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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手机里传回他熟悉低沉的声音,只说了一个字:“喂。”
倪阳眼眶一热,两行清泪滑过脸颊。
她没法说话,忍着呜咽,焦急的想要怎么向他求救。
片刻沉默后,他心照不宣的压低声音:“倪幺妹,还记不记得,我的名字是什么声音。”
他在试探。
倪阳在他看不到的密闭仓库里点着头,手在地上抓,可仓库里除了杂草,哪有能让她拟出声音的布料,她泪眼婆娑四下张望,最后,极轻的在手机旁,敲响三声。
“咚咚——咚咚——咚咚——”
三声心跳,代表他的名字。
……
不管多远,只要她呼唤他的名字,他都定会立刻出现。
陈彧南沉声承诺:“等我,我马上到。”
他和蒋胤刚抵达西藩岛,正在码头寻找蛛丝马迹,听当地一个小有威望的船老大说,西藩岛这边极少有崇礼过来的渔船,但昨天有一趟,他们正想去找船主,倪阳的电话就打过来,陈彧南立刻去最近的警署,找值班警员定位到电话打来的位置——已经弃用的西藩岛林业维护站。
有了这个重要线索,他立即通知黄伟麟,让他派人支援,但他等不及,他要找到倪阳的心,刻不容缓。
……
两个歹徒吃完面,松开绑住倪阳和吴念兮脚的麻绳,扯起两人,推搡她们走出仓库。
吴念兮惊慌失措,不肯走,被歹徒抽出枪托,重重一下打在后背上,她哭泣呜咽,歹徒要打第二下时,倪阳以身护她,枪托砸在她肩胛骨上,疼得眼窝一红,闷声忍住,眼神示意吴念兮噤声。
巡护站外是一小片光秃秃的泥土地,烈日灼烤下,冒着热气,再远是深不可测的密林,僻静得让倪阳觉得,在里面抛个尸,也绝对不会被发现。
门口停辆军绿色的越野车,阳光在右视镜折射强光,倪阳被晃了下眼,思绪回笼,隐隐看见车里藏了人,心里不由一揪,一声不吭,和吴念兮被歹徒用枪指后背,逼着过去。
另一个歹徒刚拉开车门,突然一个措不及防,被人用绳子勒住脖子,挣扎着厮打反抗。
与此同时,倪阳直觉余光闪现一道人影,带着风从树上飞扑而下。
是陈彧南。
她眼波闪烁,见他动作迅极的一脚狠踹持枪歹徒的手臂,枪落地,他没给歹徒捡的机会,拳头带风,猛攻对方要害,歹徒疼得龇牙咧嘴,不甘落败的挥拳反击,被他一只手紧紧箍住手腕。
咔嚓一声,歹徒凄厉嚎叫。
倪阳站在几米之外,脸上被胶布勒得想要劫后余生的对他笑一下都是困难,但她肯定,歹徒往轻说,手肯定也断了。
车里,蒋胤也将歹徒制服,捆住手脚,一脚踹下车,陈彧南接过他从车里抛出的麻绳,三两下将两个人人捆绑结实,扔在一旁。
倪阳一瞬不移的望着他,这个男人,每次都能从天而降,带她化险为夷,喜悦和后怕交织而来,让她顷刻模糊了眼睛。
“不要哭啊,”陈彧南小心撕下她嘴上的胶带,替她松绑,失而复得的把人拉进怀里,一面揉着她的头发,一面低声的问:“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受伤没?”
倪阳心口一热,他的安慰给了她情绪宣泄的出口,一直强忍的恐惧、伤痛、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泣不成声,越哭越凶。
陈彧南低头戳着她目光:“江克明打你了?”
“没有,”她抬手背抹掉眼泪,仰起脸,坦荡不掩的解释:“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陈彧南爱不忍释,极轻极缓的亲吻她额头,由心说:“委屈了,倪幺妹。”
倪阳吸了吸鼻子,当着蒋胤和吴念兮,她不想再煽情下去,从他怀里直起身,正想说江克明的事,被吴念兮抢先一步。
小姑娘刚被蒋胤松绑,揉着勒红的手腕央求陈彧南:“哥哥,我爸爸还没找到,你救救我爸爸。”
倪阳跟吴念兮说不清,只能挑重点的跟陈彧南说:“江克明没死,他伪装成吴警官回来报仇,他让那两人把我和兮兮送到余家湾码头,我怀疑他想在船上杀死我们。”
“余家湾码头,”蒋胤大事不妙:“是我们刚去过的地方。”
陈彧南神色严峻:“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去过,这里不能久留。”
他和蒋胤来前带了些随身装备,他从蒋胤手里接过双肩,翻出自备的防弹衣,套在吴念兮身上,犹为郑重的帮她扣好:“听着兮兮,这段时间出现在你家的人,不是你爸爸,这件事你妈妈会亲自对你解释,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们走,必须听我的话,明白?”
“我不信,”吴念兮茫然若失:“我想见爸爸,我想让他当面对我说。”
“你见到他你就活不成了。”情况危机,陈彧南话重,让蒋胤带她上车,然后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防弹衣,给倪阳穿上。
“我【创建和谐家园】。”倪阳拒绝。
“倪幺妹,”陈彧南不容分说:“别让我对你发脾气。”
倪阳很少见他严肃的样子,知道不容争辩,垂着手,任他替自己把防弹衣扣好:“你怎么办?”
