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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记得,她说这话时,语气平平淡淡,不喜不怨。她是真的不在意他对翟庄的算计,却是要将这事算到自己头上。
琼华楼的妈妈云娘曾说过她面冷心热,谁待她好,她便总想着偿还。所以,主动提出认识翟庄,带他来找翟庄,便是为了偿还他。
偿还什么?
从琼华楼替她赎身,还是将她留在镇国侯府?亦或是将她带在身边?
之后又要偿还翟庄,拿什么还?
忽然听到外头一阵极小的说话声,声音都极为熟悉。晏景玄眉尖微凝,起身下榻坐在床边,里衣有些松,衣衫半阖,露着精瘦的胸/膛,朝着门外唤了一声
“进来。”
简行狠狠瞪了一眼从刚从宫里赶来的暗卫淮青,似乎在说,都怪你,吵醒侯爷了吧。
淮青冷冷别过脸,不想理他,若不是他一直拽着他追问是什么事,又怎么吵醒主子。
二人推门而入,走进里间,简行熟练地点了烛火,问道:“爷,你怎么醒了?”
屋内很快通亮,烛光晃动。晏景玄不适地半眯了下眸子,待适应后,看到一旁站着的淮青,淡声开口问道:“宫里怎么了?”
“主子,郁美人想亲自见您一面。”淮青拱手道。
晏景玄神色瞬间凝了寒霜,眼底透着凉意:“她还说什么?”
淮青犹豫了下,与简行交换眼神后,道:“郁美人说,她手上有主子想要的东西,与太子殿下有关。”
听到这话,简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看向晏景玄。只见他缓缓勾着唇,嗤笑一声,“告诉她,想见本侯可以,但她最好祈福,她所说的东西能令本侯满意。”
“是。”淮青拱手。
他转身离开,飞身至房梁上时,好像看到有个人影瞬间闪了过去,但仔细一看,又好像是风吹得树枝,左右晃动。
他四下环顾,果然不见任何人影,便不作停留,很快离开。
阿卿回到房中后,轻手轻脚关好门窗,拖着极为沉重的步子朝着床榻走,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快到床边时身子一软,滑落在地上。她环抱着双膝,将头埋在膝间。
没有,什么也没有。
方才她去了一趟侯府(侯尚书府),趁着夜深人静,翻了侯文竹的书房,一无所获。
临走前,她看到桌案边放着几封信,是侯文竹的长女侯千琅送来长安的家书,已经拆了封。
说来好笑,他们女孝父慈,却让她和爹娘,天人永隔。
她便顺手捎上了那几封信。
过了许久,她缓缓抬头,眼尾泛着红,却不见任何泪光,若是仔细看,便会看到袖口地方湿濡了一小片。她怔怔看着掌心的白玉扣,一下一下轻轻摸着“渔”字,接下来的路,她要怎么走?
爹,娘,叔伯婶婶,大梁英勇的六万将士,你们一定要等我。
“可是,鱼儿也好累。”她低喃。
又过了好一阵,她缓缓起身,提线木偶般换下了夜行衣,穿上了平日里的白袍,再次推门而出。
夜已深,镇国侯府的灯火也都熄了,只有廊上挂着的小灯笼,还发着昏暗的光。从偏房的小院出来,阿卿一路朝着厨院而去。
她知道镇国侯府有藏酒室,小侯爷想要喝酒时便会吩咐简行去拿,可她不知道在哪儿,也许会在厨房,也许是在小侯爷的正院。
都说酒断愁肠,她也想试试,一醉能不能解了千愁。
淮青走后,晏景玄便让简行也下去了,而他依然还是没有睡意,便从院里走了出来。
远远看到一个白衣身影掠过,他眸子动了动,抬脚跟了上去。
看她越走越快,似乎是有急事,可最终却只是停在了厨院外。
晏景玄脚下一顿,踩到了干枯落地的树枝,再抬眼时,阿卿已经转过身看着他。
“小侯爷。”阿卿道。
她眼尾的红尚未褪却,眸子还带着湿漉,晏景玄自然注意到了,他微微拧眉,问:“你怎么了?”
