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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宋之桦。

  　　母亲在他耳畔念动着微弱的咒语，声音吃力，仿佛拼尽了余生所有的力量。

  　　自旁边的地面升起一把金色的剑。

  　　那剑光茫盛放，绽放时，周围的一切尽皆瓦解。

  　　那一刻的光是那么亮。

  　　最后，他在光芒里，看到了母亲。他想上前，然而母亲却离他越来越远，听到他的喊声，只是回过头，对他微笑。

  　　而后，越走越远，身影融化在一片灿烂的金芒里。

  　　光芒消失时，他不知身在何方，睁开眼，发现近旁是空寂的森林。

  　　那把金色的剑，静静躺在他的身旁，他站起来，将剑收好，向前拼命地奔跑。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已经快要失去归宿。

  　　奔跑，永无止境地跑。

  　　一刻也不停。

  　　直到宋清岫，出现在他去时的路。

  　　那个他称之为舅舅的人，此刻，提着剑，面对着他。

  　　-

  　　“到此结束。”

  　　看到这里，眼前的画面尽皆消失。

  　　宫殿内恢复最初的明亮，四周明明也很空旷，然而此时的郭籽七却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她知道，那个画面里的男孩，就是池落，那些方才呈现出的画面，是那夜他所亲眼目睹的一切。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上次都告诉你了。我就不继续展示给你看了。”

  　　池落神色如初淡定，丝毫没有情绪，他嘴角甚至还一如既往的轻扬，那是跟她对话时候的惯常神色。

  　　弄得郭籽七刚才还代入进去，而池落似乎看上去相安无事，这家伙，总是把自己真实的情绪掩藏起来。

  　　“你不用太过在意。”池落洞察见她眼里的动容，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只是想告诉你一些真相，你也不必有其他情绪。”

  　　“……所以，魔神其实是附身在了掌门，哦不，宋之桦身上？”郭籽七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池落点头，直言无讳：“在尚未被魔神附身的时候，宋之桦起初不想让魔神出世的消息广为人知，派封印者前去封印，他也去了现场，可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那夜，封印者尽皆身亡。”

  　　“我看到了这一切。”池落说到这里，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晚点那一幕幕，真实，残酷，他闭了闭眼睛，将那些画面从脑子里驱赶，睁开眼，重新面对郭籽七，“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一切的人。”

  　　“所以……云澜山现任掌门，也就是魔神，才会不惜一切想要除掉你。”

  　　“可他没有这个能耐。”池落笑意扬起，“我离开云澜，他派人寻我藏身之地多年一直无果。而我，这些年一直蛰伏暗处，为的就是。仙盟大会的挑衅信，并非我所发；还有，鼎剑宗结界被破，其实是他所为。”

  　　郭籽七根据她所说，先前的那些困惑顿时就有了答案，鼎剑宗那场风波，果然不是池落所为。

  　　“你背了好多锅……”郭籽七叹气。

  　　“背锅？什么意思？”

  　　“就是，承受了太多委屈的意思。”她解释。

  　　“我不觉得委屈。”池落反笑，“正是因为他的计划，我的计划，接下来才有可以实施的机会呢。”

  　　“你都知道？”郭籽七越发惊呆，这人果然不是纯纯大冤种，仿佛一切总是可以尽在掌握。

  　　池落察觉到了郭籽七期待的表情：“当然。接下来，你就知道了。”

  　　“宋之桦现在在哪儿？”

  　　“他已经逃出魔域，现在，正向九幽山逃亡。”

  　　“你让他逃出去了？”郭籽七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没错。这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池落双手环起，重新坐上主位，“接下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他刚坐上去不久，身体内尚未调息好的力量冲撞出来，他猛咳几声，郭籽七忙冲过去，在他旁边站定：“你不要紧吧……？”

  　　她语气中尽是担忧，他要是早一点告诉她这些真相，当初也不至于和他交手。

  　　“你在关心我？”他挑眉看他，烛光里，他脸庞柔和，冷白的肤色被柔光染出几分温润的颜色。

  　　郭籽七咳了一下，转移话题：“那个……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将这个真相告诉我？”

  　　郭籽七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就有点反悔了，这个问题，像是在问，“你告诉我这些是因为我之于你而言有什么特别之处”么，她后悔了，此刻心脏莫名地突突跳。

  　　“因为你体内有我的魂子啊。”

  　　“？”

  　　池落笑得明朗，用着云淡风轻的语气：“我需要这世上有人记得这个真相，倘若计划失败，我死了，残存的魂子会保留我的少许意识，魂子中也残存着我的一息魔魂，你若修得高阶，可借助灵气将魔魂提出。”

  　　池落：“随后，将魔魂放逐九幽山，我自会寻找到凝聚魔身的办法，哪怕是千年，万年。”

  　　郭籽七被他的想法震惊，问：“……修成魔身之后呢？”

  　　“继续复仇。”

