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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彧南刚拉开车门，手机传来一条信息。
雨过天晴：【那个外卖员要来桃源新城小区1902送餐，快来。】
看着信息，陈彧南脸色突然就变了。
倪阳不知为何跑到桃源新城，而她又碰巧叫到张豪送的外卖。
她让他去桃源新城抓人，所以她可能会……
拖延住他——
陈彧南心狠狠下沉，用力甩上车门。
车如蓄势待发的子弹，飞快融进夜色。
烈焰吻鲸歌
事发现场距离桃源新城, 有将近十几公里的路程。
陈彧南向杜局申请了逮捕令和支援，车上，给倪阳回了语音。
cyn：【外卖还要多久送到。】
雨过天晴：【最少还要一刻钟, 但是他刚来过电话，说经过会川桥隧道时遇到积水，要绕路, 可能还会晚点。】
陈彧南估算时间差不多。
张豪和倪阳之间不存在任何积怨, 他应该也不知道倪阳能够辩声识人，会送外卖给她, 大概率只是碰巧。
cyn：【万一他赶在我们到达之前把餐送到, 你正常收了就好，别让他进屋, 别露出任何破绽, 别拖延时间，让他立刻走。】
雨过天晴：【好。】
想了想, 他又忍不住问。
cyn：【你和谁在一起？】
雨过天晴：【在朋友家。】
陈彧南没来由的不舒服, 一小姑娘, 大雨夜到处乱跑，还懂点安全意识吗。
他改发文字给她。
cyn：【什么朋友，要你冒着雨夜去见？】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 须臾，没给他回。
见他一直在忙着发信息, 正开车的蒋胤饶有兴味的扫了一眼：“南哥, 谁啊。”
“跟你有关系？”陈彧南表面冷淡，手机锁屏扣住, 装没事人似的往后靠了靠, 想着案子的事。
刚才在发现韩洁兴腿上的伤是被惯用左手的凶手所伤后, 他整个人就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之前盘根错节的头绪，刹那间全都说通了。
茶餐厅门前的外卖小哥捡起地上东西后，用左手打开外送箱，而他左手手背有一颗黑痣。
陈彧南对那颗黑痣有印象。
上次他和蒋胤找吴雅媛的男朋友张豪了解情况，曾多次看到他左手捂着嘴巴打哈欠，左手背同一位置有颗一模一样的黑痣，而张豪送他们离开时，也惯用左手开门，很可能是左撇子。
还有韩洁兴在宜家卖场发疯时，似乎有一瞬间的平息，偏偏在小男孩妈妈叫出“小豪”的名字后，韩洁兴又再次激动。
他对叫“小豪”的孩子敏感。
而海鲜市场里，口口声声说韩家对那孩子有愧，那孩子名字里应该有个豪字，也就是——张豪。
陈彧南把自己的推测告诉蒋胤。
蒋胤思索道：“这么说，我们那天去张豪家，他沉迷游戏，游手好闲，甚至把家里弄得一团糟，都是假象，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不全是，那间出租屋的卫生情况并非一日之寒，”陈彧南半阖着眼：“他职业就是送外卖，并非无业，怕吴雅媛看不起，谎称在游戏公司，他接近韩洁英，也并非出于喜欢，而是早就对她起了杀心，精心布局。韩洁英死后，他知道自己会被查出来，早就做好跟我们周旋的准备，说辞也是编好的，邋遢的形象、沙哑的声音，他都刻意掩饰过，因为见过我们，怕被认出来，但是左手的习惯，是无意识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蒋胤匪夷所思：“韩家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遗产。”
陈彧南觉得，有一点能解释。
相比韩家兄妹，张豪和韩洁英的相似度要更高一些，难怪连吴雅媛都吃醋的认为，他们两个有夫妻相。
那不是夫妻相。
是血缘。
*
楼下传来拖车和锯树的声音。
倪阳站在窗前向下张望。
约莫半小时前，大雨刮倒小区里一棵树，树砸中杨晚星停在花坛边的车，她联系园林局和保险公司的人正在解决。
倪阳因为要接外卖，没同她一起下去，收到陈彧南的信息时，她正想着有没有必要事事告知，毕竟和哪个朋友见面，几点见，都是她的私事，与案子本身无关。
还未斟酌好信息，客厅门突然被敲响。
楼道里传来喊声：“外卖！”
倪阳一愣，这时间不对呀。
不是说遇到积水，需要绕路过来，怎么提前了，她跟陈彧南说最起码还得一刻钟呢，照这个速度，陈彧南他们赶到，小哥早就送到下一家了。
倪阳纠结着，慢吞吞走到大门前，扒开门镜看，空荡荡的楼道被撑成椭圆形，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扭曲的映在门镜上。
