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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阳都没想到, 一个刚从ICU滚出来的枪伤病人，手劲还挺大, 这她就放心多了。

  　　她揉揉脸, 理直气壮：“我对男性身体构造的了解, 只停留在表面，我没深入调研过这个问题，不过听你的语气，这么狗血的剧情，应该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再说子弹跟那，八竿子打不着。”

  　　陈彧南不逗她了，低嗯一声承认：“我当时是麻药作用，脑子浑浑噩噩，连自己在哪儿都分不清，想法也没边了。”

  　　“生病使人意志薄弱，尤其是男的，”倪阳懂了：“说白了就是多愁善感，对吧。”

  　　“废话，想做独居少女，下下下辈子吧，”陈彧南揽住她腰，手也不老实，想干坏事：“现在不行，我不答应。”

  　　倪阳笑弯了腰，顺势拿开他手警告：“受伤了，先做个人吧你。”

  　　陈彧南直言不讳：“做人是我的副业。”

  　　倪阳好奇：“主业呢？做牛做马？”

  　　“牛马？”陈彧南好笑，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是不是缺爱？”

  　　没等她开口，他倾身直接吻了下去。

  　　……

  　　陈彧南转到普通病房，但考虑到他身体尚未恢复，暂时先住在维港的医院。

  　　蒋胤前几天已经回崇礼，听到消息后，特意赶回来，红底烫金的奖励证书往病床上一放，兴致勃勃说：“南哥，我这次来，是受杜局委托，专程给你送证书和奖章的，他走不开，不然他就过来看你了，还有罗老、大鹏、范琳琳他们，正商量怎么倒班，估计下周轮流过来。”

  　　“心领了，你们让我清净清净，”陈彧南气定神闲的靠着床，手里拿个橘子，不慌不忙的扒皮：“其实奖章什么的，先放局里也行，我又不是不回去。”

  　　蒋胤挠挠头，说得诚恳：“我怕你想发个朋友圈晒一晒。”

  　　“集赞给奖金？”陈彧南觉得他大惊小怪，橘子剥好，手一伸，把果肉给一旁的倪阳。

  　　她接过橘子，有点懵，心说她又不是不会剥，好不容易剥一个，怎么不自己吃。

  　　犹豫了一下，她倪阳低声问他：“喂你？”

  　　陈彧南不动声色的睨她：“给你吃的。”

  　　医院病房的空调都是恒温，又干又热，她不爱喝水，他怕她上火，经常让陈妈买点水果送过来，时不时就催她吃一点。

  　　但现在病房里还坐着个蒋胤，毕竟是同事，又是下属，两人都不像私底下那么黏腻，多少有所收敛。

  　　既然给她，倪阳就大大方方的拿着，边吃，边打开奖章的小盒子看，征求的问他：“这奖章怪好看的，你不发，我能发一条吗。”

  　　陈彧南挑着眉笑：“你想发？”

  　　倪阳诚恳的吃着橘子：“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男朋友是最勇敢的警察，是正义之光，是倪幺妹的小骄傲，”她情不自禁揉揉他耳朵，小声：“陈七宝。”

  　　蒋胤只听见前面半句，后面“陈七宝”仨字没听清，睁大眼想问。

  　　陈彧南“咳”了声打断，端着个劲儿：“还行吧，小意思。”

  　　蒋胤笑笑，接茬跟倪阳聊：“嫂子你可能不知道，这不是陈队第一枚奖章，他之前已经有一个二等功。”

  　　“是吗，”倪阳被勾起兴趣，橘子吃完，手刚好空出，随意的搭在他脑袋上。

  　　他住院这阵，头发长长了，早上刚洗过，蓬松柔软，香香的，她忍不住一小撮一小撮的绕着玩，问他：“你还立过功？比这次还危险？”

  　　陈彧南吊儿郎当的笑了下：“还行。”

  　　他就这脾气，她真心实意夸他时，他禁不住，脸皮薄。

  　　尤其是当着人。

  　　倪阳跟他处得久了，多少知道他这别扭劲，话就没继续说，趁蒋胤和他闲聊的无聊时间，手指在他头发上一绕，拿皮筋勒了根小揪揪，别在头顶，自得其乐。

  　　陈彧南咳了声，她没领悟，他又咳了两声，她递了杯水给他。

  　　蒋胤咽了咽口水，眼珠直往上移。

  　　陈彧南接过水，目光不善的瞪着蒋胤，装模作样的喝了两口，转移话题：“对了，陆无祁判了吗。”

