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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除了两军交战,彼此之间从未像这般见过面。
“果真什么也瞒不了殿下,”萧策叹了口气,目光瞥向杯中酒,“殿下是当真不知道,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能在门庭若市的听雪楼碰见他,约莫是不知道的。果真,季恒一怔,看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些许不耐烦,“有话说话。”
“有人发了悬赏,取靖安王首级者,赏黄金万两。这悬赏,都贴到我西洲去了。”萧策说话的同时,也稍稍注视着对方的神情,继而调侃道,“若我得了这黄金万两,怕是梦里都能笑醒。”
季恒轻哼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这铜臭味了?”
“也不想想,这些钱够我西洲买多少匹上好的战马?看来,悬赏的那个人一定是对你恨之入骨了。”
萧策几句玩趣的话,却把一旁俏俏给惹怒了,以为他有了杀心,二话不说又把匕首再次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突如其来的一幕又把萧策吓了一跳,他微微有些无奈,试探着身手,“这匕首果然非比寻常……”
“别碰她,”到底是西洲人,季恒心中多少有些提防,打断他的话,紧张道,“俏俏,快收起来。”
看着这二人相互担忧的模样,萧策忍不住哈哈大笑,自始自终,这姑娘非但没说过一句话,还对自己颇有敌意,明明是弱女子,却要佯装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仅仅是为了想保护身后的人。
“小姑娘,”萧策并未觉得危险,只觉有趣,“你以为凭手里的寸铁,就能伤得了我分毫?”
“这样好不好?”他毫无忌惮地斜凑了半个身子过去,“我先取了他性命,赏金你我一半,有了钱又何愁找不到比他俊俏的郎君?”
俏俏忌讳这样的接触,脚步回缩的同时也收回了匕首,闪躲在季恒的身侧,巴掌大的小脸上是又羞又怒,更不敢去看季恒。
“话已带到,你可以走了。”见他吓到了俏俏,季恒有些无情地开始送客。
“你们两个人可真是如-胶-似-漆,”萧策觉得眼下自己再待着多少有些扫人家的兴,事已办妥也没有久留必要,点头起身,又长叹一口气,“你我是战场上的死敌,倘若不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我想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殿下,后会有期啊!”
“不必,你我之间还是不要见面的好,无论是否在战场。”季恒抬眸看向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萧策终于走了,季恒松了口气,生怕方才那句话被俏俏听了仔细,但又不敢细问,只得偷偷去观察对方的神情。
好在,并未有什么异样。
“刚刚其实不用那么紧张的,别看他长得老成,却还是小孩子心性。小孩子讲的话,自然不必当真。”他也不敢多说,全当是在安抚。
不必当真?哪一句?小姑娘不由蹙起了眉头,想了半天,好像是有那一句的,她很是听话地点点头,‘他说你是我的郎君。’
“……”
“不是……”他轻声地反抗。
那又是哪一句?
杀了你分钱么?
俏俏摆摆手,认真道,‘我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大可放心。’
季恒有些无奈,自语道,幸而不记得了,也好。可很快,俏俏却突然抓住他的手,一脸愁容。
“你记得了?”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想说什么却不敢轻举妄动,心直跳不停。
记得什么?俏俏没理会他说的这句,而是用手指了指他的腹部,那里已是殷红一片。
“哦,”他松了口气,用手挡了挡,“刚刚我可能太逞强了些……”
换作平日,萧策那点力道不过是挠痒痒,今日可把他坑得够惨。
府医又新开了草药方,端汤药进来的,却是安乐。不用抬头,便能从脚步声听出,和往常的不一样。
“怎么是你?”季恒放下书卷,看了眼热气腾腾的汤药,“她人呢”?
