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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淮月的声音一如既往,不怎么客气。
但他的话很有效果,这样猝不及防强闯进来,仿佛割裂了梦境与现实,让梦中天地黯淡了颜色。那无情的声音渐弱,昔日她软糯娇语重浮现,傅沉欢的心中又多了两份底气。
房间内冷冷清清,书案那边有些许笔尖摩擦过纸张的声音。
傅沉欢道:“别写了。”
“不写怎么行?不写了,你的药能凭空变出来?”段淮月向这边看了一眼,傅沉欢安静的犹如一尊石像。
连风吹动他的发梢,都未能给他增添一丝鲜活之气。
“我知道,就是开多少方子,你也未必肯好好吃药。我给了你一瓶止心丹,让你情绪波动时吃一粒,只怕现在还是满的。你可知今夜情况有多凶险?你身中食骨金之毒,那东西最怕情绪悲沉,一个不慎就要命。若无人好心施救,明年我就可以给你烧纸了。”
见傅沉欢没反应,段淮月舔舔嘴唇,又道:“就算没有食骨金,你这个病也不好治。现在止心丹对你来说大抵没有多少用处了,我知道不奢求你能欢喜快活,但如果还不能稳住心绪,我以后也不用来了。”
傅沉欢蒙着双眼,仿佛听觉也一并封住般,仍未答话。
段淮月耐心告罄,他本来就懒得劝,“嫌我聒噪是吧?你伤了腿不告诉我,中了毒也不告诉我,现在生了心病,还不配合。我这神医招牌算是被你砸个干净,要不是当年在程溪你我生死之交,我早天地逍遥去了。”
他叹气,“你主意这么大,谁也管不了,明天我就出京城去,想怎么浪就怎么浪,也不用天天在你这动脑筋。”
他说不管就不管了,洒脱的很,这会儿话题已经绕到别的地方去,“不过话说回来。沉欢,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今日救你那个姑娘,就是那个北漠皇子他家师妹。她救你一命,你肯定得谢谢人家吧——我看了她为你医治的手法,精才绝艳啊!听霍云朗说她既没有药材又没有银针,只用银簪丝代替的,竟能有如此效果,这等医术可不多见。”
“我一江湖客哪有门道,你如果方便的话,帮个忙?”
傅沉欢终于微微侧过脸。
他气场太稳,又沉着内敛,虽然双眼蒙覆住,但只是这一个动作,仍然让人有种他在注视着自己的感觉。
段淮月说:“你……”
“你说,雪溪的师妹救了我。”傅沉欢声音有种莫名紧绷。
“啊,是啊。”
傅沉欢眉心渐渐拧起。
雪溪带在身边的人中,只有一位姑娘。
他从没忘记那日傍晚掀帘一望。
虽然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藕色衣衫的女子跌坐在地。可那一瞬间,他的心脏被仿佛被狠狠攥紧般,痛得失声。
荒唐离奇的念头回荡在他脑海,那仿佛一团轻柔云雾的模糊身影给他的感觉,真的像极了、像极了他的诺诺。
不是容颜,是一种直击心灵的感觉,即便他什么也看不清,他仍觉得心痛如绞。
当时的失魂落魄,竟让他一时忘了诺诺被人效仿的愤怒,鬼使神差地放了她。
竟是她救了自己么。
傅沉欢搭在床边的手指慢慢蜷缩起来,他想拼命回想那日自己望过去,究竟映入眼帘怎样的容颜,却始终看到一片空茫。
空茫背后,他忍不住一遍一遍想着她的脸。
他又开始喘不上气。那是一种紧实绵密的窒息之感,喉咙仿佛堵塞一团棉絮,四肢百骸激荡起一股股战栗。
他怎么敢想?
妄梦要付出多大代价?
不知沉默多久,傅沉欢薄唇微动:“霍云朗。”
霍云朗一直候在外边听见声音,立刻进门拱手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你去传……”他改口,“不了,你去备车。要快。”
“是。”
霍云朗领了命就出去,问也不问一句。旁边段淮月没明白:“你要出门?这么晚了还出去?是朝政的要紧事?你身体里的毒还……”
虽然傅沉欢用黑布覆眼,露出来的面容全无表情,但段淮月就是觉得他很不对劲。
况且现在接近子时,能让他这样什么都不在意的人深夜出门,他要办的事,说不准又会挑起他情绪波动。
段淮月气的太阳穴直突突直跳:“你身体里的毒还没稳定下来,你真想被金砂穿了骨头才作罢啊。是多重要的事,要你现在赶着办,话说你这几年心中还有真正重要的事吗?我的话你虽然不怎么听,但也不能这么不当回事吧。”
傅沉欢站起来。
明明那双可以传递情绪的双眼被蒙住,可他周身气息仍然散发出痛苦、夹杂着挣扎不得的绝望与诡异憧憬。
“诺诺回来了。”
段淮月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傅沉欢不再说话,他步伐沉重而坚定,缓慢地向外走去。
“你疯了吧?你的意思今天救你的人就是……你现在要去雪溪那里?”
段淮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人从醒了一共才说几句话,他真不知这一句是怎么如此突兀的冒出来的,“傅沉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你……”
他差点脱口说出:你看不见,难道人家也看不见?
将话咽回去,段淮月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雪溪身边的人,必然知晓你,你的样貌她也瞧得分明。若真是你……牵挂的人,怎会不认识你?”
傅沉欢不由想起方才的噩梦,无意识喃喃重复:“她怎会不认识我……”
段淮月叹气,“别再异想天开了。沉欢,你真要把自己作贱成一个疯子吗?”
