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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晏景玄问。

  　　和尚双手阖十作礼，道：“贫僧法号戒武，是静元寺慧元师父座下大【创建和谐家园】。”又朝着阿卿道，“裴施主，贫僧今日下山化缘回来得晚，怠慢了施主，还请施主见谅，师父交代过，裴施主若是来了，要好生招待。”

  　　阿卿颔首，“戒武师父，多有打扰。”

  　　戒武摇头，道：“施主没有走失，贫僧也就放心了，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回寺里为好。”

  　　晏景玄淡淡地瞥了眼戒武，道：“走吧，先回寺里，简行，去牵马。”说完他握起了阿卿的手，阿卿顿了顿，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到了寺里，和尚们们各自回房，戒武看着晏景玄和阿卿，犹豫道：“裴施主，这位是？”

  　　晏景玄：“她相公。”

  　　阿卿皱了皱眉，没有出声反驳，总归只是住几日，她无须向戒武解释清楚。他们假扮夫妻也不是第一次，一回生两回熟，在感受到掌心被轻捏了下后，阿卿点了点头。

  　　戒武愣了愣，恍如隔世道：“没想到一年不见，裴施主已经嫁人了，贫僧在此恭贺裴施主新婚。”

  　　“多谢，还有事吗？”晏景玄心下受用，嘴上已经在下逐客令。

  　　戒武还欲再问些其他，但感受到晏景玄冷冽的目光，只好颔首道：“二位施主虽然是夫妻，但寺里有清规戒律，二位不能住在一处。”

  　　阿卿微怔，晏景玄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半响才道：“我问清楚今夜之事，便宿去别处。”

  　　戒武打量着二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简行上前道：“戒武师父，我跟着您去安排我家爷的住处。”

  　　“也好。”戒武道，简行便跟着戒武走了，只剩下阿卿和晏景玄，还站着大殿外的庭院里。

  　　“走吧，先去你房里。”晏景玄松开了阿卿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不见她跟上，转身瞧着她。

  　　阿卿微微蹙着眉，道：“这是在寺里，你不能去我住的地方。”

  　　晏景玄气得失笑，“我能做什么？还是说，你想站在这儿告诉我，你去了何处？”

  　　方才回寺里的路上，简行大致说了发生的事，阿卿中途消失的几个时辰去了哪儿，只有她知道，晏景玄想问清楚，她是不是想过离开镇国侯府。

  　　阿卿望着大殿中的佛像，她信奉神佛，不敢有丝毫冒犯，倒是忘记他们本就不是夫妻，蓦地笑了笑。

  　　“走吧。”她道，心情甚好。

  　　推开门，阿卿点上烛灯，再转身时，晏景玄已经肆意坐在榻上，朝着她唤道：“阿卿。”

  　　阿卿取下斗篷，挂在床边的衣桁上，才安静地看着他，道：“小侯爷想问我什么？”

  　　烛灯昏昏，但那双眼睛却顾盼生辉，像是一朵轻云出岫，撩人心怀，晏景玄盯着她的眼睛注视了许久，哂笑道：“罢了，不问了，既然已经回来了，我又何必多问？”

  　　他改变主意了，不管她有没有想过离开，只要她回来了，他绝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阿卿皱眉，“我没有要走。”

  　　晏景玄挑眉，“我信，毕竟像我这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你要是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你。”阿卿眉头皱得更紧了，有些怀疑昨日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让他像是变了个人，但仔细想想，她也就是劝他娶妻。

  　　于他而言，不该是桩好事吗？

  　　“虽然阿卿姑娘眼光高，瞧不上本侯，可谁让本侯只有一颗心，丢了便是丢了，没想过找回来。”晏景玄道，颇像是等待妻子回心转意的丈夫。

  　　听他越说越离谱，阿卿忍不住开口唤道：“小侯爷。”

  　　“做什么？过来睡觉，为夫替你暖床。”晏景玄拍了拍身侧空出来的床榻，示意阿卿坐过来。

  　　最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晏小侯爷，是被阿卿从屋里赶出来的，极为狼狈，连他披给阿卿的那件斗篷，都被扔在了他怀里。