“睡下了?”见安乐不接话,季恒又问。
“姑娘她,”安乐犹豫着要不要说,可事情早晚也是瞒不住的,“殿下要不要去瞧瞧?姑娘一回府就奔着藏书楼去了,也不说话。眼下虽然回房了,可就是一直坐着,好像有什么心事。”
“怎么不早说?”他也顾不得喝一口药,从听月楼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也没什么异样,自己便先去了趟军营,忙于处理公事,竟把她给疏忽了。
屋子里燃着上好的熏香,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双膝坐在榻上,发丝如墨倾斜在月白色的衣袍上,神色黯淡地看着窗外的凉月,看起来十分凄凉。
季恒一路急赶而来,进了屋,却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添了几盏油灯,方才走到她的跟前。
“发生……什……”话还没说完,他起先看到一张被泪痕打湿的脸,犹如春雨遇梨花,楚楚可怜。
第 22 章
小姑娘从枕头下边摸出一卷书, 递到季恒的面前,指了指上头三个字,‘虞逢年’。
‘他是谁?为什么那个人说, 这把匕首是遗物?你们总说起他, 我把藏书楼都找遍了,上面也都写了。’
史官并不会在这件事上着墨许多, 当年的腥风血雨也更不会明目张胆地被野史写出来。人们歌颂他的丰功伟绩,而关于他的死因,只等来冰冷的三言两句。
季恒稍看几眼, 便从她的手里收回书,轻轻合上。
“我听安乐说,你不肯吃饭,是因为这个?”季恒心里何尝不是同她一样难过, 她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 自己却不能。
他们不记得这位定国安邦, 赤胆忠心将军, 死去的只是玄武门前的叛敌。
‘我爹爹是不是回不了家了?’小姑娘哭得双眼通红, 很是伤心。
季恒心一沉,她是不是已经想起什么?可倘若想起, 必然会辩驳书上所写, 决不会任由旁人胡诌。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没想好怎么骗我?’小姑娘把季恒看得有些心虚,慌忙躲开眼。
“都想起来了?”他有些哽咽。
俏俏蹙了蹙眉头,似乎并没有听明白季恒说这话的意思,抹了抹眼泪, ‘他是大英雄, 我爹爹也是。他们都在边关, 虞将军没有回来, 只有这把龙阙,是他的遗物,爹爹也一直没有书信回来,是不是也只有……’
两个字她不敢写了,看得季恒一阵揪心,害怕她记得,也害怕她不记得。
“不会的,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烽火三月,家书万金,”季恒隐晦道,“可对于上场杀敌的将士们来说,不报便是平安。”
俏俏握紧了龙阙,指腹轻抚,若有所思。
“虞将军的功绩,我此生望尘莫及。那日,你带我去的山洞,里面有不少失传的兵书,也是他留下的,”季恒眼底一酸,“将军要守卫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小家,而是天下黎明百姓。他们的亲人,都是牺牲团圆,来换万家安宁。”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哭出来就好了。虞将军若泉下有知,也必定会因为有你这样知天下黎民疾苦的小辈,而感到欣慰。”
俏俏缓缓点头,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因为这句话哭得愈发伤心了,坐着哭还不够,甚至张开手搂住了季恒,整个人微微颤抖。
这般亲密的举动,也让季恒有些不知所措,可细想着她并不懂男女之事,约莫只是想找个人抱抱,让心里好受些。想到这里,他也伸出手去,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不稍一会儿,背上的哭声渐轻,呼吸均匀浅淡,约莫是睡着了。玉软花柔般的身子靠在的怀里,惹得脸上红晕一阵一阵地冒,就快要听不清自己的心跳。
可自己只要稍稍一动,怀里的人就会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根本脱不开身。季恒生怕惊扰到她,眼下这样又不合乎礼数。
正想着,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眼看救兵来了,季恒喜出望外,又生怕叫旁人多想,更苦于自己没办法开口。
“安乐……”
声音很轻,来人根本没听到,脚步已经落入眼帘。抬头一看,是戚梧惊愕的目光,原以为对方会说什么,谁知他竟有意将脚步放轻,连连后腿,并用手示意自己不打扰,马上走。
一个字也没能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慌乱逃走,他束手无策。
怀里的人,睡得香沉,全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还很舒坦地换了个姿势。季恒动弹不得,坐如针毡,无助地看着窗外头。
从季恒进屋的那一刻起,安乐就一直在门外头守着,看着戚梧进去,又看着他蹑手蹑脚地出来。
“戚将军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回禀殿下么?”安乐看着他出来,又这番举动,显然一头雾水。若不是万分火急的事,才不会让他进去打扰。
戚梧一愣,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安乐听着里头没了动静,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身走了进去。
小小的身躯窝在季恒怀里,鸦羽般的睫毛在白皙的脸庞上落下微影,一切都显得十分静谧。
安乐急忙上前,也怕惊醒梦中人,小声自责道,“奴婢该死,这儿就交给奴婢吧!”
