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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的纤长眼睫轻轻掀起，苏糯清澈的眼中倒映着头顶璀璨的灯光，明净得竟让程业有那么一瞬想要错开目光。
这眼神就好像早已将他们看得透彻。
“可以。”平静地移开目光，苏糯继续低头看手机。
程业欲言又止，最后轻叹口气，转身往门口走去。
“等等。”
他刚打开门，苏糯温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程业回头，却见她依旧背对着门，并未有所动作。
“我叫苏糯，别的名字我不会应。”
他的眸光暗了暗，透出一股子叫人不安的凌厉，最终还是默认了。
六点半，住家阿姨敲门进来，交代程业的叮嘱，请苏糯去楼梯口暂等。
将手机放进包里，苏糯站起身，踩着七公分的细高跟，在阿姨的注视下出了门，最后停在离楼梯不远的地方。
“为了多一道联姻筹码，十几年没音讯的前妻女儿都能找回来，”低低地冷笑一声，沈屿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高脚杯，视线随着里面晃动的液体深深转动，语气讽刺：“够【创建和谐家园】。”
在他身旁，【创建和谐家园】在轮椅上的叶宁延饮了口酒，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好似被觊觎的，即将与程家联姻的人不是他。
“或许那位姑娘是自愿的。”
“那只能算她——”
“倒霉”二字被程业念的名字狠狠掐断。
沈屿成猛地抬头，和所有人一样看向楼梯。
向来深邃沉静的瞳孔中掀起了让人心悸的波澜，也黑得厉害。
鞋跟轻叩地面的声音回荡在宽阔寂静的奢华大厅，女子一袭蓝色礼服裙，容颜盛极，气质柔雅入骨，像是古典名画中走出。
她神色淡淡，不见笑意，就这样镇静地走入客厅内众人的目光编织成的囚网中。
无视了程业想要牵她的动作，苏糯没什么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
默默放下手，程业像是感觉不到尴尬，端着笑容回到大厅中央，继续讲话。
漫无目的地看了看前方形形【创建和谐家园】的面孔，苏糯最后又看向窗外。
现在是黄昏，天边的残红正逐渐被夜幕吞噬。
她整个人都游离在气氛之外，不想融入，更不必迎合。
这终究不是她的世界。
眼前的这些人也是过眼云烟，待到目的达成，便再无瓜葛。
想着，苏糯又开始收回目光，只是到了半途，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束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有些茫然地扇了扇长睫，不等她在眼前的这些人里寻找视线的主人，它就销声匿迹。
按理说他们的圈子里没有人会……
瞳孔蓦然放大，苏糯的心脏也跟着猛地抽跳了一下。
她竟然忘了沈屿成……
“糯糯，我带你和几位重要的客人打个照面，之后你可以寻个僻静的地方休息，不必管这里的应酬。”
“我知道你和晓洁一样，都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前面的人都三五成群地散开，饮酒聊天时，程业来到苏糯身旁，压低声哄着她。
曾经他也这样哄过苏晓洁，但苏晓洁始终不愿适应这个圈子的生活，也不愿为他考虑和改变，耗尽了他的耐心。
所以他最后毫不留情地舍弃了她们母女。
苏糯恐怕只会有过之而不及。
侧眸看了他一眼，苏糯大约猜到了程业的想法，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她和妈妈可不一样，不然也不会回来面对他这张恶心的脸。
当苏糯跟着程业他们去应酬的时候，刚有所隐匿的目光又开始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直到他们停在叶家人跟前。
“原来我大哥的联姻对象是你呀苏糯，恭喜恭喜。”
没说上两句，珠光宝气的叶宁薇就开始阴阳怪气，笑得异常张扬。
Chapter38
似乎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 苏糯依旧温柔地笑着，“什么联姻？”
叶宁薇故作诧异，“你还不知道呀？来, 我带你去见见我大哥。”
不等双方父母开口，她便直接牵起苏糯的手, 当着周遭其他宾客的面将人连拖带拽地拉到个较为僻静的角落。
好在苏糯虽然不怎么穿高跟鞋，但平衡性较好, 只最初脚步有些不稳, 后来也渐渐跟上了她的步调, 因而没有显出对多少狼狈。
