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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渐缓, 她的目光先理智一步，越过车来车往，落在对面。
而后不由自主地停下。
只是一眼, 她就撞入了他目光延伸出的，密不透风的网。
理智在瞬息之间收拢，苏糯垂下眼帘, 好像没看到他一般, 平静地迈开脚步, 继续往前。
但心闷疼起来, 喉咙也跟着发痒，她不停地咳嗽。
沈屿成长眉拧起，没有犹豫地往前面的斑马线走去。
但很不巧，他到时红灯亮起。
路中央的警察吹哨示警，两侧行人纷纷停下，等下一个绿灯。
回过身，沈屿成与她保持平行，准备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将她拦下。
怕他追上来，正巧放学的点路上来往的出租车多，苏糯拦下一辆，坐上便走。
停下脚步，沈屿成冷锐的目光紧锁着那辆越走越远的车。
紧攥成拳的手缓缓舒展，黑眸中的波澜也跟着平息，他回到自己的车内，从容不迫地向司机报了个地址。
惹人注目的劳斯莱斯重新启动，汇入车流。
仰头喝着温水，缓解喉咙的干涩，苏糯圆睁美目，将不停打转的泪水逼退。
沈屿成，为什么不说到做到？
我虽对你有愧，可也有自尊，更会难受。
心神不济，手机响时苏糯没有细看来电显示，便接通了电话。
“糯糯，是我，最近工作还好吗，忙不忙？”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让苏糯的所有情绪顷刻间化为虚有，心下死寂。
一个多星期过去，他确实也该有些动静了。
看着前面副驾驶的椅背，她平静地道：“有什么事吗？”
苏糯永远做不到和程业虚与委蛇，就算可以，彼此大概都会恶心的够呛。
“如果不忙的话晚上来家里吃个饭吧，我派车接你。”
他也不自讨没趣，顺着她的意直接将话挑明。
“不用，我自己过去。”
“你愿意来就好，家里地址是——”
“我记得。”
“那你路上——”
那头还没说完，苏糯就将电话挂断。
程业的声音，她这辈子都没法多听。
而且紫金庄园整个望城应该无人不知。
那也是恒远集团的成名之作。
里面住的都是家族底蕴悠久，财力雄厚的富商，亦或是地位显赫的机关人员。
曾经是她的家。
请司机改道去紫金后，苏糯便给孟溪甜去了电话，告诉她今晚有事，不回来吃饭。
庄园内都是别墅，占地面积广阔，所处地段也极佳，安保管理也异常严苛。
司机将车停在门口，苏糯付了钱刚走下车，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就恭敬地迎上前，为她指路。
这些年里面的绿化布局大概经过了很多次修缮，美观如新。
三人走了将近十分钟，才到程家的别墅。
穿过庭院进去后，满目的富丽堂皇，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
换了主人，这栋宅邸的内部装潢再难找到半点往昔痕迹。
加之时间过去太久，所以对苏糯来说已经全然陌生。
同女儿程柔，儿子程誉一块从小客厅出来的姜念瑾和前不久的程业一样，在看到苏糯时愣了片刻。
“糯糯，好久不见，你现在出落得太漂亮了，阿姨都有些不敢认。”
但很快她就露出笑容，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久居高位，养尊处优的端雅贵气。
而她身旁，与她身高相仿，但更像程业的程柔上下打量着苏糯，脸上虽也挂着笑容，可未及眼底。
将肩上的挎包还有手里提的电脑包递给阿姨，道了声“谢谢”，苏糯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向旋转扶梯中央垂落的巨大水晶吊灯。
什么都换了，唯有它，还在。
“我有些饿。”苏糯移开视线的时候，平静地道。
紧攥的手缓缓松开，【创建和谐家园】的掌心里落着几个红色的月牙印。
