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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崔辰安衣袖上沾染到的气息和他本人一般。
初闻只觉得清爽,但若是让一只嗅觉敏感的小妖怪凑前来细嗅,便能隐隐感觉到其中偶然浮动出的清甜香气。
清甜却毒,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习得用过了多少毒物。
【这样嗅久了真的不会命短吗?】系统倒是在此时冒头,默默吐槽着。
【好在我是瑞鹿,身上血脉皮囊皆是宝物。】池珞窝在自己的绒毛之中,心满意足地细细嗅着毒物的清甜。
她感觉,她身上的瑞鹿血脉正在用以化解这些细微侵入的毒香,令得她本能的欲念没有那么狂躁并且难以压制了。
至少她的理智稍稍清晰了,耳尖上的薄红也随之褪去了。
于是她清冷着嗓音,很是干脆道:“晚安,辰安小师弟。”
崔辰安却无法有池珞这般安宁。
他的手边正窝着一只白色的瑞鹿,这个白色毛绒团子是他的师姐,并且还在把他的手当作暖被窝的。
白色瑞鹿美滋滋地伏在上边,正打算入睡。
崔辰安微微抬了下尾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眼中原先看戏的神色也跟着一停。
他竟是忘记了。
他的瑞鹿师姐不是人,而是妖。
一只妖,就算是性子再圣洁,皮囊再怎么干净漂亮,也并不会学习到他们寻常耳濡目染的儒家知识。
她并没有学习过什么是礼义廉耻!
哪怕崔辰安再怎么不想承认,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
在他和师姐两人之中,只有他崔辰安一个人,是从出生起,便跟随着崔家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学过世家礼仪,修习过那些人族仙界世家讲究的男女大防。
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
所谓“发乎情止乎礼”。
所谓“君子守礼”。
所谓……
之乎者也,君子礼仪。
总而言之,这些他从来都不喜欢遵守,甚至于说是嗤之以鼻的条条框框,此刻却全然只有他一人知晓。
而他的瑞鹿师姐在这个方面就是一张白纸,什么也不知道。此刻的身体放松得很,身上白白的绒毛毫不在意地贴贴着他的指尖、他的手腕……
瑞鹿师姐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崔辰安低着眼眸,他能够清晰敏感地感觉到他手上那团白色瑞鹿白绒绒的柔软,也能感觉到师姐放松的呼吸声。
这样的毫无防备,反而令得崔辰安无所适从了起来。
怎么可以毫无防备?
怎么可以一无所知?
怎么可以干干净净一身白,纯澈成这般模样?!
崔辰安的呼吸声加重了几分。眼尾的情绪翻涌上来了厌恶和讥诮。
所以说他最恨这些干净的东西。这些干净的东西完全察觉不到腌臜的存在,缩在自己美好的世界里,对丑恶毫无防备。
他的好师姐啊!
崔辰安勾起唇角来,眼眸中的眼白白得张扬,眼眸中的黑黑得吓人。
这般的黑白分明。
他眼上的双眼皮如开扇一般,缓缓地弯起,像是一枝荼靡绮丽的花开。
难道真的当他是一只单纯无辜的小白花?
真的就不担心……他趁机折磨她、杀死她吗?
崔辰安的情绪逐渐染上诡异靡丽的气息,忽而一团毛茸茸的抬头,倏地打破了崔辰安的动作。
只见是那只白色瑞鹿抬起头来,眼眸都未曾睁开,就在少年的下巴上轻轻地啄了一下……吻轻飘飘的。
而后她躺回了原位,就像是无事发生。
只留下空气中轻飘飘的一句:“乖,辰安小师弟早点睡。”
完全是不通礼仪。
崔辰安下颌线一紧,眼中不稳的情绪一停。
就像是荼靡花开只开了一半,便忽地没了生机,停了,不继续开了。
“吱呀。”此时的门处忽而响起声音。
原是青鹤早已站在了屋门处。她手上扶着门,红唇微张,一副进退两难的可怜模样。
她看了看崔辰安,又看了看池珞:“那个……?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鄜鄜的格局
青鹤完全是呆滞了。
只因着她把刚刚鄜鄜和崔辰安两人先前的画面看得是完完全全、一清二楚。
兴许这在人族的眼里,不过是一只小鹿蹭了蹭少年的下巴,和小猫小狗的蹭蹭没什么区别。
但是这样的一个浅吻,落在同是妖族的青鹤的眼中,完完全全便是一个暧昧至极的画面。
若是转换在人族的眼中,这画面大概便是——
对你处处照顾的美人师姐,在某天夜里忽而倚靠在你的怀中,临睡前还不忘仰起脸来,在你的下巴上轻啄一口。
而后还轻飘飘地来了句:“晚安。”
青鹤的脑袋轰然炸开,已然是不会转了。
鄜鄜不是喜欢的是温师兄吗?