“大哥，我知道你腿脚不便，所以就把苏小姐请来了，你们好好认识一吧。”
话是对着轮椅上的叶宁延说的, 她的目光却一刻不离站在一旁的沈屿成。
最爱的女人和你的好兄弟有婚约, 这感觉是不是很好？
尽管叶宁薇的语气还有眼神都充满挑衅, 但沈屿成根本没将她放眼里, 视线几乎就没离开过苏糯。
唇畔浅浅弧度里的冷意更重了几分。
苏糯, 你真是好样的。
躲开他危险的目光, 苏糯垂眸看向轮椅上的男子。
凑巧也对上了他温润柔和的眼眸。
叶宁延道：“苏小姐，我妹妹有些唐突，望你见谅, 婚约一事也只是两方家长的口头约定，你不用太在意。”
不等苏糯开口，叶宁薇故作诧异地“啊”了一声。
“大哥, 我听爸说如果我们两家联姻, 他就会同恒远合作, 一块拿下城东那块地, 共同开发。你一直在国外，苏糯又刚被找回来，你们可能都不太清楚，这个项目对两家来说很重要的，利益牵扯特别大。”
长睫颤动，苏糯心下彻底了然，又有些想笑。
首都城东的一块地，少说得二十几个亿，原来在程业心里她这女儿还挺值钱。
这下事情可能更精彩了。
轻轻抬眸，苏糯迎上三人复杂各异的目光，笑意盈盈地举起手中的高脚杯饮了一口。
“谢谢叶小姐告诉我这么多事情，我有些累，就先失陪了，你们慢聊。”
话落，她转身离开，背影优雅婀娜，又透着几分让人陌生的清冷。
长眉轻蹙，沈屿成放下酒杯，迈开长腿追上前去，想要将他拦住的叶宁薇被叶宁延轻轻拽住手腕。
“你干嘛？”
外人不在，她的脸色自然冷了下来，态度也很不好。
无视了妹妹的挣扎，叶宁延虽瘦却有力的胳膊纹丝不动，他唇畔笑意依旧，但原本温润的眼眸此刻已是让人起畏的深沉。
“薇薇，既然这么关心大哥，就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毕竟我在外这么多年，对家里的事确实疏于了解。”他的语气如常。
叶宁薇又气又急，但周围都是圈里举足轻重的人，她发作不得。
而且沈屿成已经走远，她也只能干瞪眼，咬牙切齿地道：“那我就和大哥多聊一会。”
先沈屿成一步追上苏糯的是程业。
他跟着女儿上了二楼，二人往里走了一段方才停下。
程业解释道：“糯糯，我确实有和叶家联姻的意向，但也不会罔顾你的意愿，你如果看不上叶宁延这件事就作罢。”
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苏糯胃里又开始难受。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他那一半血缘从身体里分离出去。
原本温婉的眉眼此刻冷若冰霜，苏糯道：“程业，我的婚姻，不对，是我的人生早就已经跟你毫无瓜葛，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也不需要告诉我，因为都不可能实现。”
“而且我为什么要看不上叶宁延？仅仅因为他腿脚不便？”
“请你以后不要以己度人，你不懂的，不代表我也不懂。”
说完，苏糯转身欲走。
程业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沉声道：“既然不想和我这个父亲再有瓜葛，当初为什么答应回来？”
停下脚步，女子优雅地半侧过身，笑意恬淡，却不含半分情绪，“为了现在这一刻。”
当然，也为了让自己彻底下定决心，再无顾忌。
顿了不到一秒，苏糯继续道：“程业，我建议你去照一下镜子。”
看清你这副最真实，也最让人作呕的丑陋嘴脸。
只是苏糯刚走到转角又对上了沈屿成黑沉的凤眸，明明唇畔噙着笑意，却让她有点头皮发麻。
小脑袋飞快转动，想着给他顺毛的方法的同时，苏糯还不忘露出笑容，只不过这次她笑得真心实意，且还带着叫人发作不得的讨好。
你别生气～
灵动的大眼睛在璀璨的灯光下盈盈闪烁，无声诉说着歉意和恳求。
见他没有反应，苏糯索性上前轻轻捏住他的衣袖，软绵绵地道：“沈屿成，你跟我一块走吧。”
男人的目光终是越过她，没什么情绪地对上紧随而来的程业。
他的胳膊自然而然地揽住苏糯柔滑纤薄的香肩，将她带到自己身侧，紧密相贴。
猝不及防，有些失衡的她双手顺势扶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双颊也因此生了娇艳的红晕。
不过苏糯没有立刻放下手。
她和沈屿成一块看向显然有些难以置信的程业。
“看来以前是我失敬了。”
“不过程总既然有意让糯糯联姻，不如求她考虑一下我。”
沈屿成笑得漫不经心的，眼里的冷冽讥讽分外扎人。
程业的脸色一时有些失控，他翕动着唇瓣，看看苏糯，又看看沈屿成，“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