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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礼进入初夏，升温很快。

  　　倪阳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手机躺着陈彧南的信息。

  　　cyn：【陆无祁没有坐巴士回来。】

  　　cyn：【查不到他近期的购票信息。】

  　　雨过天晴：【他没回崇礼？】

  　　cyn：【也有可能自驾回来，你多小心，别单独出门。】

  　　雨过天晴：【我和许桐约了在音乐学院见，学校人多，不会有什么事。】

  　　雨过天晴：【你去上班，我也不能一直躲在家里。】

  　　对方沉默数秒。

  　　cyn：【注意安全，有事随时联系我。】

  　　倪阳愉悦的给他回了个好字，下床洗漱收拾，约莫一个小时，她刚找好换季的衣服，还没等穿好，响起砰砰拍门声。

  　　“谁啊。”她过去，向门镜看。

  　　杨晚星墨镜红裙，单手叉腰，一副窈窕女郎的模样支着门框：“开门啊倪天晴。”

  　　倪阳笑着，开门：“你怎么来了？不上班吗？”

  　　“还不是拜你家陈大警官所赐，”杨晚星风风火火进屋，四下张望：“有水吗？渴死了。”

  　　倪阳从饮水机接杯水给她：“陈彧南让你来找我？”

  　　“我刚结束外采，他就给我打电话，”杨晚星仰脖一口气喝光水，又接一杯，捧着坐在沙发里：“说你和许桐约在音乐学院见面，让我陪你去，”她耐人寻味的看着她笑：“我听说你从音乐学院新招了三个小帅哥，老实说，这次去，打算带几个回来？”

  　　倪阳正换鞋，无语的抬了抬眼皮：“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我是去问季教授的事。”

  　　杨晚星顿时来了精神：“季教授？”

  烈焰吻鲸歌

  　　学校仓库空气潮湿, 零七八碎的堆着废旧纸箱和课桌椅，晌午的阳光从窗子投射，灰尘漂浮在空气中, 被无限放大。

  　　屋子里面味道不太好，倪阳和杨晚星都掩了掩口鼻。

  　　“小心点，”许桐迈过地上的废纸箱, 随脚踢开散落的课本, 走在前面：“季教授生前还有些东西放在职工宿舍，前些天学校通知她公婆来领回去, 但她公婆没来, 让自行处理，她宿舍里的衣服和被褥都让收废品的大爷拿走了, 但还有些课件和一个盒子, 我怕万一以后有用，就暂时存放在这里。”

  　　“太无情了, ”杨晚星和倪阳心照不宣的互相看一眼, 不禁感慨：“要是亲生父母还在, 肯定不会把她的遗物丢在这种地方。”

  　　“没办法，最近的流言蜚语传得越来越离谱，都是对季教授不利的。”许桐叹着气, 走到最里面，从课桌上搬纸箱。

  　　倪阳看那张课桌上东西很多, 迈过杂物, 过去帮她：“季教授出事那天是不是去见什么人，她平时有这种情况吗。”

  　　“小心手, ”许桐和倪阳一起, 逐个箱子往下搬：“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这种事就算是真的，也见不得光，季教授怎么可能跟学校的同事说。”

  　　又一个箱子落地，砸起一地灰尘。

  　　“也是，”倪阳附和的点着头：“不然也没必要做不在场的假象。”

  　　许桐嗯了声，说这两天仓库被扔了不少东西，季聆拿张遗物被压在底下，她搬了半天，才终于找着，把箱子放地上后，扒开，指里面杂物道：“就剩这些，那几本乐谱，旁边那摞书、还有那个金属盒子是她的，其余的不是。”

  　　里面有几个落了灰尘的文件夹。

  　　许桐捡起其中的蓝色文件夹，翻开：“这里面夹的曲谱，都是季教授自己谱的曲子，有好几首我觉得都很好听，就这样被当成废品回收掉太可惜了，”她翻到最后，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曲谱上久久停留：“这一段就是她出事那天，琴房里反复放的。”

  　　倪阳垂眸看，那页曲谱经过多次涂改，有些乱，显然只创作到一半，还没写完，人就发生意外，她惋惜：“那天听过几个小节，曲子蛮好听的，可惜了。”

  　　许桐也说：“是啊，真的是很有才华一个人。”