凄白的月色下,傅沉欢的面色白的像一碰就碎掉。单薄衣衫灌了空荡的夜风,乌发飒动,淡色的唇微微颤抖。
“也许我疯了,”他惨然一笑:“可我感觉的到她。”
终于相见
夜已深, 应斜寒还未歇下。
他静立窗边,夏夜的风带着丝丝沁凉吹拂衣角。
月光被窗棂折过,在他脸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光影。目光深深,不辨喜怒。
门扉被敲响, 一个黑衣人推门进来, 在应斜寒身后单膝跪下:“大人。”
“嗯, 说吧。”应斜寒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大人, 属下粗浅查了下,北漠质子身边跟着的姑娘乃是他师妹。平日里他甚少对外人提及这位姑娘,身边的人不多, 口风却紧。若要再探知更细节的东西, 恐怕需要些时间。”
应斜寒笑了声:“师妹?”
他摇摇头,“不尽不实。”
北漠的皇子,从小习文练武, 不知有多少师傅,又有多少女子可以被他称为一声“师妹”,此为不尽。北漠虽然比起夏朝民风开放许多, 但此女子随他千里迢迢一路南下,几乎算得上自奔为眷, 这样的人既不是妻子, 又不是未婚妻,仅仅是师妹?世间可有姑娘能接受这个说法?再看雪溪对她回护之情也并非薄待,此为不实。
雪溪说话如此模棱两可,可见他自己也没有做好万全准备, 那小姑娘身份必有文章。
应斜寒盯着窗外那轮皎洁明月, 沉吟许久。
“杜泰, 你跟在我身边久,向来眼色过人,今天你看那女子可觉出有什么不妥?”
杜泰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大人不该再多思此事。”
“你说我不该多思?”应斜寒回头,抚掌微笑道,“你既这么说,那就是明白我在想什么。看来,你也觉得她十分相像……是啊,我也觉得很荒唐。”
“她戴着帷帽看不清楚脸,可身形气息实在给我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真像极了她。”让他明知念头荒诞,却忍不住想查她的底细。
杜泰低声道:“属下明白,大人这些年心里苦。只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想法到底过于荒谬。若是个夏朝人,无根无萍,大人您随心也无不可,可偏偏对方是北漠之人,这身份实在……”
应斜寒垂眸,摆了摆手。
虽然杜泰聪明,但并不完全懂他,或者说,他的想法远没有自己异想天开。
若仅仅替身而已,又算什么东西,哪里值得他多花半分心思?
这些年不是没遇到和她相像的姑娘,他从不觉有什么。可不知为何,偏偏今晚这一个,尤其站在傅沉欢身边时,那莫名的熟悉感竟那般触目惊心——甚至让他禁不住怀疑曾亲眼所见的事实。
杜泰抬眼望着应斜寒的脸,月光清辉洒在他眉眼处,让他整个人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琉璃般的眼珠中渡了一层寂静落寞。
杜泰看过一眼,便低下头不再看。
应斜寒想了片刻:“你回去吧,去细细查,好好的查。不要放过任何细节,明日我会亲自登门,拜会一下北漠之子。”
这样的交代便很不寻常了。杜泰就算没有那么深的想象力,但也明白这话代表了什么。
应了声“是”后,他几番犹豫,还是道:“大人,您的处境实在辛苦,我们把手伸到北漠去查此事并不容易,当年小郡主她,她是在您眼前被青犽……”
“住口。”应斜寒淡淡打断他。
杜泰立刻噤声。
应斜寒抿唇,浓密的眼睫垂下,在眼敛下方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何情绪,只是长久的沉默。
“是荒唐。”他凝声说。剩下的话被他压回心里:但不知为何,我竟然如此在意。
她的确死在他眼前,是他亲眼看着她如何被青犽拆吞入腹,那画面他此生都难以忘怀。常言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分明是看得最真切的那一个,到现在却着了魔。
杜泰沉声道:“是,属下知道了,必定竭尽全力。”
“记住,这件事情绝不可声张,要偷偷的查,如果……”
他低叹:“如果最后结果和我的妄想并不一样,你就不必来回我了。但若有任何异常,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她带到身边。”
“是,大人放心。”
应斜寒点头,若有所思低声喃喃:“幸好傅沉欢那个疯子,把自己折腾瞎了。他如果看得见,不知又会发什么疯。”
杜泰说:“他瞎了眼睛,又昏迷不醒,自然什么都不知。属下会小心谨慎,不会让他发现的。”
……
黎诺睡的不大好,她病着,睡眠很浅,半夜里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发起烧来。
周身冷得很,她不停的发抖,裹紧了被子还是无用。
她不习惯由别人伺候,一直回绝了雪溪为她配两个丫鬟的意思,这会儿想找人帮忙也不成,身上软绵绵的,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干脆闭着眼睛,生生挺着。
难受的要死,黎诺在心中给老孟狠狠记了一笔:就算没钱吧,他们技术部也不能这么压,怎么搞了个这么差的身体?这一晚上过去,她感觉自己又病重了!
这么多天,她已经可以确定,不是自己休养的不好,是这个身体太没用,病弱的让她想骂人都没力气。
黎诺病的难受,迷迷糊糊睡着却觉得梦中兵荒马乱,声音嘈杂,吵得她脑仁疼。
翻了几个身,抱着被子浑浑噩噩间拧眉醒来,才发觉病梦中吵嚷不是全然虚幻,外边真的有脚步匆匆的声音,不知出了什么事。
黎诺听着外面声音,没一会儿就躺不住了。
她撑着坐起来,弯腰捞鞋穿:“外面怎么了?”
回她的侍从是雪溪派到她门外守夜的:“吵到姑娘了?抱歉抱歉,是他们太不小心,望您勿怪。没什么事,您歇息吧。”
此时已经是深夜,就算有那么一两人有急事,总不会整个院子乱糟糟的。黎诺听着不对劲,披了件衣服,开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