想到他是个杀人犯，倪阳心口一悸。
门贴着她耳朵又被敲响：“1902外卖！”
倪阳看他要拨她电话，忙开门。
张豪古怪看她一眼，外卖递给她：“敲这么久不开门，还以为没人呢。”
“刚在厕所，”倪阳淡淡开口，见他要走，下意识叫住他：“稍等。”
倪阳叫完就后悔了。
陈彧南特意叮嘱过，“别让他进屋，别露出任何破绽，别拖延时间。”
她不该冒这个险，毕竟站在她面前的，是背着两条人命的杀人犯。
张豪显得匪夷所思，驻足看她：“什么事啊美女？”
倪阳觉得立刻说没事也不合适，稳定心神，想了句圆场的话：“会川桥隧道，积水退了吗。”
张豪略带狐疑：“差不多了。”
倪阳装作坦然：“那就好，”她解释：“我等会要开车经过那里，所以才问问你，谢谢。”她被张豪打量得发毛，又急忙补充：“没别的事了。”
倪阳摇摇头，立刻关上门，贴着门大口喘气。
门外，张豪缓缓收回目光，觉得这美女眼熟，好像见过，但他每天不计其数的外卖订单，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眼熟也不足为奇。
他觉得自己可能多想了，向电梯间走。
电梯门打开，一对夫妻正从里面出来，女的说：“不知道为什么，附近几个路口都有警察巡查，老公，你说是不是查酒驾啊。”
男的说：“刚下完一场暴雨，到处都是积水，谁会找这个时间聚会喝酒，而且那些警察看着也不像交警。”
两人边说边转向一侧楼道。
张豪定在原地，想起1902的姑娘接外卖时，脸上屡屡闪过的质疑，又联想那对夫妻的话。
忽然，他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想起来了，上次在茶餐厅外，碰到那个开豪车的骚||娘们时，这姑娘就在现场，不仅如此，她好像和那个臭警察认识。
张豪攥紧了拳，眼里全是阴冷。
倪阳关门后平静半刻，正换好鞋，准备下楼去找杨晚星看看她事故处理的怎样，门又一次被敲响。
她刚好站在门口，随口问道：“哪位。”
“美女，”门外的外卖小哥略带歉意：“商家赠送的饮料落在我车厢里，给你拿过来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外卖拿回来后，倪阳都没来及查看，也不确定有没有赠品，犹豫着开门。
外面的人随即用力一撞，倪阳被门板撞得向后退了小步，见张豪脸色狰狞的闯入，两手空空，根本没有什么赠送的饮料。
倪阳靠在墙上冷冷的看他，平复着心跳：“既然没有漏掉的外卖要送，请你出去。”
张豪带上门，随手反锁，也不跟她兜圈子，语气极恶劣：“臭|娘|们，你他|妈报警了是不是？”
倪阳屏住气：“就因为你漏掉商家给我的赠品饮料，不至于。”
她语气或许冷淡，语调也过分平缓。
张豪被她淡定的模样激怒：“少他|妈装。”
他张望屋内，在找顺手能用的东西。
倪阳判断情况不利，捞起丢在鞋帽柜上的手机，转身向卧室跑。张豪眼疾手快抓住她衣领。
男人力气很大，衣领猛得勒住她脖子，她气喘不匀，也跑不了，一只手反扣住张豪手腕，想要转身反抗，谁料手机被他用力抢走，在空中狠狠划了道抛物线。
“啪”的一声。
手机砸在墙上，摔碎。
张豪被激怒，气势汹汹：“信不信我杀了你！”
她是真的信。
倪阳强作镇定，语气则在试探：“我信的，但是你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帮助，你杀我，你也逃不掉，活不成。”
张豪钳住她一只手腕，拽她衣领的手用力一拧，本就不大的领口几乎要把她纤弱的脖子拧断。
倪阳脖子和脸很快憋成粉红色，挣扎中，听到他狠戾的威胁。
“反正我已经杀了两个人，不在乎多杀一个。”
倪阳只觉得手脚发麻，但她不敢表现得过于惊慌，她看过太多杀人电影，在丧心病狂的杀手面前，被害者的痛哭流涕、求饶、软弱，甚至跪下的双膝，根本不会为他们求得生机。
张豪就是这样的杀人犯，如他所说，他真的不在乎多一条人命。
所以她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倪阳另一只没被钳住的手用力去拉衣领，想要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这话狠戳张豪内心，男人眼眶血红，爆喝：“因为他们该死！”
紧贴耳边的吼声，倪阳身子不由一震，颤颤的吸着气：“你有很多委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