  　　杨晚星留意到金属盒子：“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许桐摇头：“盒子上了锁，没有钥匙，打不开，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银行卡、存折，或者证件之类，就留了下来。”

  　　重要的东西。

  　　倪阳蹲下查看那个金属盒子，是特制的六位数字密码锁：“季教授生日是什么？”

  　　“我找找看，”许桐说着，弯腰翻箱子，找出一个牛皮纸袋，抽出文件看着说：“不仅有她的、她老公和儿子的生日也有。”

  　　倪阳逐个尝试，三个密码都是错的：“不是生日……还有可能用什么做密码。”

  　　许桐又看着档案信息念：“入职时间？该不会是结婚纪念日吧？那个就不知道了。”

  　　倪阳试了入职时间，也不对：“结婚纪念日可能性不大。”

  　　“往往最复杂的就是最简单的，六个一？六个零？”杨晚星猜测：“再不行试试六个八？”

  　　倪阳：“……”

  　　都不对，她也没办法了。

  　　许桐问她：“这些你要带回去吗？”

  　　杨晚星怕倪阳答应，赶紧提醒她：“这毕竟遗物，你们非亲非故，放你家里不好，先放这吧。”

  　　倪阳点头，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直接点陈彧南的头像发过去：“杨晚星提醒的对，我个人没有权利带回去，我先问问警察那边，有没有更合适的保管方式，”她想了想：“但是你先别对其他人说了，我怕这东西被人当废品处理掉。”

  　　许桐疑惑问：“如果她的家人问起来……”

  　　“那你就说没有，已经扔了，”倪阳考虑到盒子里的东西或许是留给她儿子的，话说的直白且直接：“季教授没有父母，唯一的家人就是她儿子，这些东西就算要给，也是等她儿子长大一点，直接交到他手里。”

  　　许桐了然：“好吧。”

  　　*

  　　陈彧南从口岸离开后，心里疑惑无法释怀，立刻独自去了趟新北派出所。

  　　新北派出所的副所长郭所当年一起前往莫戎村执行抓捕任务，不光和吴痕私交不错，当年爆炸发生时，也是他第一时间带大部队救的人。

  　　陈彧南到时，郭所正搀扶一老者从办公室出来，眼神示意：“阿南，你稍稍等我一下。”

  　　陈彧南颔首，往一旁站了站。

  　　走过去的老者干瘦驼背，戴帽拄拐，他光想着莫戎村的事，没顾得多看他，站在郭所办公室门口徘徊，皮鞋不经意踢到一个黑色皮夹。

  　　从皮夹里露出半张名片，抬头写的——美邦家政。

  　　陈彧南目光一顿，凝视那几个字。

  　　美邦家政？

  　　他上回在幼儿园外，看见胡子恒母亲接孩子时，拎的那只手提袋写着类似“美邦服务”的字样。

  　　但这次看见，莫名熟悉。

  　　不对，熟悉的不仅这几个字，蓝色名片上的卡通人物图案他好像也在哪见过。

  　　陈彧南弯腰捡起皮夹，翻看，夹层别着的身份证让他骤然一惊。

  　　韩国雄？

  　　刚才那个老者，是半年多前，换装馆那起案子死者的父亲？

  　　他合上皮夹，大步追郭所和韩国雄下楼。

  　　后者步履蹒跚，陈彧南追上时，俩人还没走到门口，韩国雄接过皮夹，与陈彧南目光一撞，将他认出来，也是一惊，随后感慨的叹着气，并无其他可说的道了声谢。

  　　丧失儿女，自己又身患绝症，状态与半年多前相比，判若两人。

  　　陈彧南并未露出讶异，等郭所把人送上车，返回派出所的路上问：“是郭所的朋友？”

  　　郭所笑着拿手点点他：“眼还是那么毒，算是个老相识，说起来，你师父跟他也认识。”

  　　“我师父？”陈彧南一挑眉，和郭所并肩上楼：“以前办案时认识的？”

  　　“不是，老韩最早和吴队是一个派出所的民警，不过他干了没几年就辞职，下海做生意了，前些年混得风生水起，没想到这两年……”郭所走到办公室门前，让陈彧南进屋时还叹了叹气：“人各有命，世事难料啊。”他手一指屋侧的沙发：“坐。”

