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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让她不爽的事太多了。
莫名响起的儿歌；
吴痕虎口的老茧；
奇怪的口音；
还有那串看似无意的紫色提子……
倪阳想到什么，愕然抬起头，难道吴痕在提醒她什么？
忽然，屋外响起敲门声。
她脸色一寒，目光锁着房门望而生畏，直到传来陈彧南焦急的声音：“倪幺妹，你在屋里吗。”
倪阳平心静气，水杯放在桌上，起身打开门，陈彧南忧心如焚的进来，从她脸上看出疲倦，柔着声问：“刚才吓着了吧。”
“没事了，”倪阳拢了拢额前的头发：“你师父已经送到家了？跟师娘联系上了？”
“路上就打过电话，送他到家后，师娘也刚好到，”陈彧南自责，手揽住她腰，严丝合缝的把人搂紧，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对不起啊倪幺妹，我在路上问过了，师父不知道你讨厌提子，他是因为兮兮爱吃，所以才……”
倪阳说不上来的不相信，极轻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陈彧南见她还生气，戳她目光，带了点哄：“怪我，我没看住他，我跟师娘说了，明天还是她带师父去做康复，我陪你，不怕了，啊。”
“我都说了已经没事了，”倪阳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语气有多烦躁，她不想让气氛变得更僵，缓和语气：“不知者不怪。”
陈彧南拉了张椅子坐她对面，敞着腿，去拉她手：“让我看看，我家倪幺妹生气都这么好看，没谁了。”
倪阳被他说得没脾气，一时竟不知道笑还是不笑，但心事未平，她揣摩心思问：“你师父是崇礼本市人吗。”
“应该是吧，”陈彧南诧异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相告：“我看过他的人事资料，原籍就填的崇礼市，”他听出她话里有话：“怎么？”
倪阳情绪不藏：“但他讲普通话时有口音，不是崇礼本地的口音。”
“口音？”陈彧南将信将疑，眸深如墨：“哪里的？”
倪阳被他的气场震慑，嗫嚅：“玉带镇那边的……”
莫戎村地属玉带镇，她都没敢直接提莫戎村，而是挑了个范围更大的地名说。
陈彧南一听便知，目光深邃的思考她说的话：“你怀疑我师父，和莫戎村的人有关？有依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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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重大, 倪阳不敢妄下结论，她只想把自己的疑惑摆出来，让陈彧南自己判断：“莫戎村那边的乡音有个特点, 说话时鼻音会有些重，还有点g、k不分，当然不止莫戎村, 整个玉带镇的人说话, 都有这个问题。”
她话说完时，陈彧南手机刚好响了, 是师娘的信息, 告诉他师父情绪已经稳定，刚刚睡下, 让他不用担心。
他迅速回了个好字, 手机扣在桌上。
“他说话确实有这个问题，鼻音重。”
这点他能听出来, 以前的吴痕气息浑厚, 说话很有力量, 但毕竟遭受过重创。
“但造成鼻音重，除了口音问题，还有方方面面的原因, ”陈彧南不置可否：“他遭遇过什么我们都知道，重伤, 没得到及时救治, 嗓子被浓烟烈火灼伤，能发出声音都已经很困难, 要求他维持原来的说话习惯, 不太现实。”
“我明白, ”倪阳无以辩驳：“鼻音重，有先天原因，也有后天形成，但我之所以会担心，不是只有这一个巧合，”她刚好拉着陈彧南的手，想到什么，扒开他虎口处看。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可见淡青色血管，但整个右手上，都没有茧子。
“陈彧南，”倪阳疑惑的问：“你会开枪吗？”
陈彧南匪夷所思：“会啊。”
“但是你的手…干干净净，”她抬眸，摸着他虎口处的皮肤，不知道自己是否想错了：“我原先听说过，拿枪的人，手上会有茧子，看来也不一定。”
陈彧南瞬间领会：“你是想问师父手上为什么会有茧子？”
倪阳直白道：“他虎口处的茧子很厚，我小时候，在莫戎村时，看到那些耕地的村民，虎口也都磨出老茧，”她指陈彧南虎口处：“就是这里。”
陈彧南思绪被带回五年前去莫戎村的逮捕行动。
那些看似无辜的村民，个个都是凶手。
他们手中的锄头、铁锨，摇身一变，全是袭击警察的凶器。
“耕地的村民？”陈彧南忍不住扯嘴角，眼神情不自禁的森然冷冽：“莫戎村有普通村民吗？”
倪阳被他问得哑然无声，他眼里不经意露出的成见，让她无所适从，苦笑道：“我没有替莫戎村任何一个人开脱的意思，我就事论事，”她心里憋闷：“算了，不说。”
“没有针对你，”陈彧南收回眼里的锋利，如实道：“师父手上的茧子是练枪时磨的，以前就有，他当兵出身，是退伍转业分到派出所，在部队时实弹射击每天都练，我念的是警校，训练强度跟部队没法比，工作以后能配枪的机会也不多，自然就不一样。”
倪阳觉得她无论说什么，他都能找到各种理由迎刃而解，告诉她，她的怀疑是错的。
她说服不了陈彧南，然而一件件、一桩桩的巧合，让她也无法说服自己。
