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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了什么事？”

  　　简行高呼：“退后。”

  　　晏景玄走出营帐，冷冷凝着周遭将士，声音里添了内力，人人都能听到，“众将士们，此三人枉顾律法，中饱私囊，克扣军饷，按律当斩，今卸去都尉一职，交由锦衣卫审查，从即日起，由兵部尚书暂代京畿三营都尉一职，所有将士军饷各涨一番。”

  　　他话音落下，鸦雀无声，接着爆发出阵阵欢呼，除了几个官家子弟低下了头，试图将自己藏在人堆里。

  　　“小侯爷英明。”将士高呼。

  　　刘元修心知若是进了锦衣卫，再想活着出来，几乎不可能实现，怒道：“晏景玄，你有何证据？本官也是皇上亲封的三品都尉，你凭什么废了本官的职位？”

  　　晏景玄抬手，众人噤声。

  　　“凭什么？刘大人，你别忘了，本侯也是皇上亲封的安平侯，凭本侯手中的玄虎符，就是现在杀了你，皇上都不会怪罪本侯半分。”

  　　他转过眼，厉声吩咐道：“带走。”

  　　锦衣卫毫不犹豫，捂住鼻息不让出声，带走了三人。

  　　不远处走来一人，将士们让出路，来人正是兵部尚书侯文竹，他快步上前，拱手作揖恭声道：“小侯爷，下官来迟。”

  　　“侯大人来得正是时候，既然如此，京畿三营就交给侯大人了，本侯还有事，先行告辞。”晏景玄道。

  　　“小侯爷尽管放心。”

  　　晏景玄走了几步，忽然转身，盯着那几位官家子弟，厉声道：“侯大人，好好查一下，还有没有人阳奉阴违，违抗军令，查清楚之前，没有本侯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营。”

  　　“是。”侯文竹应下。

  　　此间事了，晏景玄不做停留，他还在担忧阿卿的心疾，遂纵马离去。

  　　他之所以会让侯文竹留在京畿营，有两个原因，一来他有军功，能镇得住场子，二来他是兵部尚书，名正言顺。

  　　这便是他那日去侯府接阿卿时，与侯文竹交谈的事。

  　　尽管他快马加鞭，回到城内时，天色已然暗沉了下来，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先是去了镇抚司。

  　　“小侯爷，您总算回来了，阿卿姑娘被抓进了刑部大牢。”

  　　晏景玄解斗篷的手一僵，眉眼收紧，冷冷瞧着乔策，问：“是谁？”

  　　乔策打了个寒颤，回道：“是韩雍，琼华楼的姑娘也被关进了京兆府，阿卿姑娘被带去了刑部。”

  　　“发生了何事？”

  　　“琼华楼的云娘伪造户籍，里面的姑娘大都是无籍之人，阿卿姑娘也是。”乔策打量着他的眼色，试探问了句，“小侯爷，可要闯刑部大牢？”

  第五十章

  　　“阿卿, 门外来了位姑娘，说是琼华楼的人，你之前吩咐过, 下人们便将她带了进来, 现在就在外头, 你可要见她？”荼弥走进来，身后不远处的枇杷树下，是赤鸢的身影。

  　　阿卿抬眼望向院中, 眉尖微蹙，怎么是赤鸢？她还以为会是云乐, 收回目光，微微颔首：“让她进来。”

  　　赤鸢跟在时喜身后走了进来, 她转动着眼珠子打量了一圈阿卿住的屋子, 眉头飞快皱了下。

  　　荼弥将她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她见过的人多了，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瞧出几分，这位姑娘说是来找阿卿，第一眼瞧的却是屋内陈设, 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沉得住气。

  　　赤鸢目光掠过荼弥，发现荼弥在看着她, 吓得手抖了下，见她穿着不像是寻常丫鬟，但又没听说侯府里有其他主子，心下存了疑。

  　　“阿卿姐姐。”赤鸢唤道。

  　　“你怎么来这儿了, 云乐她们可是去了城外庙会？”阿卿问。

  　　赤鸢点头：“云乐跟着明尧姐姐去了城外, 我来……云妈妈想见姐姐, 让我来请姐姐回琼华楼一趟。”她说完便低下了头，目光躲闪不敢看阿卿的眼睛。

  　　阿卿凝着她，虽猜到她有事，但并未多问，只是淡声道：“我跟你回去。”

  　　赤鸢惊讶抬眼，又慌忙低下头收敛了神色，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你去外面等会儿，我换身衣裳，便跟你回去，可以吗？”阿卿询问，目光笼着赤鸢，让赤鸢心下一颤，差点儿托口而出。