季恒没说话,只是轻手轻脚地把她一点点挪到安乐的怀里,就连呼吸也不敢大力,好容易脱了身,方才如释重负把松了口气,走出门外。
戚梧不曾想他会那么快出来,正斜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摇头晃脑,神情悠哉。
“什么事?”季恒好奇,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他也不会失了分寸,可眼下看来,又不像是很急的样子。
再寻常的过问,把戚梧吓了一大跳,他猛地睁开眼,站直了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殿下,宫里来的密报。”
季恒接过信,只扫一眼,便又递回给了戚梧,“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去上京……”
“啊!”戚梧一声讶异,很是好奇地接过,到底这信中写了什么,让他有了如此毫不犹豫的决定。
“适闻皇叔被困山谷,侄儿寝食难安,已派冯孟甫带人前去接应,而今他下落不明……”
念到最后,戚梧已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上头的笔迹,“殿下,非是卑职以下犯上,今上向来身子健硕,如何这会子就突然病重了?世上哪来这样巧的事?!”
“别多想,早点歇息。”季恒淡声回了一句,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戚梧一转身,便遇上了正从屋内出来的安乐。看着对方心事重重的样子,从来谨言慎行的她,还是没能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今上让殿下回京,”戚梧神色不安道,“我在想,有没有法子让殿不去,我担心此行会有危险。”
安乐摇摇头,冷静道,“怕是不行。去与不去,并没有什么分别。倘若这是太后娘娘的用意,殿下不回,她便可以大做文章,以此来离间君臣,那殿下在青州也未必安全,倘若是今上的意思,那么叔叔看望侄儿,合情合理,没有人会说什么,有人想对殿下不利,也会有所顾忌。”
“哼!这帮人分明就是另有所图,当初被困幽冥谷的时候,老子一个援兵都没见着,而今又来假惺惺什么?!”戚梧气得捶墙,“我倒要看看,他是真病还是装病!若是我,再不甘愿为了这么一个庸君卖命!”
“戚将军慎言,”安乐细瞧了瞧四周,幸而无人,不由加重了语气,“这话你在王府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在上京,逞口舌之快,必定会连累殿下。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王府上千家臣,戍守边关的战士,还有青州的百姓,殿下既然决定要回上京,必然有他的考量。”
“我还是喜欢待在青州,无拘无束的,这一进上京,什么繁文缛节,惹得头疼,”戚梧小叹了口气,“我去马厩挑几匹好马。”
安乐点点头,看着他走远,适才露出心里的担忧。哪一回去上京,大伙儿不是担惊受怕,今晚约莫又是个难眠的夜。
俏俏这一夜睡得很沉,完全不知晓昨夜王府的灯火通明,只是醒来看着安乐收拾地整齐的包袱,略微有些吃惊,而后心头一惧。
又是要赶自己走么?
“姑娘去过上京么?”安乐看出了她的担忧,贴心道,“那是大魏的都城,有好多好吃好玩的都是别的州县没有的。殿下自小在那里长大,后来才到的青州。”
她摇摇头,不曾。自小在幽冥谷长大,连下山的机会都很少,哪里能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可一听是季恒从小长大的地方,两只眼眸就有了光亮,立马来了兴致。
“这回咱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上京,”安乐将最后一件包袱收拾妥当,递给前来搬送的下人,“殿下特意叮嘱,要奴婢寸步不离地守着姑娘。上京地广人多,街巷复杂,这一去,少说也得小半个月。奴婢已在马车里备好地志,姑娘闲暇的时候也好看看。”
再听这回,要带着自己一块走,俏俏的脸上立马露出期待的笑容,搂住安乐的胳膊,生怕对方长翅膀跑了。
安乐和戚梧坐在马车外头,里头是思绪纷飞的季恒,他昨夜睡得不算太好,天空泛鱼肚白时,便已起身。
俏俏才撩起车帘,便看到软榻上坐着的身影,晨雾朦胧中,略显孤寂。
她放轻动作,躬身进了车厢,地志就在眼前的小桌上,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拢进怀里,又悄悄看了季恒一眼。
“若有什么看不明白,只管问我。”季恒已然回过神,这小姑娘对上京之行,比自己意料的要感兴趣。
察觉到对方可能有什么心事,俏俏也没有多问,更怕打搅他,乖顺地点点头,往边上挪了挪,在原本逼仄的车厢内,腾出一方不小的空间。
和往常都不一样。
季恒心事去了大半,看着她聚精会神的模样,忍不住开口,“你坐那,若马车突然停下,岂不危险?”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最紧要的是,原本外头那两个聊得正火热的人,好像因为自己挪了位置,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乖乖地往回挪,把地志往桌上一摊,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看得很是起劲。说是地志,更像是话本,有图有字,还有许多她从未听过的奇闻异事,桩桩件件甚是精彩。马车颠簸,却丝毫影响不了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