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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胤赶紧去抢陈彧南的鼠标:“陈队,关了吧, 明天再听。”
陈彧南推开他:“不是我放的。”
他松开鼠标,电脑屏幕上的声谱并未波动,但声音还在:“……我没有得罪过你们任何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 一句玩笑,就能够遮盖一场暴行, 你们能够轻而易举的为自己开脱……”
众人循声看向漆黑的窗外, 陈彧南眸色一沉,心中了然的起身离开办公室:“你们先排查监控, 我出去看看。”
“……只有用我的离开证明,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院子里, 值班民警紧张仰头, 时不时摆手催促:“下来, 你有什么话,下来说。”
六层楼高的警局办公大楼楼顶,崔母表情呆滞的坐在房檐, 两条腿虚空的搭在半空,单薄的身影像被人抽掉魂魄, 在夜色中摇摇欲坠。
听见民警的话, 崔她目光有了反应,倏地看过来, 瞪大眼睛叫嚷:“浩浩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我没有保护好他, 他一定是生气了,不然不会丢下妈妈……”
崔母情绪激动,身子不住的晃,紧握的手机里,是循环播放的崔星浩的遗言,声音飘在风里,格外诡异。
陈彧南过来时,值班民警像抓住救命稻草,焦急上前:“陈队,得赶紧让她下来,这样随时有掉下来的危险。”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陈彧南命令:“准备气垫,尽量稳住她的情绪,我上去看看。”
他说完,飞奔进楼。
从六楼到天台只有一段狭窄的楼梯,陈彧南跑上去,隔着门,就听见崔母一句一句的车轱辘话——“是我没保护好浩浩,我没保护好我的孩子,所以他才走了……”
从案子还在派出所时,崔母就隔三差五跑去楼顶坐着,目的就是要给崔星浩讨个说法。
陈彧南断定,只要不【创建和谐家园】她,她就不会主动往下跳,他不露痕迹的从半掩着门缝探进身,瞅准时机,趁其放松警惕,纵身上前将崔母一把抱住,未待她挣扎,直接拖至天台地面。
崔母伏在地上,双手攥紧手机抱在怀里,肩膀因为哭泣不住的颤抖。
人没事,底下的人都松了口气。
蒋胤随后跑上来,陈彧南和他一同把崔母搀扶下楼,安排到会议室休息。
陈彧南倒了杯热水给她,趁机拿走她的手机关掉音频,少年冷然的遗言终于停止。
“崔星浩妈妈,”陈彧南把手机放在桌上:“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他话刚说一半,崔母泣不成声打断:“你理解?你有孩子吗?你尝过养大一个孩子,又失去他的滋味吗?”
“我没结过婚,哪来的孩子,”陈彧南扯了扯嘴角,闲话家常的聊:“但我也是为人子的人,这么说吧,有一回执行卧底任务,快结束时,我身份暴露,那边的人想弄死我,我当时挺怕的,从来没那么怕过,你知道我怕什么吗。”
崔妈情绪缓解半刻,视线缓缓移向他。
陈彧南知道她听进去:“我不怕我活不了,我怕的是我爸妈活不了。”
崔母被触动心弦,两行清泪滑下。
陈彧南给蒋胤使眼色,后者赶忙找来抽纸给她。
“崔星浩是你唯一的孩子吧,我和他一样,都是独生子,可能有些想法接近,”陈彧南稍顿,勾起崔母的求知欲,才继续说:“那时就想,我死了不要紧,但希望我父母别一蹶不振,也别对生活失望,好好过下去。”
崔母慢慢冷静,接受崔星浩已经去世的事实,擦拭眼泪的聊起崔星浩:“我的浩浩,他才十七岁,中秋节时,我们一家去外面吃了团圆饭,我还给他量身高,他超过一米八了,从一个小婴儿,长成小伙儿,”
她说这些时,眼里有光,可说着说着,却忽的脸色一变,话风急转,变得凄厉:“这么高的个子,却要睡在……睡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里……”
蒋胤挠挠头,不明所以的和陈彧南耳语:“崔星浩好像还没火化。”
陈彧南眼神噤声,正要问,有人敲门,容悦带崔星浩继父过来,崔星浩继父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进来时连声抱歉:“对不起,我老婆最近情绪很激动,是我没看好她,我现在就带她回家。”
陈彧南闻见他身上有酒味:“你喝酒了。”