  　　但她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跟着时喜和时欢走了出去，站在小院的枇杷树下等候。

  　　赤鸢出去后，荼弥关了门，帮着阿卿换了身月白衣裳，看着她戴好面纱，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放心，便提议道：“阿卿，小侯爷今日不在府上，我陪你去吧。”

  　　阿卿看向她，见她眉头不展，轻笑着摇头道：“不用，我去琼华楼，你担心什么？”

  　　荼弥微微愣了愣，随即想了明白，这倒也是，阿卿原就是琼华楼的姑娘，现在回去就好像是出嫁的姑娘回娘家，的确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让……”

  　　“时喜和时欢也不用跟着我，我很快就回来。”阿卿道。

  　　见她坚持，荼弥只好作罢，嘱咐道：“既然这样，你早去早回，不可耽误太久，不然小侯爷回来找不到你，该要担心的。”

  　　听她提起晏景玄，阿卿忽然想起昨夜，目光凝了凝，微微颔首。

  　　她若是晚归，会有人担心。

  　　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会有这般荒唐的想法时，已经走出了镇国侯府，理了理思绪，将脑中的身影清理掉。

  　　这是她不该有的想法。

  　　从镇国侯府出来，她一直走在前面，赤鸢低着头跟着她身后，不说话也不上前与她同行。到了后巷，阿卿皱了皱眉，忽然停下脚步。

  　　赤鸢差点撞在她身上，抬眼问道：“姐姐，怎么停下了？”

  　　“还不说吗？”阿卿转身看着她。

  　　这话将赤鸢吓得不轻，她震惊望着了阿卿一阵，慢慢反应过来，不可能的，这事不可能这么快传到镇国侯府，阿卿姐姐不会知道的。

  　　看到她面色变化，阿卿想到她之前的遭遇，声音放缓了些，道：“我若是猜得没错，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云娘让你来的，可是你遇到了什么事，想要我帮你？”

  　　赤鸢松了半口气，摇头道：“不是的，姐姐。”

  　　阿卿定定看着她，等她自己说清。

  　　赤鸢被她看着，很快红了眼眶，低下头不敢看她，“姐姐，是我错了，不是云妈妈让我来的，也不是我要来找你，是……是琼华楼出事了。”

  　　“怎么回事？”阿卿声音一冷，不等她回答，就要转身去琼华楼，被赤鸢死死拽住了袖子。

  　　“姐姐，你听我说，韩大公子带人围了琼华楼，云妈妈和姑娘们都被抓起来了，是韩大公子，是他让我骗你去琼华楼。”赤鸢哭着说。

  　　最主要的是，韩大公子让她不要惊动小侯爷，所以方才在镇国侯府没看到小侯爷的身影，她还在心里庆幸了一番，只是这庆幸里，带了些愧疚。

  　　阿卿冷静下来，韩雍要抓的人是她，他既然让赤鸢来找她，就不会这么快伤害琼华楼的姑娘，想了清楚，她侧过目，冷冷凝着赤鸢，道：“为何是你？”

  　　赤鸢从未见过阿卿这样，吓得松了手，半响才缓缓露出苦笑，笑得凄然，眼角的泪落下来，才道：“韩大公子说了，只要我能骗姐姐独自一人来琼华楼，他就收了我，不是外室，是正正经经的妾室。”

  　　大概是心虚，赤鸢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看向阿卿，喃喃问道：“姐姐是不是看不起我？”

  　　“没有。”阿卿淡声道。

  　　“没有，”赤鸢笑着重复道，抬头看着阿卿，“是啊，姐姐和我一样，怎么会看不起我？我还以为姐姐有多清高，没想到这么快就跟了小侯爷，只是姐姐命好，没有遇到商璋那样的人。”

  　　阿卿知她误会，并未解释，转身便要走，听到她在身后说：“姐姐，你可以选的，你若是现在回镇国侯府，琼华楼的事就与你无关……”

  　　赤鸢的话还未说完，阿卿已经走远了，她看着阿卿的越来越远的身影，许久没有挪动脚下。

  　　**

  　　“姐姐！快走。”云乐最先看到阿卿走进琼华楼，挣扎着朝她大喊，被府兵用力按住压了下去。

  　　阿卿看到云乐被死死压住，掌心收紧，目光扫过其他姑娘，最后停留在云娘身上，朝着她使了安抚的眼色，便被人团团围住。

  　　“阿卿……”云娘看到阿卿被人围住，眼里带了痛意，缓缓转过了眼，都是她害了这群姑娘。

  　　京兆尹王大人看了云娘一眼，似乎是在示意她别出声，指着阿卿询问韩雍，“来了，来了，大公子说的那条大鱼，可是指她？”

  　　韩雍看向阿卿，从头到脚打量了她，唇边泛着冷笑，起身走到阿卿面前，狠狠掐住阿卿的下巴抬起来，迫使阿卿看向他，狰狞道：“我有没有说过，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里。”

