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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胤自知笨嘴拙舌，忙找补：“我就是替你难过，还是很难过，”他当说不说察言观色：“我早晨看见你在吃药，是治那种病的药。”

  　　“哪种病，”陈彧南看他一眼：“阻断药的作用是什么你如果不知道，就去查，别跑来给我乱扣帽子。”

  　　蒋胤赶忙点头：“对，只要没确诊，就都有希望，而且以后医学也会越来越先进……”

  　　“蒋胤，”陈彧南正色打断：“如果你没有别的话可聊，就把嘴闭上。”

  　　蒋胤抿了抿唇，不敢再提一个字。

  　　陈彧南调头离开。

  　　这股无名火，他总是控制不住，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被人关心，更不想被人频繁提醒，他是一个有可能感染HIV的人。

  　　后来再一想，真情实意的关心，如果他都接受不了，以后人要戴个有色眼镜看他，或者夹枪带棒损两句，他是不是得抑郁。

  　　陈彧南叹了口气，见蒋胤已经半晌没话，缓和语气：“一中那事听说了吗。”

  　　蒋胤愣了愣，忙接下话茬：“知道，说是高二有个学生从周五早晨上学后，就没回家，家长去学校要人，学校说这学生周五就没来上课。”

  　　“还没找到？”陈彧南问。

  　　“我昨天去管他们那片的派出所提人，看见学生他妈，坐派出所楼顶，也不说话，也不跳，就从早坐到晚，跟鬼一样，太难缠了，”蒋胤说着直摇头：“这学生可别出事，可别来咱们这，耗不住。”

  　　他话音刚落，陈彧南手机震了声，他看一眼，直觉不妙的说：“杜局找我。”

  　　蒋胤骂了句操：“那大婶不会已经在咱楼上了吧。”

  　　陈彧南把手机抄兜里就回去了。

  　　好的是，没让蒋胤说中，局里看起来一切正常；坏的是，扶林道【创建和谐家园】房后面的河滩，捞上来一具尸体。

  　　刑侦最近几个支队都在忙，就陈彧南这闲着，杜局也挺为难，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给他派这么棘手的活，但实在是没人了。

  　　陈彧南很好脾气的说，您把我队里借走的人调回来就行，我一个人有心无力。

  　　杜局当即就给二三队那俩老油条一人一通电话，人全给召回，连同技术部门，一同前往案发现场。

  　　*

  　　案发河滩距离一中有十五公里，地处两区交界，这边归属潞安区，紧靠一片小树林，树林后头是拆一半，因为钉子户不肯搬迁，被迫停工的危房；另一边归属市郊禾祥区，是片拆后还未重建的空地，沿河堤围起绿色的拦网。

  　　由于两区交界，卫生、治安、监控都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两边多少都有点互相推脱的意思，加上频繁【创建和谐家园】，河堤附近被多年的垃圾堆满，蚊虫遍布。

  　　警车赶到时，派出所民警已经拉上警戒线。

  　　陈彧南一下车，就听见一对男女的哭声，循声望去。

  　　两人都四十出头，站在一具平躺在草地上的尸体面前，女的哭弯了腰，一句话说不出，男的搀扶她，悲痛欲绝的对民警控诉：“我儿子听话懂事，学习也好，从小到大没让我们操过心，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陈彧南察觉到什么，问与当事人有过一面之缘的蒋胤：“是那个学生的父母？”

  　　蒋胤脸上惋惜，点着头。

  　　陈彧南掀起警戒线过去，酸馊的生活垃圾味儿混合污染水域的腥臭直灌嗓子眼，陈彧南他们都习惯了，拉了拉口罩，并未在意。

  　　第一次跟随出警的容悦捂住嘴巴干呕，被陈彧南瞥一眼，咬了咬嘴唇。

  　　蒋胤关切拍她后背：“陈队，要不让容容先回车上。”

  　　最先接到报警的民警正带一个不修边幅的壮汉过来，说是第一报案人。

  　　陈彧南示意蒋胤看着办。

  　　老罗是副队，好脾气的冲容悦使眼色：“人手足够，你在车上等，有事再叫你。”

  　　容悦不想被人说娇气，没走。

  　　陈彧南正和报案人了解情况。

  　　报案人是个出租司机，说开车经过附近，想停下来洗洗车，就看见一人头朝下，佝偻身子，俯趴在水面上：“后背衣服上还有泥，一看就是没气的，吓得我这颗小心脏砰砰砰的直跳，到现在都停不下来。”

