世家文臣们见势不好，几个罪责严重、官职不低不高的彼此望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往柱子上撞去，登时便没了性命。
官职低的部分人见状，为保全家人，也咬咬牙，一头撞了上去。
不多时，世家文臣躺在殿上的，居然已有了小半之数。
余庆安祖上出过数位首辅，他父亲便是前任首辅，自己又位列户部尚书，在世家中极有地位。
见状，他深吸一口气，厉声道:“诸位冷静！”
言罢，他缓步迈出，朝萧绪跪下:“臣未能约束好旁支，还请皇上责罚！”
萧绪摆摆手，已经懒得再看殿上这些人一眼:“按律法办。”
说完，萧绪正要下御台退朝，却又听余庆安大声道:“皇上！罪臣还有一言进谏！”
萧绪转头望他。
只见那已经满头华发的老尚书肃声道:“臣，恳请废后。”
疯猫
其余几个身居高位的世家文臣闻言纷纷看向余庆安, 其中离得近的工部尚书低声道:“你在做甚？皇后刚怀了身孕，这可是皇上头一个孩子，你这不是正给皇上发落你的由头吗？”
余庆安却不回答, 只是阖了阖眼，复又睁眼时，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变得格外坚定。
直到萧绪面色冷凝, 一步一步行到他面前来时, 余庆安仍是适才那副模样，大声道:“臣, 恳请废后！”
他继续道:“皇后晏氏乃晏筠之亲妹, 晏筠行为不端，犯下数罪, 虽已处置, 但余威仍在。皇后晏氏不通宫务为人奢靡，难当后位, 晏筠兵权已释, 皇上不若趁此机会废后, 以绝后患。”
萧绪直直地盯着余庆安，而余庆安也挺直胸膛，尽可能不怯场地回望萧绪。
半晌, 萧绪一字一顿道:“晏筠之罪，不及家人。更何况, 皇后如今怀有身孕。”
“余尚书, 是对我皇室子孙，有所不满吗？”
如今是夏日, 天气炎热, 可众臣听到萧绪声音时, 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也纷纷疑惑起来。若是先前晏筠倒了时提废后，皇上兴许就应了，可如今皇后有了身孕，肚子里的极有可能是未来国君，皇上绝不可能在此时废后。
余尚书在做些什么。
余庆安仍旧镇定，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出了一丝不安。
他闻言，重重磕头:“臣有罪，臣年岁太大，居然忘了皇后娘娘怀有身孕一事。”
紧挨着余庆安的工部尚书忍不住偏过头看他。
有相隔较远的武将不由得大声道:“余尚书莫非糊涂了？皇后有孕明明是在早朝上刚公布的，您这么快便忘了？”
余庆安嗫喏道:“年纪大了，只能记得刚刚发生的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面前的萧绪:“所以罪臣现在只记得皇上适才所说，晏筠罪不及家人。”
他继续道:“那罪臣、及在场的许多大臣，是否都能罪不及家人？”
萧绪已经明白了余庆安的意图，但此时也只能道:“朕再说一遍，按律法处置。”
余庆安长出一口气:“谢皇上，臣的罪责，臣心里有数，只是臣的女儿如今主理后宫，臣怕她受了臣的牵连，无法再为皇上分忧。”
他又道:“皇上金口玉言，想来女儿也能继续服侍皇上，罪臣这就放心了。”
萧绪瞥他一眼，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工部尚书忙扶住瘫软下来的余庆安，感慨道:“你呀，你这不是博上前程和命去赌吗？”
余庆安笑道:“我这把年纪了，还有前程吗？至于命，我罪不至死，皇上素来冷静，何至于此。”
工部尚书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就算是为了女儿好，你也是糊涂啊！要是皇上迁怒贵妃，你今日岂不是弄巧成拙？”
余庆安拭了拭额头冷汗，朝工部尚书笑道:“不会的，适才皇上已然算是许诺。”
他望了一眼萧绪离去的身影，喃喃道:“以皇上的威仪，既然当着众人的面应了此事，便不会毁诺。”
凤仪殿。
晏筠刚走没有多久，晏箐正与那狸花猫玩耍，便见萧绪大步流星地往里间来了。
她诧异道:“你今日怎么来这般早？”
萧绪今日头天上早朝，必然有一堆政务等着处理，她本以为他深夜才会来。
萧绪一言不发，只上前挨着她坐下，阖住眼帘，握住她的一只手。
晏箐望向紧跟着萧绪的盛英，盛英做了个“被气到了”的口型，忙去给萧绪沏了一盏君山银针，呈到他面前。
半晌后，萧绪才睁开眼，缓缓道:“无事。”
他接过茶盏饮了一口，问道:“今日与你兄长聊得如何？”
他瞄了一眼晏箐怀里的狸花猫，随口道:“这是晏筠送来的？”
晏箐一只手被萧绪握着，单只手没法搂住狸花猫，只侧了侧身子让萧绪能瞧得清楚些。
她笑着道:“聊得好着呢，真希望□□日都来。”
说完，她努嘴让萧绪看狸花猫:“不是哥哥送的，但是挺黏哥哥，我看性子也乖巧，便让留下来了。”
“不是晏筠送的？”
萧绪瞬间皱起了眉头，厉声喝问守在外间的小太监们:“这猫怎么来的，查过了吗？”
领头的小太监急忙上前跪下谢罪:“回皇上，许是花园里的哪只野猫跑来了，奴婢们还没来得及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