“是,”崔星浩继父惭愧:“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难受,”他言辞恳切的望着陈彧南:“警察同志,我们家浩浩内向,啥事都憋在心里,在学校受了欺负也不跟家里说,可是我们当父母的,不能不给孩子做主啊,你们一定要还浩浩一个公道,不能让这孩子死不瞑目。”
陈彧南心里一揪:“放心,我们会查【创建和谐家园】相。”
崔星浩继父点头,搀扶崔母向外走,外面停着送货的车,陈彧南蹙眉,追上他们:“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送你们回家。”
崔星浩继父犹豫片刻,扶崔母上车。
陈彧南开车送他们到楼下。
崔母情绪已经稳定,继父打算自己搀扶崔母上楼,就地告辞:“警察同志,这么晚,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陈彧南锁完车,朝漆黑的楼洞口一抬下巴:“楼道没灯?你们一个喝了酒,一个情绪不稳,我送人送到家。”
这话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继父犹豫半刻,答应。
崔星浩家在四楼,继父开门开灯:“既然来了,喝杯热水再走。”
陈彧南站在门口,未向里走,目光已将屋内陈设仔细打量一遍,房子很小,客厅连着厨房一眼到底,陈旧的墙面贴着崔家父母引以为傲的奖状,总体上,和老罗拍回的取证的照片无异。
可是细节上,比如屋内小件物品家具的陈设,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继父把崔母送回卧室,带上门,拎起茶壶倒水:“这几天太乱了,下午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孩子走了,不管案子怎么判,该办的事,灵堂、墓地这些,也都要抓紧办了。”
陈彧南收回目光,若有似无的聊:“出殡日子定了?”
“下周,”继父递水给陈彧南,顺带指五斗柜上蒙着黑布的盒子:“骨灰盒也买好了。”
崔母那句,“这么高的个子,却要睡在……睡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里……”犹在耳边。
……
陈彧南没在崔家久留,询问几句便回警局,崔星浩继父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合情在理,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是太天衣无缝,又惹人多想。
陈彧南按了按太阳穴,希望是自己多疑。
一连四日。
一到晚上,潞安分局办公大楼便灯火通明,熬好几个通宵,所有监控,能排查的都看过一遍。
片刻休息时,陈彧南从钱夹里拿出那枚佛牌,心神不宁,蒋胤从他身后走过来时,他神情一怔,忙把佛牌塞回钱夹,收好:“有事。”
蒋胤坐他对面:“哥,你那天和崔星浩妈妈说的话是真的吗。”
“哪句话,”陈彧南揣着明白装糊涂,从烟盒取出根烟丢给他:“你信啊?”
蒋胤也不知道信不信了,接过烟,放鼻子上嗅了嗅:“别说,这草莓味的烟,还挺让人上瘾,纯净、柔顺、还有点呛人,带劲。”
陈彧南呵了声,纯净、柔顺,冷不丁冒出的话,还真有点呛人。
刚萌芽就被扼杀的情愫,也让人念念难忘。
蒋胤察觉:“南哥,你和那位倪小姐进展到哪步了?”
“开玩笑呢,”陈彧南脸色冷却,目光沉沉的看他:“我现在的情况,合适?”
蒋胤默了半晌,干巴巴抽完一根烟,试探问:“倪峥这事怎么办,疑点没消,那小子又不配合。”
陈彧南想了想:“我不认为是他。”
“可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你可别被私人感情影响了判断,”蒋胤想起什么的说:“刚才经过技术部,听小冯说,他们刚证实,案发现场那枚钥匙扣上残留指纹和你带回来的游戏手柄一致,属于倪峥,证明他到过现场,估计等会儿报告出来,就会给你送来了。”
沉默须臾。
陈彧南捞起手机:“崔星浩的遗言有问题。”他找到一段国外电影的视频片段,播放给他听。
电影是部很老的战争片,台词是英文:“But I haven't offended any of you. I don't know why. A joke can cover up an atrocity, and you can easily excuse yourself……”
“这部电影叫十字功勋,是讲德国二战的老电影,这一段英文台词,和崔星浩遗言中的一段意思完全相同,”怕蒋胤没听仔细,陈彧南又给他放了一遍:“我那天听到崔星浩遗言时,就觉得熟悉,所以我怀疑,这些遗言,全部翻译自不同的电影片段。”
蒋胤有些震惊:“崔星浩的遗言,是用电影台词拼凑的?”