“我来找酒喝。”
晏景玄愣了半瞬,看到她手里握着白玉扣的穗尾,忽然便反应过来,她大概又是想裴渔了吧。
他目光沉了沉,道:“酒不在这儿,你跟我来。”
阿卿点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夜里的蝉鸣声格外明显,却是衬得这一路都极为安静。正院里,也只有他的寝屋里外两间还亮着灯,他便带着阿卿来到了外间。
“在这儿等我,我去找酒。”他道,看着她愣愣地点头后,他目光又暗沉了些,转身走出了外间。
毕竟是小侯爷的寝处,外间都要比她单独的屋子大些,各处角落里都点了烛火,中央放着一张赤漆檀木小案,四围铺着软席。
阿卿坐在软席上,盯着小案上放的酒杯,一动不动。
晏景玄再次进来时,手中已经提了两壶酒,壶是雕花的瓷瓶,雅致美观。他坐在阿卿身侧,将一壶酒推给她,道:“这是母亲喜欢喝的梅子酒,不会醉人,你尝尝。”
阿卿忽然按住他的手,缓缓抬眼,定定看着他,摇了摇头,难得有些软声道:“小侯爷,我想喝醉人的酒,有没有一醉不醒的酒?”
晏景玄的目光从她的手背移到面庞,许久才道:“有,我给你倒。”
第三十四章(捉虫)
窗外月上枝头, 屋内烛影成双。简行虽然退下了,但并未入睡,听到主屋动静, 走出来一瞧, 便看到了窗棂上印着的身影。
一人低头, 一人昂首,四目相对,双手相覆在酒壶上。
这这这……是侯爷和阿卿姑娘?
简行猛地睁大了眼睛, 差点惊呼,还好及时噤了声。
侯爷和阿卿姑娘, 是什么时候?
他愣愣地眨巴着眼睛,埋着头往回想。他与侯爷和阿卿姑娘同出同进, 也没瞧出来他们与平日里有何不同。眼珠子打转, 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起来只要仔细想想便会发现, 侯爷待阿卿姑娘的确不同,只是他没往那方面想,便一直忽视了。
可那是因为侯爷待阿卿姑娘本就极好。不说为了她弃了骑马,日日坐马车, 就说私下里,侯爷都找时大夫问过好几回阿卿姑娘的病, 比阿卿姑娘自己还要上心……
简行越想越觉得,自家侯爷可能动了心,不禁又为他不平,阿卿姑娘心里有人, 裴渔都死了五年了, 阿卿姑娘还日日记着他。
可他转念一想, 侯爷若是真喜欢上了阿卿姑娘,也算不上是件坏事。自从五年前嵇芜姑娘嫁了太子殿下,侯爷身边再没有其他女子的身影,也不见他有成婚的打算。
长公主心里如何想,他不敢妄加揣测,但夏茴姑姑已经私下里找他打听过好几回了。
再说了,阿卿姑娘人很好,虽然身份稍微低了点,但……算了算了,这些不该他想。
虽说他也很同情阿卿姑娘的遭遇,但是自认为做不到侯爷那样。
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
抬头再看时,窗后的人影,目光已经错开,交覆的手也分开了,只有酒壶还端放在原处,就好像方才那一幕,只是他看错了。
简行皱了皱眉,离开这处,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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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烛火明灭。
晏景玄说要给阿卿倒酒,但他的手却被她按住动不了,她指尖冰凉,凉得让人心惊。
他亦没有出声,只是蹙了蹙眉,想起了她的病,时大夫至今未找到病因,虽说她这几日的气色看着好了不少,但是能饮酒吗?