  　　“停下来就不会站在我面前说话了，”陈彧南看一眼被垃圾污染的水面，明显质疑：“这河水洗完的车还能开？”

  　　报案人眼神飘忽，瞒不下去的挠后脑勺：“我跟我女朋友见了个面。”

  　　他说他有妻室，觉得这附近啥监控都没有，就跟情人约在这见面，没想到碰见尸体，他那小情人害怕，先撤了。

  　　陈彧南让大鹏去核对报案人口供，死者父母看出他们这队人职位更高，跑过来哭诉，陈彧南刚好借口让容悦带他们上车安抚情绪，他和其他人在附近拍照取证。

  　　技术部门那边初步尸检后，说死亡时间在两天左右，死于溺水，但死者身上有与人打斗过的淤青，不能判断是【创建和谐家园】还是被人推下河里淹死的。

  　　派出所民警这时倒是提了句，之前学生父母报案失踪时，他们跟学校老师了解过，这学生会游泳，但性格特别沉闷，少言寡语，心思也特别重，不排除【创建和谐家园】可能。

  　　蒋胤跟着陈彧南，边拨开丛丛杂草边说：“这学生如果是【创建和谐家园】，也不能找这么脏的河吧，”他目光延伸的看向河流：“这条河是沙涌河支流，沙涌河经过一中附近，有没有可能，他是被水冲过来的。”

  　　“如果是雨季倒有可能，”陈彧南看向几乎静止不动的水流：“但现在是旱季，水位极浅，水流又很舒缓，尸体被河水冲刷下来的可能性极小。”

  　　说着，他在河堤下游发现几个脚印，鞋码像是男人，鞋底有很明显的乔丹标志，拍照后测量尺寸，他余光忽然一瞥，不远处的草丛上，挂着一枚钥匙扣，是一个电竞战队的logo，他眉心紧蹙，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老罗从后面走过来：“那边草丛里找到一部手机，应该是死者的。”

  烈焰吻鲸歌

  　　寺庙大隐隐于山林, 庙廓被挺拔苍翠的绿树环抱，青烟袅袅。

  　　走下青石台阶，倪阳与杨晚星离开“姻缘殿”, 沿路下山，杨晚星刚求得姻缘符，整个人沉浸在三天能脱单的鬼话里, 挽着倪阳胳膊喋喋不休的号召她应该回殿里拜一拜。倪阳拒绝多次, 杨晚星只好悻悻结束话题，拿着金箔姻缘符自顾自的玩。

  　　两人走了一会儿, 倪阳心事未了的四目张望：“还有其他殿吗？总不能建一家寺院, 只能求姻缘。”

  　　她说完，见杨晚星没搭理, 突然凑近看她手里的东西。

  　　杨晚星吓得猛然缩了缩脖子, 手里的姻缘符匆忙揣进上衣口袋。

  　　“你不对劲，”倪阳疑惑的看向她塞进兜里的手：“鬼鬼祟祟的, 藏什么呢。”

  　　“哪有鬼鬼祟祟, 不要在我虔诚许愿时叫醒我, 会吓掉魂的好不好，”杨晚星装傻充愣的把话堵回去，转移话题：“你刚刚是问我, 还有没有其他殿。”

  　　这话管用，倪阳不再追问, 恳切点头：“比如, 祈求平安，健康的。”

  　　杨晚星犯难：“来这里的人都是求姻缘, 还有就是求子, 平安健康的话……”她否认的摇摇头：“没有, 红禅寺主要功能是景区，游玩，如果单纯想烧香祈福，应该去文隐山，健康长寿，升官发财，都能实现，你想去？”

  　　文隐山在临市郊县。

  　　路程较远，倪阳也并没有确切的想法：“算了，我随便问问。”

  　　杨晚星哦了声，目光忽然定格，拉了拉倪阳的手，指不远处。

  　　迎面上山路，正走过来一个男人，穿着合体的休闲装，身材高大健硕，梳着小辫。

  　　倪阳看过去时，陆无祁的目光也刚好撞过来，相比她的措不及防，后者则面色坦然，笑如春风。

  　　几大步，陆无祁已至倪阳面前：“好巧，没想到再次碰见你，还是在……”他意味深长笑了一下：“红禅寺。”

  　　这一笑就很有深度。

  　　倪阳当即被敲醒。

  　　她和陆无祁两个单身男女在求姻缘的红禅寺碰见，这就让她前几日，在商场偶遇时说陈彧南是她男朋友的谎话不攻自破。

  　　倪阳匆忙应对：“我是陪朋友来的。”