她开始反复回想起崔辰安和鄜鄜的所有细节,一个大胆的念头跳上她的心头,折腾得她已经是不会思考了,之后她的举动几乎是完全遵循着她自己的本能。
崔辰安的指节下意识地蹭了蹭自己的下巴,鸦羽底下压制着翻涌的情绪。
瑞鹿本身的皮毛便是毛茸茸的,崔辰安甚至是能够感受到那绒绒软软的触感,像猫爪子一样,挠在了自己心上。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是一种,类似于所有正派们那样,温暖、阳光以及欣欣向荣的感觉。
这令得他回想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这种感觉最近一次出现,兴许只是在自己遥远的幼年。
模糊到他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只是。
崔辰安冷下眼眸,指尖也跟着发凉。若是谁这时碰到了他的指尖,恐怕会被这冷意吓上一跳。
白绒绒的瑞鹿便似有所感,在蜷缩之余还轻轻哆嗦了一下,瑞鹿的耳朵也跟着颤了颤,像是风穿过林间打到叶上,被惊扰到的叶。
他的好师姐,居然当真是对自己的恶念毫无察觉。
她并不知道什么儒家礼仪,于是便全然相信了他。
这对他来说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
姐姐在这方面欠缺,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通过她这一个缺漏,趁虚而入呢?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那样。
他,崔辰安,会用最温柔的语气,最无辜的表现,来哄着师姐。他会耐下性子来,去装、去骗、去演。
这样等师姐意识到自己被自己最信任的小师弟欺骗,她便会遭受到最大的打击。
哪怕她想挣脱,也只会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样子不是更有意思吗?
崔辰安的指腹无意识地蹭着鄜鄜那残留的余温。
他弯起眼眸,对着他的师姐露出最乖顺讨巧的笑容。
他可以为了看姐姐知道一切真相后那一瞬间的惊讶和慌张,而暂且忍耐下来,延迟满足。
“好,姐姐好生歇息。就由我来守在姐姐身边就好了。”小师弟的声线清朗悦耳。
颇有月明风清之感。
“青鹤师姐,今日便不需要麻烦您了。”崔辰安的眼眸扫过青鹤,“我来守着姐姐便是,保证不让可能出现的妖鬼惊扰姐姐半分。”
“小妖鬼被抓到了,还会有别的妖鬼吗?”青鹤疑惑地发出了灵魂拷问。
怎么想都看起来不会的样子。
“小概率的事情落在姐姐身上也是大事情。”崔辰安压下鸦羽,轻声道。
青鹤一愣,忽然就想起来了自己好几次没能在关键时候救到鄜鄜的事情。
她愈发愧疚了起来:“还是小师弟想的周到,难怪几次都能帮到鄜鄜。”
姐姐身边的小妖,果然和姐姐一般好骗。崔辰安鸦羽一敛。
青鹤也是妖族,还是来自守护着瑞鹿的小世家,想来也没怎么学习过什么儒家思想。
师姐师弟二人在一张榻上,一坐一卧。
端的是霁月光风、高风亮节。
看得青鹤都开始深深地怀疑起了自己。师姐和师弟这般相处,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
她一只手犹疑不定地扶着门。
仍然记得她幼时有段时日是随着瑞鹿学习修习知识……她怎么记得其中有一门课程,专门讲述的便是人族的儒学。
瑞鹿是医者,平日里行医很讲究名声,也很注重各类患者的隐私,在男女有别这事情上注重得很。
鄜鄜对于这些儒学礼仪学得是最好的了。在上了千山缥缈峰后,她的儒学礼仪也得到了更好的发挥和提升。
可是现在……
白绒绒的瑞鹿随意地枕在崔辰安的手上,肆无忌惮。
只是这师姐师弟两人,好像都没觉得有些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