  　　倪阳立刻竖起耳朵，他头顶上的小揪揪，彻底被遗忘了。

  　　“还没呢，”蒋胤说：“已经查清楚，棋牌室的□□不是他放的，是江克明雇的和他身形接近的人，而且季聆胡子恒夫妻的【创建和谐家园】，是因为胡子恒和前几起案子的受害者一样，被江克明抓住弱点，正在心里脆弱的时候，不堪次声波的干扰，情绪易怒消极，后来又注册了江克明弄的那个app，受到蛊惑，这才有了和季聆同归于尽的想法。”

  　　倪阳听得不寒而栗：“所以江克明对他们夫妻动杀心，是因为季聆不愿意认他这个表哥？还有其他原因吗？”

  　　蒋胤摇头以示没有：“江克明一回崇礼，就先找过季聆，一来是想要利用江婆婆的死，游说她帮自己完成所谓的复仇计划，再者，想为自己掩护，找个容身之所。但没想到，季聆对江婆婆感情不深，对他这种人贩子更是深恶痛绝，所以他把季聆列为报复对象之一。”

  　　陈彧南思考着：“季聆死亡当天要见的人，是陆无祁。”

  　　“是，”蒋胤说：“但陆无祁和江克明串通好，他并没去，去的是胡子恒。”

  　　“这算帮凶了吧，况且还有，”陈彧南低头不语的“啧”了声：“他跟踪我女朋友，这也是事实。”

  　　“他承认了，是江克明以他儿子的安危要挟，”蒋胤犹豫的看倪阳：“具体怎么判，也要看当事人是否选择谅解。”

  　　房间里有片刻的安静。

  　　倪阳被陈彧南和蒋胤不约而同的看着，突然反应过来，她就是那个作用关键的当事人。

  　　陈彧南寡淡的移开目光，口是心非的装大度：“你决定吧，我尊重你的意见。”

  　　他头顶的小揪揪，酸溜溜的晃了晃。

  　　倪阳赶忙拆下皮筋，顺带表明立场：“你怕我会谅解他，我不会的，做了违背法律和道德的事，怎么判都不为过。”

  　　无关吃不吃醋。

  　　这世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无论哪种原因，做了荒谬的选择，就活该承受所带来的后果。

  　　不值得原谅。

  　　……

  　　送走蒋胤，倪阳拎着早上熬的鱼汤，去就餐区加热。

  　　林泽突然打来电话，说有位导演找到工作室，想和他们谈电影拟音，而且诚意满满，除了时间有点急以外，开的价钱很合适，合同的条款也很宽裕。

  　　但倪阳倍感为难，背靠着墙，望着锅里咕噜咕噜的汤汁：“哪位导演？他要求的时间有多急？下个月再开始做行不行？”

  　　“就是之前超哥谈的高导，你还记得吗，”林泽说：“下个月可能不行，他这片子要赶国庆档上映。”

  　　“高导我知道，高世龙对吧，”倪阳当然记得，当时叶孟超谈的那份合同有问题，她不想签，两人分歧严重，这次她也没往那上面想，随口问：“他又导了一部电影吗，效率还挺高。”

  　　谁知林泽说：“就是那部电影啊。”

  　　倪阳眉头一蹙：“那部电影不是叶孟超在做吗。”

  　　她从手机里听到一声林泽的叹息：“超哥让他朋友给骗了，那合同根本就没经过高导本人同意，做一半就没再继续下去。”

  　　倪阳意料之中，根本没路费惊讶，看汤已经热好，关了火，随口说：“他亏大了吧。”

  　　“浪费了些财力和人力，但后来听说，超哥有去找高导，高导也审过他的片子，觉得经验不足，不是太满意，”林泽说：“所以他现在找到咱们。”

  　　倪阳有所顾虑：“但咱们也是新人工作室，经验上来说，和叶孟超比，半斤八两，高导如果把入行经验看得特别重，就不应该找到咱们。”

  　　林泽：“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

  　　回到病房，倪阳心事重重的带上门。

  　　一方面，高导影片拟音的机会难得，另一方面，陈彧南刚转危为安，她必然不放心把他独自留在维港。

  　　她把熬的鱼汤和陈妈做的小笼包放在餐桌上，去拿便携餐板，走近时，看见他手摁在小腹上，冷淡的阖着眼皮，眉心紧皱，赶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凉凉的，倒是没有发烧。