困扰在这种六神无主的情绪里，倪阳身心疲惫：“你无非是想告诉我，吴警官没有疑点，那就按你的想法吧。”
“我并不否认师父突然回来，这件事很值得怀疑，但疑点未必在他身上，”陈彧南就事论事：“关键是谁救了他，还把他藏起来，这个人有什么目的。”
倪阳反问：“你有什么想法。”
“陆无祁，”陈彧南丝毫没犹豫：“他和季聆孩子长相上的巧合，还有他一次次偶遇，虽然每次都能说得通，但如果所有巧合，都能滴水不漏的解释，就不一定只是巧合了。”
“陆无祁，他和吴警官有什么关系。”倪阳自言自语，想着前几天在慈云寺洗手间听到的电话，正要告诉陈彧南，被他的话打断。
“我觉得我师傅是被他利用的。”陈彧南斩钉截铁。
倪阳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疑点在陆无祁身上，她不置可否，但吴痕让人后脊发凉的笑容和冷不丁露出的深邃目光。
一定不是她的错觉。
到底是对手隐藏太深，甚至说吴痕就是吴痕，只不过他从来都不是陈彧南以为的那个英雄吴痕。
这些想法在她脑子里，越想越怕。
她说服不了当局者迷的陈彧南，只想冷静冷静，松开他手，拿起床尾的褂子穿上：“我想去街上走走。”
陈彧南不再提刚才的事，拿起衣服：“我陪你。”
“不用，”倪阳目光清浅，快速的换鞋、拿包、开门，动作一气呵成：“我不走太远，你放心。”
门关的动作比她尾音消弭的速度还快。
陈彧南怔愣着，心情也异常复杂。
……
这会儿正是傍晚，街上依旧匆忙。
倪阳漫无目的，随便进了家甜品店，她心情不好，就想花点钱发泄，点了店里最贵的椰皇雪耳羹，服务员刚端上来，她手机震了震。
cyn：【在哪。】
cyn：【我去找你，我们再聊聊。】
她不是固执己见的人，刚才从酒店出来，她就想通了，她的怀疑还不知道对不对，急于说服陈彧南确实没必要，她可以想办法再印证一下，如果真的是她想错，她会对陈彧南道歉。
她宁可是想错了，就像陈彧南所说，莫戎村没有普通村民，他们大多数人，都城府太深，回想葡萄藤下那些惨事，她都不寒而栗。
倪阳深吸一口气，正要回信息，才察觉她进甜品店前没看店名，环顾屋内也没找到，只好起身去门外看，推开门时，一个健硕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倪阳？”温柔的男声响起。
倪阳毛骨悚然了，抬头看到陆无祁温和的笑脸，思绪断了足足半分钟。
还是陆无祁主动把她唤醒：“你一个人来的？”
倪阳思绪回笼，说了声对，偏头去看店名，想发给陈彧南，但手指立刻犹豫了，不行，还是别让那醋坛子看见她和陆无祁碰见，她把手机放回兜里，想回去赶快把甜品吃完，离开这后再和他联系。
陆无祁也没跟着她，去前台点单。
倪阳落座，一勺一勺舀得极快，要不是顾及形象，她都想捧起大碗喝掉。
扔掉？那不行，一百多港币，还挺贵的，扔也要扔进肚子里。
陆无祁点完单，正拿出手机要扫码，两个推门进来的小孩打打闹闹，猛撞了他一下，手机一松掉在地上。
离倪阳脚边很近，她倏地缩脚，眼尾下意识一扫，手机屏保是陆无祁搂着一个小男孩。
陆无祁有孩子？
她盯着手机屏幕，正想看仔细，陆无祁戒备心极强的捡走，不动声色的戳她目光。
她吓得低头大口舀甜品。
陆无祁把手机放回兜里，拿着等餐号坐在她对面，眼神追随那两个跑进来又跑出去的小孩说：“现在的孩子太多动了，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
“啊，是，”倪阳囫囵应着：“小孩的天性。”
她没见过季聆和胡子恒的孩子，但看见照片时，冷不丁响起陈彧南的话，孩子兜齿，耳垂厚，眼睛随季聆。
她余光打量陆无祁，却有同样的特征。
“你……”倪阳盲目开了个头，觉得这事不能问，万一他跟季聆和胡子恒的死有关，她直接问，岂不是会被杀人灭口？
她攥了攥勺柄，犹豫的转移话题：“你训练营还没结束吗。”
陆无祁的餐刚好上来。
“差不多了，这一两天，”他闷头吃着甜品，语气随意：“你们哪天回去。”
倪阳被他一提醒，也想回崇礼了。
一来陈彧南这边，他和吴痕刚重逢，无论吴痕有无可疑，他都必然要再多待两天，可她现在不想待了。
二来如果照片上就是季聆孩子，那孩子肯定认识陆无祁，问陆无祁不行，可以问孩子。
况且她想再次印证一下，陆无祁要真是盯上她，她肯定能在回程中再次偶遇他。
理清思绪，倪阳冷静坦荡舀完最后一块椰肉：“我明天就走。”
话音刚落，身边椅子被人用力一拖，椅子腿在地上呲喇一声，跟挠墙皮的噪音有一拼，店内食客被打扰的回头。
倪阳讨嫌的仰头，目光僵住。
陈彧南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眼里不带情绪的睨她：“计划回崇礼？明天？”他一只手搭在桌上，后背懒散的往后靠了靠：“我怎么没听说。”
倪阳：“……”
说天意弄人都没这么巧的。
倪阳不想当着陆无祁跟他吵，站起来就走。
陈彧南不紧不慢的跟着，两人走了两条街，都一路没话，夕阳将他们身影斜斜的拉长在身后，一高一低，她走他走，她停他停，连步伐速度都是一致。
快到酒店时，倪阳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余光一瞥，身后人影不知何时不见，她立刻回头，看见他立在街对面的水果摊，叼着根烟，等摊主往袋子里装桃子，是她喜欢吃的黄桃，前两天睡觉前，她随便说了一嘴想吃，但没看见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