  　　那位杀伐决断的晏小侯爷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宠溺地笑了笑。

  　　阿卿在寺里待了三日，晏景玄便陪了她三日。她在诵经时，他等庭院里，她用素膳时，他陪她一同食用，她想四处走走，他便远远跟着，不说话也不靠近，却让阿卿知道，身后有人。

  　　不过三日，静元寺人人皆知，裴施主嫁给了疼爱她的丈夫，夫妻恩爱，听到这样的言论时，阿卿已张口难辨。

  　　临走那日，晏景玄和阿卿一同坐上了马车。阿卿静静看着他，想到他在寺里三日，却从未进过供奉佛像的大殿，便问：“你不信佛吗？”

  　　晏景玄笑了笑，不疾不徐道：“不信，人，只有在无计可施的时候，才会寄希望于神佛。”

  　　阿卿顿了顿，不再说话。

  　　晏景玄侧眸看向她，道：“我爹去江南治理水患，染了疫病，我娘那么要强的人，在佛前跪了一个月，日日祈福，可还是留不住我爹的命，还险些要了我的命，阿卿，信佛有用吗？”

  　　“我不信佛，我只靠我自己。”

  　　阿卿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安慰他，偷偷打量了他好几次。

  　　晏景玄笑道：“想看便光明正大地看，需要我戴着面具，以后只给你一人看吗？”

  　　阿卿目光顿住，缓缓垂下眸，他忽然说到面具，让她险些以为他来静元寺的那天晚上，看到了贺兰衣，在故意试探她。

  　　更让她心里一惊的是，回到长安，人人都在谈论，信南王世子李珏，来了长安。

  第五十九章

  　　马车停在镇国侯府大门外, 晏景玄率先跳下来，又伸手去扶阿卿。阿卿瞥了眼打量着他们的下人，皱了皱眉, 还是将手递给了他。

  　　二人站稳后, 晏景玄抬目, 看到门外还停着一辆马车，车身是极好的黑楠木，雕着东宫独有的赤金蟒纹, 马车四周还候着东宫宫人。

  　　宫人们见他看了过来，齐俯身施礼：“见过小侯爷。”

  　　晏景玄看了眼站在最前头的内侍, 认出他是张公公新收的义子，似乎是叫奉祈, 遂问道：“太子殿下来了？”

  　　奉祈道：“回小侯爷, 信南王世子来了长安，特来拜见长公主殿下, 太子殿下便和太子妃一道过来了。”

  　　晏景玄颔首，侧眸看着阿卿，声音轻得只有二人听到，他说：“阿卿, 与我去见母亲吧。”

  　　阿卿微怔，抛开在静元寺的三日, 那日她与他说了那番话，就不该再跟着他去见长公主，但眼下，李珏就在长公主的宛宁院, 她想尽快弄清楚贺兰衣究竟是不是李珏, 去见长公主倒是最好的选择。

  　　“小侯爷, 我……”

  　　晏景玄轻笑，俯身在阿卿耳边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怀疑信南王，如今信南王世子就在宛宁院，不想去见见他吗？”

  　　阿卿见他已经猜到自己心中所想，也不再迟疑，低低应下。

  　　二人适才跨进垂花门，便迎头碰上了荼弥带着人往外走，瞧见他们还愣了半瞬，随即笑道：“小侯爷，阿卿，你们回来了？”

  　　阿卿微微颔首，看到荼弥身后的人，脸上戴着熟悉的银色面具，她目光凝住，瞬间冷然。

  　　“可真是太巧了，珏世子来了长安，前头公主还说，要派人去请你们回来，又怕打扰你们，可巧你们今日便回来了。”荼弥说着让开路，却见阿卿和晏景玄的目光都落在她身后的贺兰先生身上。

  　　“这位是？”晏景玄问。

  　　荼弥解释道：“这位是贺兰先生，是珏世子的座上宾。”

  　　贺兰衣收了折扇，目光扫过阿卿，朝着晏景玄拱了拱手作揖，笑道：“在下贺兰衣，久闻晏小侯爷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他戴着银色面具，手里握着一把折扇，身着玄衣，身量修长。

  　　晏景玄自认不曾见过戴着这样面具的人，却不知为何，他心下十分确定，此人之前便认识他。

  　　所以，面具之下，究竟是谁？

  　　他眸子微眯，打量着贺兰衣，半响才回以拱手礼，亦笑道：“贺兰先生既然是珏世子的座上宾，自然也是我镇国侯府的座上宾，只是不知，贺兰先生为何不以真容示人？”

  　　贺兰衣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在下幼时经历一场大火，烧毁了面容，只能戴着面具示人，着实失礼，还请小侯爷见谅。”

