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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脑中忽然冒出一句很美好的话——

  　　他在人间，贩卖黄昏。

  烈焰吻鲸歌

  　　说来也巧, 陈彧南像是察觉有人看他，缓缓移了目光过来，也看向她。

  　　倪阳站在两米外的地方, 快步走过去，正要跟他打招呼，手刚扬起来, 见他修长的指尖轻弹烟灰, 起身接过一个外卖小哥递来的纸袋。

  　　倪阳：“……”

  　　原来他在等汉堡王外卖，根本不是看见她。

  　　一时间, 她举起的手缓缓落下, 正收敛脸上的表情，偏陈彧南眼尾一挑, 刚好捕捉到她犯社交尴尬症的窘迫模样。

  　　“好巧。”倪阳局促站在原地, 弯了弯唇角：“你案子忙完了。”

  　　“忙完了，”陈彧南把外卖的袋子丢进车, 随手带上门, 径直走向她：“你来附近逛街？吃饭没, 用不用我帮你买一份，一起吃？”

  　　倪阳礼貌拒绝：“我晚上很少吃高热量食物，回家简单吃点就行了。”

  　　陈彧南极淡的“啧”了一声, 语气里带着些不明意味的遗憾：“那…一起回家？”

  　　倪阳从包里摸出车钥匙，有些好奇的随口问道：“你都已经到汉堡王的店外, 为什么不自己进去买, 还要叫外卖员送到你手上。”

  　　懒也不是这个懒法吧。

  　　“这不是，”陈彧南半开玩笑, 语气悠哉：“叫外卖比到店买便宜十块钱。”

  　　倪阳听得有趣, 藏不住话：“这话和你气质挺不符的。”

  　　什么他在人间, 贩卖黄昏。

  　　这是多厚的滤镜，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充满人间烟火气。

  　　陈彧南也觉得她的形容有意思，声音低沉的笑了笑，自我调侃：“我什么气质，不过就是一个吃国家剩饭的打工人，十块钱，足够我明天吃早饭。”

  　　倪阳被逗笑，话也诚恳：“我还以为你的工资水平，不会在乎几块钱。”

  　　她没别的意思，就单纯觉得，刑警这么辛苦，又危险，如果不是高薪职业，为什么会有人前仆后继去做。

  　　所以高薪是基本配置。

  　　“为什么不能在乎，”陈彧南若有似无的反问：“我看起来像很有钱？”

  　　他自问已经很低调，不显风露水，但难保倪阳不是故意套他的话，看上一个人，就想多方面了解。

  　　陈彧南把这事想得明明白白，试探性的睨她一眼：“说吧，想打听什么。”

  　　倪阳被他这副审视的目光看得发毛，手揣进衣兜：“我不想打听任何事，就单纯觉得，刑警薪水应该和工作的危险程度成正比，不然不太公平。”

  　　“这有什么公不公平，”陈彧南也没卖关子，随口举个例子：“做生意危险，还是当刑警危险？可刑警的薪水和当老板没得比，所以应该没有人是为了钱，才选择从事这份职业。”

  　　“我明白，”倪阳点头。纠正刚才的说法：“你们是为了正义。”

  　　陈彧南一笑了之，阳光下，姑娘严肃认真的说着“为了正义”的话，竟格外悦耳。

  　　突然间，手机声打断两人的话题，倪阳接起来，是个少见的座机号码。

  　　对方义正言辞，音量也大：“你是崇NY5356的车主吗，有人报警说你肇事逃逸。”

  　　倪阳：“？？？”

  　　派出所打来的？

  　　*

  　　她是真没想到，刚在体育用品商城碰到那司机大哥，离开后直接报警，说她肇事逃逸。

  　　幸亏陈彧南跟着，找交通队的老同学，才顺利解释清楚，没浪费时间。

  　　但倪阳还是觉得，那司机大哥这波操作太骚了。

  　　签完字从交通队出来，倪阳还跟吃了蟑螂一样恶心：“真没想到还有这种人，明明说好私下解决，反手就一个报警电话，祝他明天继续被车碰。”

  　　“这么狠。”陈彧南偏头看她。

  　　他从她脸上，看到越来越多的情绪——喜悦时眼里闪烁的光，劫后余生的眼泪，被惹怒时脸色绯红的愠色。

  　　不再是五年前，眼里空洞，没有丝毫情绪，劝他人死了，也要好好活着的那个“人//贩子养女”。

  　　倪阳还沉浸在不满中，咬着牙义愤填膺：“他活该。”

  　　陈彧南笑了下：“这世道，什么人都有，没必要跟小人一般见识。”

  　　倪阳不知道他是不是职业病的缘故，每每说话，总要加一句“这世道”，好像很苍老，其实也才二十七。

  　　她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谢谢你，今天的事，如果不是你，解决起来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那是自然，”陈彧南豪不谦虚，换上一副说教的口吻：“以后路上如果再遇到磕碰，就算说好要私下解决，事后你也报警备个案，告诉交警你们私了的决定，不会对你有影响，但如果你没备案，对方报警说你肇事逃逸，你就是长八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倪阳听得心情复杂：“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

  　　陈彧南一脸司空见惯，那句“什么人都有”，他都重复累了，走到车旁，拉着车门问她：“回家吧。”

  　　“我不回，”倪阳的车和他并排停着，她车是白色的SUV，有一刻她觉得，陈彧南的小红车停在旁边，像个小娇妻。

  　　她看了看时间，敛思绪说：“我刚想起来，我还想去趟旧物市场，你有家里钥匙吧，你先回家，不用等我。”