  　　阿卿别过脸，亦嗤笑一声，“大公子不过是想抓我出气，我跟着大公子走便是，何必为难其他人？”

  　　韩雍闻言，轻笑着松了手，看向云娘，又看了看其他姑娘，他自然没有空去管这些无关的人，但想到这是阿卿的软肋，也不能轻易放过她们。

  　　“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担心她们，看来也并非铁石心肠，为何对阿凌的心意视而不见？还是说，你以为晏景玄会来救你？”韩雍戾声道，他就不信，晏景玄会为了区区一个婢女，擅闯刑部大牢。

  　　不等阿卿回答，他转身吩咐：“王大人，她，我就带走了，至于其他人，私造户籍是何罪，想来不用我提醒王大人。”

  　　“不用不用，大公子好走，”王大人躬身看着韩雍带着阿卿走了，才看向云娘，闭了闭眼吩咐道：“带回京兆府牢，好生看管。”

  　　“是。”

  　　阿卿被人押出来时，赤鸢正站在琼华楼外，她十分平静地瞥了赤鸢一眼，便转过了目光，仿佛不曾认识她。赤鸢正欲开口，看到阿卿身后的韩雍，遂上前道：“韩公子，我……”

  　　韩雍已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做得很好。”

  　　赤鸢微微一怔，看向阿卿，有些担心她，虽知道可能会惹怒韩雍，但还是问了出来：“韩公子，你要将阿卿姐姐带去哪儿？”

  　　韩雍脸色一变，骤然收回了手，冷声道：“此事与你无关，我让人送你回府上，乖，在府里等我。”

  　　**

  　　刑部大牢，阿卿手脚被绑在了刑架上，脸上的面纱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上，早已染了尘泥，变得污浊。

  　　韩雍拿着匕首，在阿卿脸上轻轻划过，阴恻恻笑了笑，用匕首抬起阿卿下巴，道：“原来是个美人儿，难怪阿凌会看上你，你说我要是毁了你的容貌，阿凌还会喜欢你吗？”

  　　阿卿纹丝不动，就连神色都是淡淡的，垂眼睨着匕首，道：“能得韩二公子厚爱，阿卿感激不尽，但二公子从未见过阿卿的容貌，想来也不会在意阿卿是否毁容。”

  　　韩雍气息微滞，低骂了声“废物”，一个不知道模样如何的女子，便能让他死心塌地，还为了她离家出走。

  　　“那也就是说，我现在杀了你，再找人代替你出现在阿凌面前，他也不会发现。”韩雍目中闪过精光。

  　　“大公子可以试试。”阿卿道。

  　　“你！”韩雍气急，要不是他打算用她来跟晏景玄做交易，她早就死了几百遍了，“你说，晏小侯爷会来救你吗？”

  　　阿卿抬眼，目中冷意噬人。

  　　“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我割/破你的手腕，若是在你的血/流/尽之前，他来了，我就放你走，若是他没有来，你就跟了我，怎么样？”韩雍似乎是在商量，但话音方落，便划/破了阿卿的手腕。

  　　匕首上沾了丝丝血迹，他放到唇边舔了舔，凑近阿卿，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真甜。”

  　　阿卿手腕处的血/溢了出来，落在地上，将雪白的面纱被染成了红色。

  第五十一章（捉虫）

  　　“云雀, 当年的事是我疏忽，可是后来，我也让人去找过你了, 是你自己不愿意回来, 这事怪不得我。”京兆尹王大人长叹了口气, 隔着牢房，紧皱着眉头看向云娘。

  　　云娘名唤云雀，当年就是被王大人的正妻赵氏赶出了府, 后来王大人派人想寻回她，被她拒绝了。

  　　但他还是顾念旧情, 此番云娘和姑娘们虽被关进了京兆府牢，并未受刑, 云娘更是被单独关了起来。

  　　“不过, 这些年，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竟敢伪造户籍，你想给手底下的姑娘们落户，为何不来找我，我会不帮你吗？”王大人痛心疾首说道, 似是在控诉云娘对他不信任。

  　　云娘沉默了会儿，半响后朝着王大人嫣然一笑, 道：“大人的心意，云娘感激不尽，不知云娘现在求大人，大人还愿意帮我吗？”

  　　她这一笑, 让王大人想起了多年前与她初见之时, 颇为心动, 正欲答应时清醒过来，皱起眉头问：“你是想让我放了你们？”

  　　他仔细思虑了一阵，摇了摇头，道：“不行，韩家会派人盯着，罢了，你们先在牢里委屈一阵，待风头过了，我让人给那群丫头上了户籍，再偷偷放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