  　　陈彧南睁开眼，脸色恢复，勉强扯了嘴角笑，手也从伤处拿开：“蒋胤走了。”

  　　“走了，他下午回崇礼，”她知道他在忍痛，心软，几乎立刻决定，排除万难留在医院陪他，她把餐板放好，装得无事发生：“你把午饭吃了，然后睡一会儿，睡着就不会疼了。”

  　　陈彧南被她糊弄孩子的语气逗笑，将计就计的捉住她手腕：“喂我。”

  　　倪阳莫名好笑：“你手不能动吗？”

  　　陈彧南“啊”了声，眼里带点暗示：“也没别人在。”

  　　“没别人在？”倪阳很会抓重点，她手腕还套着皮筋，顺手从他脑袋上摸了撮头发，又重新揪起来，揪完，看他满脸生无可恋，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才去拿吃的给他：“幼稚和小辫挺配的。”

  　　“你给我扎的小辫好吧，”陈彧南无可奈何的啧了声，抬手想撸下来：“你还笑话我，我的心情啊，比高导的电影还跌宕起伏。”

  　　倪阳一愣，不知他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提高导。

  　　“我没看过他的电影，”她敛神，没理这个茬，抓住他要薅小辫的手：“不许揪下来，吃我喂的饭，就得听我的话。”

  　　“我还不够逆来顺受，刚蒋胤在这，我都没说什么，”陈彧南看她明目张胆的模样，忍不住调侃：“倪幺妹，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没逼我穿裙子。”

  　　“思路要打开，你穿裙子有什么可看，”倪阳舀一勺鱼汤送到他嘴边：“要玩【创建和谐家园】就什么都别穿。”

  　　他咽下汤，不疾不徐的笑了笑：“行啊，一起，”见她拿小笼包给他，他努努下巴：“你自己也吃。”

  　　倪阳坐在他旁边，一手拿一只小包子，一个喂他，一个喂自己，吃着吃着，也不怎么就安静了。

  　　两人陷入沉默，房间里只剩缓慢咀嚼食物的声音。

  　　须臾，他突然低声开口：“倪幺妹，回崇礼吧。”

  　　倪阳无所适从，抽出张纸慢吞吞的擦着手，想着他这话的意思：“你现在的伤，不适合坐车回去，几个小时的路程太辛苦，维港医疗条件也很好，你就在这里把伤养好。”

  　　他耐心等她说完，拉过她手，指腹轻轻蹭过她手背：“我是说，你先回去，我暂时留在这。”

  　　刚才蒋胤走后，杜局急匆匆给他打电话，上来就问，倪阳工作室电话是多少。

  　　他还挺诧异的，以为杜局有什么案子要找倪阳帮忙，立刻就拒绝了，说不想总让她牵扯到危险的事情里面来，这不属于她的职责。

  　　杜局这才道明缘由，原来上回肖溯被杀一案的当事人，肖溯前妻高雯找到警局，说她父亲是导演高世龙，正在寻找一支拟音团队，为即将上映的电影配音，高雯当即推荐倪阳，高世龙知道警局合作的声音专家为女儿洗清冤屈出过不少力，这才刚知道，她本职是拟音师，立刻毫不犹豫的决定要跟她合作，除了时间有些紧，其他的价格、署名、话语权，都给的很宽容优厚。

  　　“这个机会很难得，”陈彧南轻轻推开餐板，拉着她圈进怀里，她骨架小，抱起来像一只小猫，暖烘烘的很舒服，他的确舍不得放手，但不想因此耽误她的事业：“我已经脱离危险，我爸妈也在这，你可以放心回去，等我再好一点，我就回去找你，就又见面了。”

  　　倪阳是真的舍不得，翁着声音问：“如果受伤的是我，你会不顾一切，推掉工作陪我吧。”

  　　“不会，”他笃定，勾着嘴角，掐了掐她的脸：“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烈焰吻鲸歌

  　　一个月后。

  　　电影拟音的第一个阶段基本完成。

  　　晚上, 倪阳把剪辑好的影片初稿发给高导过审，仰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倪曜和杨晚星搬去新房住，她这里顿时清净, 只有陈彧南买的送餐机器人，晃晃悠悠的被卧室门挡住，叨叨：“让一让, 让一让。”

  　　倪阳：“……”

  　　她刚回来那几天还有点不适应, 觉得这个机器人像闹鬼，后来慢慢感觉有点意思, 就喜欢捉弄他, 故意挡他的路，让他着急。

  　　倪阳看着他笑了会儿, 起身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