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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去吧。”承元帝摆手。
承元帝静静望着晏景玄的身影走出了明正殿,才缓缓松开另一只手,露出沾了血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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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出来,已经日落,晏景玄并没有回镇国侯府,而是去了永巷。
长安街永巷深处,座落着红墙碧瓦的肃王府,原也是一座富丽堂皇的亲王府邸,后久无人居,又常年失修,渐渐便成了弃府。
门外有两头石狮子,积年风霜雨雪,早已变了样儿,留下坑坑洼洼的小石窝,还灌着雨水。
简行使劲叩了几下门,不见动静,转过身询问晏景玄。
晏景玄负手而立,盯着门上有些掉落红漆的地方。
“再等等吧。”他道。
二人在门外站了片刻,“咯吱”一声,大门从里头打开,伸出一个脑袋,打量着他们。
天色有些暗了,好一会儿,那人才试探着问:“小侯爷?”
“张公公,是我。”
那人总算认出了晏景玄,忙双手将大门拉开,踱步走了出来,朝着晏景玄施礼:“老奴见过小侯爷,您总算来了,听说您已经回长安好几日了,太子殿下就盼着您来呢。”
张公公名唤张福满,是文熙皇后在世时凤仪殿的总管公公,后来便进了东宫伺候太子。
“有些事耽搁了。”晏景玄出声。
他也打量了几眼张公公,不过五年光景,张公公与从前相比老了许多,走路都有些费劲了。
张公公走在前头,晏景玄跟在后面。经过的多处长廊小路都没有点灯,有些昏暗,偶尔还听到几声鸟啼,静谧的像是没有人住。
很快来到一处小院,这处倒是灯火通明,各处都挂着灯笼,屋内也透着亮光。张公公停下来,转过身面对着二人,弓身道:“小侯爷稍候,老奴进去通传一声。”
晏景玄颔首,待他进去后,抬眼看着这座小院,门上挂着“栖梧小筑”字样的匾额,他一眼就瞧出上头那字出自李暄的笔墨,笔锋不羁,肆意狷狂。
他笑了下,看来皇兄这日子,过得倒是比在东宫时候舒心了。
“阿景。”
李暄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人已经出现在晏景玄面前,身后还跟着步履翩翩的太子妃嵇芜。
“皇兄,”他朝着李暄施礼,又转向嵇芜,“嫂嫂。”
李暄托起他的手臂:“行了行了,你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在我和阿芜面前这般讲规矩了。”
他侧过头,与嵇芜温柔似水的目光对视一眼,二人心有灵犀般一笑。
“别闹,我们阿景长大了,如今是威名赫赫的边关战神,可不是风风火火的小子了,”嵇芜嗔了一眼李暄,看着晏景玄,含笑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用过晚膳?”
晏景玄微微打量着他们。
李暄意气风发,眼底经年不散的戾气都藏住了影,像是消失殆尽,嵇芜面色红润,眉眼温和,瞧着竟是比五年前气色还要好些。
或许,舅舅当年废了皇兄的太子之位,并非坏事。
他被二人笑得有些无奈,终于不再板着脸,自己抬脚往进走,恼羞成怒的声音传向后方。
“没有。”
李暄大笑一声:“张公公,让英姑姑做几样阿景喜欢的吃食送上来,把批把树下那壶酒也掏出来,今日我与阿景不醉不归。”
言罢,他牵着嵇芜走进了小院。
灯火阑珊处,一对璧人,对影成双,眉眼带笑相携而来。
晏景玄目光闪了闪,缓缓勾唇,眼底是对年少时那份浅淡喜欢的释怀和坦然,余下对兄嫂的敬重。
五年了,他早都放下了。
“皇兄,嫂嫂,”他待二人走近,躬身作揖,“当日你们大婚,弟弟不曾到场,今日送呈祝辞,愿哥哥嫂嫂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待来日生了小侄儿,我必补上一份大礼。”
嵇芜转过头,与李暄相看一眼,抿了抿唇,莞尔一笑,道:“多谢阿景,那嫂嫂便做主收下了。”
李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七章
照理来说,靖国公府接连出了皇后和太子妃,应当是满门荣耀,无限风光,此前确实如此。
当初太子被废时,靖国公拖着垂老之躯在朝堂之上多番求情,最终惹怒承元帝,被罚闭门思过数月。
此后,靖国公府便自掩风光,低调行事,却也在暗中派人追查沉香墨浸毒一事。
早在三年前,靖国公府已经查到了些蛛丝马迹,虽不能使真相大白,但能脱太子之罪。
靖国公让世子嵇怀绪将其写成卷宗偷偷递进了肃王府,只待李暄过目之后,便要替他翻案,以证清白。
然李暄看过卷宗后,却按而不发,示意靖国公继续往下查。
“东宫侍女,曾在凤仪殿当差。”晏景玄翻阅卷宗,微微蹙眉。
文熙皇后过逝后,不少凤仪殿的宫人都跟着张公公和英姑姑进了东宫伺候,而能被他们带走的人,自然不是无名无姓的外廷清扫杂役。
李暄冷笑一声,负手临窗,盯着窗外檐下的灯笼,切齿痛恨道:“是我疏忽了,不曾料想到母后身边的人,也可能被收买。”
晏景玄忽然想到,文熙皇后的病因不明,是否与其宫人被收买有关。这也只是猜测,他垂下眼睑,没有多说,继续翻看卷宗。
那宫女名唤禾娩,东宫出事后,她也没了踪迹。靖国公府的暗桩在宫里打探各处时,遇上了私下偷偷打听禾娩的小宫女花蕊。
花蕊是禾娩同乡,二人在宫里相互扶持,禾娩忽然消失,花蕊不敢声张,只敢私下打听。
暗桩以帮她打听为由,从花蕊处得知了禾娩的乡下老家所在,靖国公连夜派人寻访,禾娩一家早已空无一人。
许以重金引诱,邻里乡亲才透露些许,说是禾娩在宫里做了贵人,派人将一家人都接去了长安,以后就留在长安做大官享清福了。
这话不假,但事有假。
禾娩不过一个小小宫人,如何算得上是贵人,更没有将全家接到长安的能力。
几番周折,历经数月,靖国公府的人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禾娩被卖进青楼的妹妹禾央。原来他们确实被人接到了马车上,但进京途中遇到了劫匪,全家人都被杀害,而她姿色尚可,被卖进了青楼。
“禾央姑娘,我阿姐与禾娩姑娘一同失踪,数月不见人影,你可知当初来接你们进长安的人是谁吗?可记得他们的模样?”