“其他几段还没找到,”陈彧南关掉手机:“我在想,崔星浩一个学霸,如果他本人遭遇校园霸凌,怎么会连切身实际的感受都写不出来,反而要靠电影台词来表达自己内心。”
“但这个声音确实是崔星浩本人,”蒋胤分析:“而且咱们现在能够确定,崔星浩在死前遭遇过暴力,而倪峥可能就是最后见过他的人,这样的话,崔星浩【创建和谐家园】就要被打个问号了,也许他生前对这几段台词感同身受,就用了,也许他确实有过想【创建和谐家园】的冲动,但也不能排除倪峥的嫌疑。”
陈彧南一时无解,眉头紧锁。
倪峥有隐瞒,也绝对和崔星浩发生过争执,但他不相信倪峥会莽撞到【创建和谐家园】致死,所以想在找到更多不利证据前,他想先找到排除倪峥杀人的证据,这样就能顺利把他踢出这件事,但他越急,就越捋不出头绪,自责的一拳砸在桌上。
与此同时,老罗音量提高的指监控说:“我找到关键画面了!”
所有人围过去看。
老罗把监控放大,模糊的影响显示,上周五中午,倪峥尾随桑葚,上了一辆出租。
他果然去了现场。
事实如此,陈彧南手抄兜,沉眸站在众人身后,证据面前,他无法掺杂私人情感:“蒋胤大鹏,跟我去趟一中,带倪峥回来。”
……
家里没人,倪峥盘腿坐在卧室床上,急得团团转,手机播了无数个电话,终于接通,他满怀希望的刚喂了一声,对方传来桑母的冷硬的声音:“签证已经下来了,桑葚过几天去美国,你别再打电话过来。”
说完,“啪”一声挂断。
倪峥急了,没顾自己胳膊还没痊愈,蹬上鞋就往外跑。
没等他开门,倪阳推门进来,一看他这架势,便心知肚明:“你去哪?找桑葚?”
倪峥急成热锅蚂蚁:“桑葚去美国已经板上钉钉,过几天就走,你让我见她最后一面吧。”
“没看出来我们倪家还出了个大情种,”倪阳不为所动,示意他回屋里:“你忘了老爸怎么说的,敢迈出家门一步,腿给你打断。”
自上次一事,倪爸倪妈去过学校了解情况,倪爸大发雷霆,借倪峥手臂受伤在家养病,索性一鼓作气,断了他的零花钱,禁足。
就知道他小聪明的性子,家里房门处安装了摄像头。
倪峥没辙,坐回沙发生闷气:“你们这是限制人身自由,这是违法的。”
“你懂的还挺多。”倪阳走过去,从双肩包里拿出他被没收的无人机,以及一整盒盲盒手办,放在茶几上:“喏,这些还给你。”
倪峥肉眼可见的惊讶:“这…怎么在你那?”
“桑葚拖父母把你送她的盲盒交给你们班主任,让咱妈去取,我刚好路过,找任老师给你拿回来了,包括无人机,”倪阳说着,从包里找出一封信,一并给他:“还有这个,是桑葚写给你的。”
倪峥匪夷所思的接信,展开。
上面是几行清秀的小字——
“倪峥,我手机被我爸妈没收了,家里也断网,只能偷偷用写信的方式和你联系,我下周要去美国,学校已经办好,这件事我已经接受了,去美国,远离我爸妈的管束,也没什么不好,之前你为我做的事,我很感谢,我会把你当成我在一中最好的朋友,也希望你能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就像任老师说的,我们都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倪峥看完信,失魂落魄,少有的沉默。
倪阳坐下,戳着他的目光打趣:“就这么喜欢她?”
倪峥眼眶红了,脸一别,死犟:“谁喜欢她,又瘦又小,营养不良,走路还慢,老子送她回家,要一厘米一厘米的走,快累死了。”
“这样啊,”倪阳不禁失笑:“她确实走了好,免得惹我弟不高兴。”
“姐?”倪峥无语问苍天:“有你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吗,我现在都怀疑,你跟姐……跟陈警官,你俩是不是当兄弟处了。”
倪阳不以为然:“顶多算姐妹。”
倪峥彻底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