阿卿本就盯着他,看到他蹙了眉,才回过神,眉目微动,缓缓抽回了手,指尖蜷缩,藏在袖中。
“谢谢。”她喃喃道。
晏景玄凝着她,转手拿起另一壶酒,替她斟了半杯,放在她眼前。
阿卿缓缓伸出手,握着酒杯放在唇边,倾杯将酒水倒入口中,微微蹙眉,抬眼望着晏景玄,眉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委屈。
她喝掉的这杯酒,酒香四溢,但不是烈酒,还是酸甜的梅子酒。
晏景玄自然看到了她的神色,不禁笑了笑,他原就只拿了两壶梅子酒。放下酒壶,见她还在愣愣地看着自己,虽未喝醉却像是已经醉了酒,只有眼睛还是清亮如常。
他敛了笑,低声解释道:“别这么看着我,我明日还有早朝,不能喝醉了。”
阿卿依旧认真地看着他,她背着光,脸上罩着一层暗影,但目光亮得如同窗外的星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像是满眼都是那人。
向来冷静自持的小侯爷,忽然便有些怔住,心里划过一些异样。
良久过后,他无奈地低下头,眼睛从阿卿脸上别开,拿过她手中的酒杯,重新斟了酒,朝着她扬了扬杯,道:“梅子酒喝多了,一样能醉,你想喝醉,我陪你。”
这话自然是在安抚阿卿,不过是梅子酒,他从能走路就开始喝,喝到现在,从未醉过。
阿卿这才眨了眨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你怎么了,”晏景玄抿唇,看了一眼她放在桌下的袖口,他知道那袖子下面藏着的手里,紧紧握着裴渔的白玉扣,“因为裴渔?”
阿卿摇了摇头,缄默不言。
晏景玄眉目微微松了下,瓮声道:“愿意说说吗,因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我仗势欺人,算计翟庄。”
从似玉山庄回来时,她还不是这副模样,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自然知道不是因为翟庄,所以,是因为什么?
阿卿放下酒杯,认真地摇了摇头。因为什么?她暂时不会告诉他,便转过了话头,道:“小侯爷,你和我曾经想象中的不一样。”
晏景玄愣了下,唇角渐渐带着笑意,看着阿卿,“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
“我以为你会是孤高自傲,目中无人。”阿卿顿了顿,“这是我没遇到你之前,想象中的你。”
她在长安,每每听到边关传回的捷报,都要愣上一阵。那一个个被攻下来的地名,她都了然于心,只是攻城陷阵的人,已经不是她熟悉的人。
五年里,晏景玄这个名字,她听过无数遍,所到之处人人皆赞不绝口。她以为,这样的人,会很难接近,便是能找到机会接近,也不会在意她本身,只会在意她带来的利益。
她凭着一腔孤勇,临时弃了晋王而选择了他。如今看来,这五年里,她做过最聪明的一件事。
晏景玄挑了挑眉,“现在呢?”
“风光霁月,心有大义,我知道,你想肃清朝纲,你想还盛世清明,如果是从前的我,会很乐意和你成为朋友。”
不知不觉,阿卿已经喝了好几杯酒,添了一盏又一盏。
这话让晏景玄皱起了眉,见她又捞起了酒壶,眉头愈紧,道:“为何是从前的你?”
阿卿没有作答,只是垂眸抿了抿酒,在心中默道,因为现在的她,要不起一个朋友。
“我想我爹娘了,我想为他们……报仇。”她忽然低声道。
她不能直言目的,只能借说报仇。所以她说的报仇,不是简单的手刃仇人,北境蛮族,皇上,侯家,若要说起来,他们都算得上是她的仇人,可就算她杀光了他们,爹娘依然要背负天下骂名。
她也只能隐姓埋名,为他们立无名无姓的碑。
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还爹娘清白,是还将军府所有人的清白,是将五年前的事彻底查清楚。
晏景玄目光微凝,顿了会儿才道:“如今北境十六部皇族宗亲已灭,各部百姓也都成了大梁子民,你爹娘的仇,已经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