  　　说完，她略觉不妥，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可话无法收回。

  　　“倪阳是被我糊弄过来的，”杨晚星及时解围，淡定自若的莞尔一笑：“她以为这里能祈求平安健康，眼下可能要失望了。”

  　　“你想求平安健康？”陆无祁若有所思：“我认识这里的一位师父，或许可以帮到你们。”

  　　*

  　　红禅寺偏殿有一位老师父，和陆无祁是旧相识，他此番前来，便是拜访这位老友。

  　　老师父在山腰的诵经堂，那里平日不对游客开放，自然也不提供烧香跪拜，但老师父有一些亲自开光加持过的物件。

  　　陆无祁带倪阳和杨晚星前去，说明来意后，老师父同意随缘赠予倪阳一枚金箔佛卡的护身符，和大殿的姻缘符做工相似，不同的是佛卡背面刻有【创建和谐家园】。

  　　杨晚星口无遮拦，数着倪阳家户口簿，请求：“师父，算上她自己那份，您可能还要再多给她四枚，她家里人口多。”

  　　倪阳可不敢当着高僧的面贪得无厌，直摆手：“不不不，一枚够了。”

  　　杨晚星狐疑：“谁不知道你是端水【创建和谐家园】，爸妈哥哥弟弟绝对不会偏向任何一个，一枚你怎么分？”

  　　“够的够的，”倪阳灵机一动：“我是给我自己求的。”

  　　杨晚星匪夷所思，这就更不可能，倪阳什么脾气她还不了解，孝顺懂事，有好东西，她最不可能吃“独食”。

  　　陆无祁半开玩笑的插话：“该不会是给你男朋友求的。”

  　　倪阳脸色莫名其妙的，噌一下红了。

  　　杨晚星如醍醐灌顶，耐人寻味的打量她：“怪不得。”

  　　倪阳攥紧手机，提了口气，将错就错说给陆无祁听：“对，警察工作危险，我给我男朋友求的。”

  　　陆无祁抿唇未言。

  　　倪阳打开手机打算扫码付款，老师父摆摆手：“抱歉，这里只收现金。”

  　　这她倒是没想到，数字时代，兜里哪还会装着现金。

  　　杨晚星和陆无祁也没有，陆无祁想了想，指门外：“我带你去请香火的地方换点零钱。”

  　　倪阳点头答应，见杨晚星胳膊肘撑着佛案，一副泰然自若，没走的意思，使眼色让她同去。

  　　杨晚星敛眸不看她，接过老师父送给她的几只护身符袋，冠冕堂皇的一摆手：“你们先去，我想给我的姻缘符挑只招桃花的符袋，顺便也给你挑一个。”

  　　倪阳无奈，想着也没多远，就算了，目光向她手里一瞥，悠悠叮嘱：“我要那只绣着岁岁平安的符袋。”

  　　杨晚星抬手比了个ok手，等倪阳和陆无祁走后，诡计多端的一笑。

  　　岁岁平安。

  　　好你个岁岁平安。

  　　她从兜里掏出与护身符形状相似的姻缘符，小心翼翼的调包，那是她刚才在大殿顺带给倪阳求的，装完，她扣好符袋，念念有词：“月老啊月老，请你务必赐我们家倪天晴一段良缘，别让她孤独终老。”

  　　*

  　　与此同时，陈彧南他们在案发现场找到的手机至关重要，证实为死者崔星浩本人使用，里面不仅有一段他疑似遭受校园霸凌而【创建和谐家园】的遗言，还有他生前联系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一个叫桑葚的同年级女生，不仅如此，桑葚和崔星浩的聊天记录中，还提到了倪峥。

  　　下午，陈彧南和老罗成两队，他带蒋胤和范琳琳去学校了解情况，老罗带大鹏去崔星浩家。

  　　陈彧南小姨任晓艺是桑葚和倪峥的班主任，和崔星浩班主任梁老师同一办公室，巧得很，任晓艺差点把这位梁老师介绍给陈彧南当女朋友。

  　　见是熟人，梁老师攀交情的说：“陈警官，上次你来学校做安全讲座，咱们在礼堂见过。”

  　　陈彧南轻点下巴，靠在椅子上，公事公办的语气：“崔星浩是你们班学生？”

  　　“是我班的，”梁老师惋惜，找出以往成绩单和作业递给陈彧南：“崔星浩是非常优秀的学生，始终年级第一，如果不是这件事，以后是清北的苗子。”

  　　陈彧南边看边问：“他家庭关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