“那我们现在就去餐厅，饭菜早已经准备好了。”
程业与姜念瑾对视一眼，又笑着看向苏糯，语气温和。
“爸爸，我还不饿，不想吃饭，我要和你们一块看电视。”
一直圆睁着充满敌意的大眼睛看着苏糯的程誉突然抱住程业的腰，撒娇道。
他今年七岁，刚上小学，是程业的老来子，在家里备受宠爱。
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他要的程业都会想方设法满足。
不过这次，他似乎不能完全顺着。
半蹲下身和他平视，程业眉眼间都是宠溺，一双手温柔地摸着他的小脑袋，轻声哄道：“但是我们都有点饿了，你先一个人看会好不好？”
“我不要！老师说要尊老爱幼，她都那么大人了，不能一个人去吃饭吗？你们怎么能因为她这个外人无视我！”
程誉鼓着嘴振振有词，还不忘侧过脸来狠狠瞪苏糯一眼。
而苏糯看着他，非但没生气，还弯起了唇角。
七岁，七年前，时间竟这般巧。
或许他就是上天给程业和姜念瑾的“福报”。
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家，苏糯柔软的美眸深处，有着罕见的清冷讽刺。
最后是程柔嫌烦，将弟弟拽进餐厅，命人把餐桌前的升降电视打开，放程誉喜欢的动画片。
这顿饭吃得呱噪，但苏糯心情尚可，便也不在意。
“糯糯，下个月我准备在家为你办场晚宴，你放心，不会邀请任何媒体，来的都是一些和我关系较好的圈内友人。”
接近尾声时，程业方才开口，说出请她来这一趟的目的。
“临近期末，我工作比较忙，时间定了再联系我吧。”
说完，苏糯便从位子上起身，准备离开。
路上吃了喉片，但今晚菜不算清淡，她的喉咙又有些干痒，走到一半忍不住闷咳了两声。
“你感冒了怎么还来吃饭？传给我怎么办？”
盯着她瞧的程誉突然来了一句。
“抱歉，如果被我传染，最好多请几天假去医院看看，养好再回学校，不要传染给其他小朋友。”
回过身，苏糯看着他，柔声说了一句。
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程誉不屑地哼了声，微昂起头道：“用得着你说？谁生病了还去学校？”
笑了笑，她接过阿姨递来的口罩戴上，转身往门口走。
“糯糯，别把你弟的话放心上，他被我宠坏了，难免有点口无遮拦。”
“如果身体很不舒服别硬撑，去医院看看。”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让老李送你回去。”
程业追上来，将她送到门口，语气格外温和，也带着几分尚不明缘由的关心。
苏糯没有回答。
她在程业的目送下踏入夜幕，走出院子，坐进门口停着的黑色奔驰。
而斜后方，出来散步的安韵缓缓停下脚步，黛眉轻蹙，已生细纹却仍旧矜贵有神的凤眸中划过一抹诧异。
车开走后，她低笑着摇了摇头。
沈司理一直看着她，见状低声问：“怎么了？”
“我可能真得去配副老花镜了。”安韵感慨道。
牵起她的手，沈司理镜片后的眼中一片柔和，“不用，我一个人戴就行。”
夫妻俩相视一笑，就这样牵着手，沿着小径继续慢慢往前……
回去的路上，苏糯从包里拿出手机。
微信上面有十几条未读消息。
答复好工作上的事，苏糯盯着沈屿成最后那条信息看了片刻，也没点开，直接标为已读。
不想让程业知道她现在的具体住址，苏糯在小区附近的马路边下车，步行回去，路过药房时进去买了两盒喉片，一些常备药，还有电子体温计。
走到单元楼下已经快七点半。
虽然电脑不算很重，但提久了难免有些累，苏糯停下换手时，不远处的树下，原本靠着车抽烟的男人摁灭烟头丢进垃圾箱，朝她走来。
当她抬头时，他已经快走到面前。
“感冒了？”
大约是声音压得低，沈屿成的语气竟听着温和，他抬手想要接过苏糯手上的东西，但她轻轻后退一步，安静地躲了过去。
“有一点。”
“我上去了。”
收回落在他衬衫扣子上的视线，苏糯转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