“你问问蒋胤,”陈彧南拉开车门,示意上车:“警局里谁不知道,我是水泥浇铸的,刀枪不入,结实得很。”
蒋胤难为情的挠头:“南哥,你怎么还记仇呢,我们瞎说的。”
陈彧南一笑了之,点火,挂挡。
倪阳坐进副驾时,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车子突突突发动,他立刻提速,短暂睨她:“扶好。”
倪阳抿唇,拉紧扶手。
事不迟疑,越野车沿土路飞驰,颠簸,穿梭在密林斑驳的树影中。
忽然,角落传来一道火光。
“砰——”
枪声破空。
烈焰吻鲸歌
身后引擎轰鸣。
距离他们一百多米外, 江克明带人开着一辆大皮卡和两辆小货左右夹击,数支枪|口从车窗中探出。
倪阳惊慌失措的盯紧后视镜,大气不敢喘, 密集的枪声此起彼伏,数道火光如疾流穿过林间,她吓得轻轻闭了闭眼。
“幺妹, 兮兮, 趴下!”陈彧南单手猛打方向盘躲闪,抽出枪, 瞄着后视镜随时准备还击:“蒋胤, 你保护好兮兮。”
蒋胤也抽出枪:“放心。”
陈彧南仓促看倪阳一眼,叮嘱:“躲好, 不管听见什么, 没有我的命令,你都不许出来。”
倪阳看着他沉着冷静的侧脸, 咬紧嘴唇, 低身伏在车内子, 头顶一声声枪声像紧咬的毒蛇,越来越近。
砰!砰!砰!
连续数枪,击中车身。
倪阳能感到车在剧烈颤动, 吓得抱紧胳膊,指尖狠狠掐进肉里, 抑制冲口的尖叫。
越野车顶着枪声, 在蜿蜒小路疾驰,陈彧南和蒋胤一次次扣动扳机。
歹徒穷追不舍, 小货车抄近路, 陡然逼近, 驾驶和副驾的车窗探出两个歹徒,近距离瞄准,陈彧南连续两枪,一枪一个,当场击毙,司机闷哼一声,半挂车窗上,小货失去控制,车速飞快的冲向树干。
轰的一声。
像一道闷雷在天空中炸响。
小货爆车爆炸,周围的茅草被点着,噼噼啪啪的燃起火星。
吴念兮害怕极了,身体不住的颤抖,她刚要探起头,右侧后视镜被歹徒一枪打掉,惊得尖叫出声。
这枪距离倪阳很近,她缩在座椅下面,甚至能感到身体一侧的车皮狠狠凹陷。
车子险些就被打穿。
陈彧南知她害怕,时刻警惕她那一侧的动静,小货车再次追上时,他猛得压低她的身体,伏在她身上开枪迎击右前方射过来的子弹。
对方被他开枪打得缩回车内,车速减慢少许,陈彧南皱了皱眉,直起背,低声问她:“倪幺妹,你还好吗。”
倪阳心脏狂跳,稳住声线:“我没事。”
陈彧南提高音量向后面喊:“蒋胤和兮兮呢?”
身后吴念兮一直在哭,说不出话。
“没事,”蒋胤从椅背钻出:“可是南哥,我没子弹了。”
“藏好。”陈彧南握紧枪,也仅剩最后一颗子弹,根本无以应对有备而来的江克明,他只能把油门踩到底,不断提速。
仅仅消停十几秒,连串的枪声再次袭来,几颗子弹连击车胎。
陈彧南暗道不妙,他们改变策略了!
他不停躲避,皮卡和小货一左一右,两面齐追,高速行驶下,车胎被骤然打爆。
越野车失控,像要把人甩出去,陈彧南猛得打弯,车头轰一声,撞上树干,他把倪阳搂进怀里,后背重重撞上车身,腹部疼得仰头抽了口气,牙关紧咬着没吭声。
车门不堪一击,摇摇坠落。
倪阳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等她回过神来时,浑身一僵,陈彧南摁着腹部,鲜血从他指缝往外涌。
“陈彧南,”她大脑一片空白,眼眶瞬间红了:“你中枪了。”
蒋胤也惊道:“南哥……”
“别说没用的,都下车,跑,”陈彧南用枪托撞掉车门,拉倪阳跳到车下,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低声安慰:“我死不了,别怕。”
身后追击的车辆也停下,车上下来的歹徒开枪追他们。
脚下响起一连串子弹,尘土杂草飞溅。
陈彧南掩护,一行人奔跑、穿梭,各种借树木躲避,倪阳不敢说话给他添乱,可就在她无意转头的一秒,看见他嘴唇惨白,额角渗出大滴的汗珠,她心沉到底,眼泪不断上涌,死死咬着。
“砰——”
他忽然向她身后开一枪。
倪阳周身一颤,近距离的茅草丛晃了晃,一个人影倒地。
这是他最后一颗子弹。
陈彧南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把倪阳推给蒋胤:“你带她们俩,尽可能的跑,我引开那几个人。”
倪阳从追击的脚步声判断人数:“他们起码还有四五个人,手里都有枪,你想送命吗?”
“我不想,”陈彧南眉心紧皱,扯出一丝笑:“但我保护自己,要比带着你们,活的几率更高一点,所以你跟蒋胤走,就是帮我了。”
倪阳顿时无话,憋着泪,倔强的别过脸。
陈彧南把人往跟前拉了下,低头亲她额头,带点哄:“听话,我学了炖牛腩煲,回去做给你吃。”
她眼泪一下就没忍住,越哭越多。
蒋胤眼眶红着,扯着泣不成声的吴念兮,一咬牙,伸手拉住倪阳的手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