  　　陈彧南坐下问：“他来找你，不是叙旧的吧。”

  　　郭所正端着茶杯，等饮水机水烧开，听他这么一问，饶有兴味的挑眉看他：“倒是什么都瞒不了你？你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特意过来这一趟？”

  　　陈彧南让他说得一头雾水，谦虚的笑了笑：“我是看他神情紧绷，猜的，真不知道有什么事。”

  　　饮水机水烧开，郭所接满，回办公桌坐下：“他过来求助，说家里半夜总能听见声音，怀疑有什么不明原因，报过警，他们辖区的民警也没看出个一二，就过来找我，想找技术部门的熟人过去再好好查一查。”

  　　“什么样的声响？”陈彧南被吊起兴趣。

  　　“说是嗡嗡的，类似蚊子叫，”郭所摇摇头：“辖区民警问过他附近几家人，哪家人也没听见异常，我担心他这段时间家里发生这么大变故，大起大落，是心里作用。”

  　　陈彧南随口说：“也许。”

  　　郭所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专程过来，所为何事啊？”

  　　陈彧南不绕弯子，把对当年的疑惑如实告知郭所，但他没有透露吴痕还活着，只是说看见过和吴痕身形相似之人。

  　　“你肯定是看错了，”郭所态度坚决：“当年我跑过去时，吴队人都已经……”

  　　烧焦那俩字，他酝酿半天也说不出口：“不可能还活着，你看错了。”

  　　陈彧南记得爆炸时，是吴痕把他扑倒：“你找到我师父时，他是护在我身上的？”

  　　“那怎么可能，”郭所立刻否认：“他护在你身上，岂不是连你也得烧伤。”

  　　郭所说，当时他和几个【创建和谐家园】村民围殴，爆炸发生时，江克明家附近被浓烟笼罩，房子又是木质结构，不过数秒，火就烧起来，村民慌乱逃跑，他带人去扑火。

  　　吴痕那队人，除了陈彧南，还有几个警察，除了两个离得稍微远的，其他人都被冲击波震得失去意识，那两个人在爆炸瞬间，亲眼看见吴痕拽陈彧南反向跳出来，并把他扑倒在身子底下。

  　　因为怕再次爆炸，两个幸免遇难的警察立刻过去把昏迷的同事拉到安全地方，吴痕当时已经没有心跳，所以他们俩只能先紧着活着的同事救，后来火势迅速蔓延，房梁倒塌，吴痕的遗体就没能及时拉出来。

  　　“等我们把火扑灭，再找到他时，就已经……”郭所尾音沉下去，不住叹气。

  　　陈彧南心情沉重。

  　　郭所陈述的事实，和当年是一样的，负责救人那两个同事，都是公安得力干警，不可能编造谎话，有所隐瞒，况且当时情况，谁也不可能再去苛责两个冒死救人的警察，质疑他们为何当时没能将吴痕的遗体完好无损的拉出来。

  　　可并不代表，吴痕暂时没有心跳，就彻底没有救活的可能，医学上的奇迹很难说，或许就有人利用灭火之前的时间差，把他带走，并救了回来。

  　　理着思绪，陈彧南又问：“江克明呢？他确认死在那场爆炸中吗？”

  　　“江克明父子、江婆婆，都死在现场，江氏妻子死在医院，不治身亡，”郭所说着重复过很多次的话，见他仍眉头紧锁，抽出根烟，丢给他：“你啊，就是总也走不出你师父牺牲的心结，他选择救你，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烈焰吻鲸歌

  　　和郭所的谈话并没扫清陈彧南的疑虑, 相反，他更加觉得，吴痕当时被人救走的可能性很大。

  　　走出派出所后, 他捻灭烟蒂，拿出手机看，倪阳刚才给他发来好几条信息, 先是季聆遗物的几张图片, 后来隔了一段时间，她说跟杨晚星回她家了, 让他下班后过去, 晚上连同倪曜一起在家吃火锅。

  　　陈彧南想着问问她需不需要捎些东西过去，拉开车门, 钻进小红马自达, 懒倦的靠在座椅上，拨电话给她。

  　　那边接得很快, 一听就是在家里厨房, 叮叮咣咣的还以为把碗和盘子都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