  　　池落眼眸映着烛火：“我要亲眼看到魔神陨落，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要手刃仇敌，亲手将一切葬送，而我，身死命陨，也不足为惜。”

  　　郭籽七说不出话。

  　　她不知该如何评判池落的这种执念，每个人都有执念，那便是倾尽一切去做的事情。每个人追求的各有不同罢了，她不评价，默然地看着他。

  　　“这个真相，总有人要记得，无论是否为人所信。”池落站起来，走下台阶，背对着他，沉沉道，“这千百年来，上修界经历的动荡并不少。八方各界层出不穷，人外有仙，仙外有天，而我也只不过是这动荡纷争中的一颗小小的棋子罢了，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我所做的这件事情，确能够改变它的轨迹。”

  　　殿内陷入了沉寂，只有烛火绽放散发出的光，照在此刻沉默的两人身上。

  　　“时间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池落转身，对她道。

  　　“苏音，带她离开。”池落刚说完，苏音自殿外进来。

  　　“是，主上。”

  　　郭籽七走下台阶，离开前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立于殿中央，沉默地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殿门关上，缝隙里那个被烛火点染的影子莫名有点孤寂。

  　　小舟抵达河岸，郭籽七自船上跳下。

  　　“你只需沿着河岸一直往前走，不多时便可回到九幽山。”苏音叮嘱。

  　　“多谢。”

  　　“池落的真实身份，你们一直都知道吗？”

  　　苏音即将撑棹离开，郭籽七站在岸上，认真地问。

  　　苏音望着她，展露笑意，郭籽七发现，笑起来的时候，她的笑容和苏落相差无多。

  　　“真相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此刻正在做的事情。”

  　　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之后，船行，她也越行越远。

  　　郭籽七朝着前方慢慢走，河岸飘散着的蓝色光点，像是点点不散的萤火。

  　　“我觉得这群人都是让人没法理解的疯子。”

  　　郭籽七向前闷闷走着，和系统对话。

  　　僵化的人工智能系统自然没办法理解她语言之下的复杂情感，甚至在听到她的吐槽之后还发出了恭喜祝贺：「根据宿主掌握的资料，我们已经将这个世界的主要人物主要发展线加以完善，之后以做出更好的分析和解读报告！」

  　　郭籽七：“按照剧情发展和人物性格，池落一定会找魔神复仇。反正最后，他和魔神之间总得死一个。”

  　　系统：「是的」

  　　郭籽七：“唉。那孩子挺命苦的。”

  　　郭籽七忍不住同情起了池落的遭遇，他似乎从来不曾享受过童年该有的无忧，离开云澜山之后，又经历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风风雨雨。

  　　虽然关于他的很多传言都被轻描淡写地带过，但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这十年间，如何躲避上修的追杀，如何从人修魔，如何在风雨飘摇中寻找到安居之所？

  　　这些个中细节，她无从知晓，但是，一定很苦。

  　　他虽为魔，却并不像魔。

  　　-

  　　九幽山中的深林。

  　　宋之桦拖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向前爬行，他的脸上，现出了道道沧桑的裂纹，面容难辨。

  　　源源不断的诡异黑气自他身体中窜出，他五官扭曲，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他本来的样子。

  　　来不及了……

  　　这具身体……力量耗尽，严重损毁，已经抵达了极限。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伏地为阵，面容中嘴唇的位置缓缓耸动，一股股黑气自他身体中流出，而后，疾速朝着九幽山上空汇聚。

  恩怨是非，如若云烟

  　　郭籽七走了不知有多远, 眼前出现一片雾气朦胧的区域，隐约可见远方群山轮廓，她记着苏音的叮嘱, 一股劲儿地向前冲。

  　　穿过雾气，眼前柳暗花明，她已来到了九幽山山脚。

  　　再往前，是还在等着她的队伍。

  　　“籽七回来了？！”

  　　“籽七师妹！”“籽七！”

  　　云澜山众人迎上前，见郭籽七安然无恙, 心中的顾虑终于打消, 宋清岫突见前方五行之障异状，抬手点向前方虚空：“五行之障消失了。”

  　　“消失了？！”其余人也发现了这突然的变故。

  　　众人整装待发，上空，回荡起了池落的声音：“云澜山掌门就在九幽山中, 我也在此恭候诸位，若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各位就请入山。”

  　　“有何惧。”

  　　楚弦身先士卒，随云澜山队伍前进, 其余门派也是义无反顾。

  　　魔域上空现出外界的画面，九幽山下, 各派队伍一举一动清晰呈现, 池落和一些部下注视着画面中的动静, 将一切动态尽收眼底。

  　　“主上, 上修这支队伍人数众多, 你真的打算现在去跟他们碰面吗？”苏音看着画面里行进的磅礴队伍, 担心池落计划的胜算, “要是起了冲突, 我们随时得准备迎战。”

  　　池落负手于身后：“我一人前去, 你们都留在魔域，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出来。”

  　　“主上大人……我们真的只需要留在这儿吗。”刘婪不确定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