  　　晏景玄道：“原来如此，是本侯冒昧了，贺兰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贺兰衣道：“说来惭愧，长公主与太子殿下和世子说的话，在下一介草民，委实不感兴趣，便出来走动走动，想来晏小侯爷应当不会介怀在下在府上随意走动？”

  　　晏景玄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此人不知是何来路，说话步步以退为进，绝对不是寻常人。

  　　他意味不明地说道：“是吗？既是这样，贺兰先生随意，荼弥，切勿怠慢了贺兰先生。”

  　　荼弥应下：“是。”

  　　“本侯还要去见太子殿下，先行告辞，阿卿，我们走。”晏景玄已经牵起阿卿走过贺兰衣。

  　　阿卿与贺兰衣擦身而过，微微回眸，那人也在看着她，他虽戴着面具，她却好似看到了他面具底下藏着的笑意，眉心微微一蹙。

  　　此人分明就是贺兰衣，但他给她的感觉却与三日前不同，可要细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贺兰衣若不是李珏，也就推翻了她之前所有的猜测，他究竟是谁？

  　　五年前，孤鸿关布防图究竟是如何泄露给了北境？指控爹爹通敌叛国的私通文书，又是谁伪造？

  　　阿卿尚未想明白，已经走到了宛宁院外，晏景玄看了她一眼，见她盯着脚下走得极为认真，抿唇无声笑了笑，唤道：“阿卿。”

  　　阿卿蓦地抬眸。

  　　晏景玄挑眉，伸手扶上她的眼角，温声问：“紧张吗？”

  　　阿卿蹙眉，“紧张什么？”

  　　晏景玄拇指轻轻压了压阿卿眼睛，阿卿不适地眨了眨眼，刚要后退，便听到他含着笑意的声音：“丑媳妇见公婆啊，不是都紧张吗？”

  　　阿卿怔住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适才推翻了之前的猜测，心中极为无力，又被晏景玄捉弄，终于有些恼了，挥掉晏景玄的手。

  　　“晏景玄。”

  　　带着恼羞成怒的声音，不仅她自己愣住了，晏景玄也愣住了，他与阿卿认识这么久，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以名唤他。

  　　阿卿平静下来，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她承认自己有些迁怒了，她并不是这样的人，也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偏偏这回，没有控制住自己。

  　　“小侯爷，我们进去吧。”说完不等晏景玄反应，阿卿已经跨进了宛宁院。

  　　晏景玄看着她的背影，低低笑了笑，几步追上了她，与她并肩而行。

  　　**

  　　宛宁院内，几人说完了正事，开始闲话家常。

  　　长公主忽然问：“珏儿啊，我记得你成婚早，如今暄儿都快要当爹了，世子妃可有动静？”

  　　李珏眸光微闪，看向李暄和嵇芜，尤其扫过是嵇芜的眼睛，淡淡笑了笑道：“臣弟眼拙，原来太子妃娘娘已经有喜了，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臣弟福薄，正好此番来长安，可以沾沾喜气。”

  　　“你要是能在长安多留些时日，许能吃到阿景的喜酒。”李暄道。

  　　“是吗？”李珏捻着茶盏，拇指摩挲着茶盏边缘，垂眸浅笑道，“原来阿景已经定亲了，我竟是不知道，不知是哪家姑娘？”

  　　提到晏景玄的婚事，长公主笑道：“还未定亲，也不是哪家大人府上的姑娘，只是阿景喜欢得紧，我啊，就盼着他们早日成婚，只是这俩孩子不急，可真急坏了我。”

  　　李珏默了默，眸色深了几分，又道：“我倒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姑娘，竟会让阿景动心？”

  　　长公主正欲再言，便看到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长公主，小侯爷回来了。”

  　　“阿景回来了？”长公主闻言一喜，“这孩子莫不是听说珏儿你来了长安，急急赶回来了，阿卿呢，可是一起回来了？”

  　　丫鬟道：“是，阿卿姑娘也跟着回来了，小侯爷和阿卿姑娘正往宛宁院来。”

  　　“快快快，让他们进来。”

  　　晏景玄和阿卿走进花厅，几人的目光绕过晏景玄，纷纷落在了阿卿身上。她今日还是着了一袭白衣，玉面淡拂，盈盈走来，如弱柳扶风，静静站在那处，便姣如秋月。

  　　长公主看到二人一同进来，笑意愈深，与夏茴交换了眼神。阿卿虽然身份低微，但这周身气派，倒是不像普通人家里养的姑娘，大概祖上也是士族，后来没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