  　　这话听起来就像老夫老妻。

  　　“旧物市场，”陈彧南有意思的瞧她：“又去淘些破破烂烂。”

  　　“想买一双冰爪鞋，”倪阳不以为然：“配音效急用，但我已经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如果再找不到，就只能找其他雪地靴代替，”她急着走：“不跟你说了。”

  　　“等等，”陈彧南叫住她：“我有。”

  　　倪阳有惊喜的看陈彧南，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简直想叫他，万能的哆啦·陈·a梦。

  　　“你先别急着高兴，”陈彧南拿手机翻找联系人：“原本是想过年时去国外玩，特意在网上买的，结果没去成，鞋借给我一朋友，他人在不在崇礼可难说。”

  　　他手机打过去，三言两语交代过整件事后，不得不服的看倪阳说：“我发现，你这人运气是真的不错。”

  　　陈彧南这个朋友不但刚好在崇礼，而且在家，说不用他亲自去取，等会儿就能给他送过去。

  　　收起手机，陈彧南把朋友的话转达给倪阳：“大概晚上七八点钟，你那里来得及吗。”

  　　“来得及，”倪阳觉得他简直帮了自己大忙，万分感谢问：“我们直接回家吧，我请你吃饭，我会做很多菜。”

  　　陈彧南深睨她，嘴巴不饶人：“还得说是这双鞋有面子，不然我还吃不上这顿饭。”

  　　倪阳展颜，诚恳的笑起来：“鞋是相马，你是伯乐。”

  　　陈彧南啧了声，乖乖开车跟她走了。

  　　一辆风光大气的白色SUV车后，乖乖跟着一辆红色小马自达，跟山大王领着个压寨小夫人一样。

  　　男人对车都有种与生俱来的敏感。

  　　陈彧南打量倪阳那车半天。

  　　他单手打着方向盘，慢悠悠跟在白车【创建和谐家园】后面，脑子开起小差。

  　　这辆车少说三十多万起步，一个走出大学校门还没一年的小姑娘，能开上这车，说明她这家亲爸妈条件还行，而且确实宠着她，用掌上明珠形容也不为过。

  　　他以前对自己的小马自达全无半点不妥之色，警局属杜局地位最高，人家才开个黑色凯美瑞，还不是顶配，他如果把家里的虎子开出来，杜局没准得削他。

  　　但他忽然只有一个想法，想找机会开出来，在倪阳跟前遛一圈，扳回一局面子，免得以后她跟朋友聊到自己时，就是一句笼统的——“开红色马自达那个打工人陈彧南，好惨一男的，吃国家剩饭，为十块钱斤斤计较”。

  　　不行，他得扭转印象。

  　　对完全不知道陈彧南心路历程的倪阳来说，她非常纳闷，怎么从车停在楼下开始，这人就装得一副“我很牛b”的嘴脸。

  　　好像什么他都懂，不懂也得装懂。

  　　先是嫌她车停得歪，非把她撵下来，停得端端正正。

  　　后来又说她车牌撞烂一点，非要帮她从app重新申请新牌照号，反正助人为乐的同时，总是要显得他比她强一丢丢。

  　　倪阳索性随他了。

  　　后来到家做饭时，燃气灶偏偏就打不出火，她拧好几次，还是不给面子。

  　　陈彧南拽开她说：“你这个搞法，咱俩说不定饭没吃上，还得让煤气熏死。”

  　　倪阳惋惜的看厨台上买回来的各种菜和肉：“要不我请你出去吃？”

  　　陈彧南一脸这点小儿科困难你都克服不了的鄙视，抱着胳膊，少爷似的往门框上一倚，大言不惭：“这不就是没电了，没电你能打着火才怪。”

  　　倪阳不可思议：“这还要装电池？”

  　　“一看你就用现成的用惯了，”陈彧南摆摆手，让她起开，弯腰从电池盒扣出电池：“看见了吗，这叫电池。”

  　　倪阳：“……”

  　　她都打算为他的牛b鼓掌，偏一个不小心，瞥见他裤兜里掉出一截的手机。

  　　没关的屏幕上显示搜索词条：

  　　“燃气灶打不开火是什么原因。”

  　　倪阳深吸口气，忍住笑，很虚伪的夸他：“陈彧南，你好棒。”

  　　陈彧南明知她敷衍的弯唇角，把电池丢进垃圾桶：“别说没用的，你家有新电池吗。”

  　　“这要问你，”倪阳说：“你一直住在这，我才搬来一周多。”

  　　“没有，”陈彧南转身去客厅穿鞋：“我去楼下买，倪幺妹，摘菜你会吧，你先摘菜。”

  　　倪阳很不情愿的听着他给自己取的绰号：“幺妹就幺妹，什么倪幺妹你幺妹的，好难听。”

  　　“不然呢？”陈彧南换完鞋，眉梢一抬：“听我叫你娘，你还听上瘾了？”

  　　说完，人走门关。

  　　砰的一声。

  　　倪阳耸耸肩，厨台上的菜很多都摘完了，肉也切好，她把该腌制的东西都先装进碗里腌着，准备完以后，又不太死心的研究燃气灶。

  　　一侧贴着按键说明图。

  　　倪阳眼睛一亮，把垃圾桶里的电池捡起来，装回去，按照那个说明，指尖长按住按钮两秒，然后一拧。

  　　啪——

  　　点燃了。

  　　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