禾央僵冷着脸,阴恻恻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一家是要到长安享受荣华富贵,结果等来的却是要人命的万丈深渊。”
“家人丧命,我受辱至此,若能找到禾娩……”禾央有些失控,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话锋一转又变得冷冷淡淡,“我找不到她,也找不到当初来接我们的那些人,所以你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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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是老奴安排禾娩往明正殿送的沉香墨,不想竟害了太子殿下,老奴有罪啊。”张公公弓着身,就要朝着他跪下。
晏景玄还未出言,李暄已经打断了他:“阿景,你莫要理他,早些时候,他一天要请罪几百遍,我和阿芜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张公公动作一缓,最终还是没有跪下去,他掏出帕子抹了抹泪,又苦着脸站到一旁伺候。
“凤仪殿的物件,可都让太医仔细查过?还有为皇后娘娘诊治的太医以及侍候的宫人,可曾一一审过?”晏景玄问。
李暄转过身,一拳砸在窗桁上,气急愤恨道:“当年母后的病前后不过一年……他竟然丝毫没有怀疑母后是被人加害,还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入凤仪殿,包括我。”
晏景玄自然知晓李暄说的“他”是指谁。当时他还年幼,诸事不大清楚,只知道从那之后,太子开始与承元帝争锋相对,而承元帝却对太子所作种种,不予理采。
后来是从长公主口中,他才大概知道与文熙皇后有关。
如今看来,皇兄当年便对皇后之死有疑,却被舅舅拦住不让查,二人才逐渐不和。
“韩氏因着头痛宣了太医,才查出那沉香墨里浸了毒,母后起初的病症也是头痛,我怀疑她用的沉香墨也浸了毒,让人暗中取了一块去查。”
“可查到?”晏景玄问。
“没有。”
不对。
晏景玄抿唇,拧眉思索,若文熙皇后中毒而死,太医署怎么会发现不了,况且若是韩贵妃下毒,又怎会自己叫破?
“谁?”晏景玄忽然出声,抬眼看着房梁藻井。
极轻的脚步声,若非他历来警觉,只怕也会忽略。
简行纵身一跃,立即追着房瓦上的两道黑影而去。
李暄倒是不甚在意,他从窗边走回来坐下,不甚在意道:“无碍,我这处哪日没有苍蝇盯着,今日也就是你来了,我才放松了注意。”
晏景玄不语,屏息凝神,仔细辨认,片刻后悄然出声:“还有人。”
来人比之前那两人高明许多,不仅隐了脚步,还遮掩了气息。
看到李暄正襟危坐,神色凛然,晏景玄猜他之前并未发现这人。于是无声地示意李暄,让他继续说,不要停。
二人自小在文熙皇后和长公主面前这样相互遮掩,李暄很快会意:“阿景,看这天色已经很晚了,不如今日就在肃王府留宿,孤还要与你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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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十五月半,满月如镜,月色清亮,皎皎如天灯。
晏景玄悄然来到屋顶时,四下一览无余,而远处一抹黑色身影极快消逝在飞檐翘角之后。
他随即动身追了上去,却始终没有再看到那道身影。
许久之后,他停了下来,站立在屋顶瓦砾之上,远远睥睨着夜深人静灯火明灭的长安街,目光掠过大街小巷,忽然入眼了一座有些熟悉的楼阁。
琼华楼。
楼上有间屋子亮着光,一扇窗牖还开着,在风中轻微摇晃着。
他算了算这个窗户的方位,眸光微黯,思量片刻,从窗口钻了进去。
屋内浮着淡淡的药香,目光所及之处,桌上放着的空碗,碗里有一只瓷勺,碗底还剩着浅浅淡淡的汤药痕迹,暗示主人刚饮了药。
几日前就受了风寒,竟还未好?
他缓缓伸出指尖,想触摸碗壁有无余温,被忽然出现的泠泠水声惊得收了回去。
飞身躲在纱帐之后,晏景玄侧目而望,隔着屏风隐约看到一个纤长绰约的身影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带出一片水花跌宕声。
许是听到了动静,里头忽然传出声音。
“云乐,过来帮我更衣。”
那声音娇柔宛转,缱绻旖旎,像是沐浴了许久,身子都在发软,手臂无力更衣才喊了人。
他心下怀疑,才会进入屋子,并无窥探女子闺房之意,眼下并无指向,他不欲再做停留,大步行至窗边,正要纵身跃出,被人喊住了。
“谁?”
原来不见回应,阿卿便只穿了寝衣,随手披了一件外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凭着身量和一袭绛衣,她认出了晏景玄。
“晏小侯爷?”她轻轻笑了笑,“半夜三更,您不在镇国侯府安睡,怎么做起了梁上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