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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不好说了。”一旁的张必模棱两可的说。
褚昉看向他,“张相以为我故意损毁了一些东西?”
“绝无此意!”张必忙笑呵呵辩解:“安国公莫急,我们也是谨慎起见。”
褚昉扫他一眼,向圣上道:“请陛下明断。”
“既无证据,朕自然相信褚卿是清白的。”圣上本就是走个过场,自不会揪着这事不放,对褚昉又是一番嘉奖后,正式命他为中书令。
此议才出,便有谏官站出来反对,言辞激烈,矛头直指陆鸢,理由正是陆鸢行商,褚昉本该避嫌机要之职。
话音才落,便有人站出来附和。
陆鸢没想到自己会顷刻之间成为众矢之的,一时有些【创建和谐家园】,看向褚昉。
褚昉扫了众谏官一眼,眸色幽深,看向陆鸢时却露出宽慰之色,而后向圣上施礼辞道:“臣身在庙堂,自认忠君爱民,问心无愧,夫人商行四方,也是利国利民之途,既然诸位大人认为臣应当避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圣上看向诸位宰相,询问他们的意思。
几位宰相纷纷言谏官有理,还有故作好意,劝说陆鸢为了夫君让步者。
这样的场合,陆鸢根本说不上话,她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却突然听褚昉高声阻断了堂上的纷扰之声。
“何须为难一个女子!”
他甚至没有顾及圣上还在龙案之后坐着,就这般高声喝了出来,面上也带出了恼色。
圣上早就听闻褚昉护短,尤其对这位夫人,离而又娶,很不一般,便也不作声,静观其变。
重情之人,一般而言会是个良臣。这也是他当初没有对褚昉赶尽杀绝的原因,褚昉是个可用之人。
诸相猛不丁被这一声高喝打断,都悻悻收了声,拿眼去看圣上。
圣上也拿眼看他们,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连周玘的目光都落在了褚昉脸上。
堂上安静下来,褚昉扫过诸位宰相和谏官,似是警告他们别再出声针对他的夫人,才对圣上施施然行一礼,“臣以为,忠君报国不止做中书令一途,请陛下收回成命。”
圣上有意调褚昉进政事堂,怎会准他所请,看向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周玘,“周卿也以为,褚卿当避嫌?”
随着圣上声音递过去,陆鸢也看了过去。
周玘抬眼,正与她目光相对。
她眼中有担忧之色,竟是怕他也同其他人一样针对褚昉。
周玘心思一沉,却以温和的目光回应了陆鸢。
“回陛下,臣以为,褚大人堪任中书令一职。”
褚昉意外,面色无甚动静,只是看了周玘一眼。
张必一听,恼周玘出尔反尔,当即示意谏官再谏。
褚昉却先一步阻了谏官的声音:“诸位,若还是方才之言,且省些口舌,不要揪着一个女子不放。”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警告之意。
谏官一时被他威压所震慑,都面面相觑,斟酌之际,听周玘已然开口。
“中书令虽为宰相之首,但无专断之权,他可以提议,我们也可以驳议,如此,何须担心他以公谋私,毕竟从这里出去的政令,是数经审议的,此其一。”
“其二,机要之职,事关机密,并不能随意透露,褚大人素领武职,当更清楚这个规矩,若说泄密,这堂中谁都有可能泄密,为何单单防着褚大人?”
周玘话音刚落,张必驳斥道:“我们并非单单防着褚大人,只是人亲其亲,褚大人确实最有泄密的动机。”
“关系商户的政令,下达之后三日内,商户必能知晓,他何须泄密?”
“瓜田李下,还是避嫌的好。”张必不依不挠。
周玘不再多言,只是对圣上说道:“臣要说的便是这些,请陛下裁夺。”
圣上故作为难地想了会儿,“两位爱卿说得都有道理,张卿防于人心,周卿以理服人,这样吧,朕最近有桩头疼事,诸卿也都知道,西北军防薄弱,中看不中用,这事交与褚卿想办法,他若能在七日之内想到解决之策,那么,不拘一格,这个中书令,朕给定他了,若想不到,那就是朕眼拙,中书令这事不再提。”
褚昉军将出身,对军务尤为熟悉,圣上如此裁断明明显显是在给褚昉机会,张必虽不乐意,但圣上已有定论,他再坚持倒显得故意针对褚昉,只能应是。
事情说定,褚昉便要告退,却被圣上留下议事。
“褚夫人,梅妃近来常念叨你,你且去看看她。”圣上这样说道。
陆鸢会意,应句是,正要离去,听褚昉向她走近几步,说道:“等我忙完就去叫你,一起回家。”
堂中忽响起一片轻轻的干咳声,好像故意提醒褚昉夫妇,这儿是政事堂,议政之所,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陆鸢红了脸,忙走开了。
褚昉却像无事发生,稀松平常地看向掩唇咳嗽的张必:“张相怕不是废话说多了,喉咙痒了。”
“你!”张必瞪眼,却不好当着同僚的面与他争执。
褚昉无甚顾忌,接着刺他:“张相对我有意见,直说就好,不必藏着掖着,拐弯抹角去为难我的夫人。”
张必没想到褚昉会当着圣上的面就把话说这么明白,连一点同僚之间的体面都不留,也针锋相对:“褚大人多虑了,我对事不对人,再者,我一人反对是针对你,这么多人都反对,难不成都对你有意见?”
“说的也是,想来张相没这能耐结党营私,叫一整个政事堂的人,还有诸位谏官都听命于你。”
张必听这话,脊背发寒,面色大变,惶恐道:“褚大人,不要血口喷人!”
褚昉淡淡然,“你心虚什么?我何曾说你结党营私?”
张必这才察觉上当了,想来褚昉故意引他争执,就为牵出他结党营私的说法,虽然空口无凭,但他勃然大怒的反应,叫圣上瞧在眼里,难免就是心虚了。
褚昉这是杀人诛心。
张必不再说话,面色沉静下来。
褚昉却在这时又以半谨慎半玩笑的语气问他:“政事堂的人不会真的都听你的吧?”
“褚大人,出言三思!”张必怒声,瞪着褚昉,胡子都颤了。
褚昉呵呵一笑,扫过其余谏官和宰相,看回张必:“张相不必动怒,我信你没有结党营私。”
“结党营私”四字格外刺耳,偏张必无从辩解。
褚昉与张必你来我往的争执,圣上却把一众人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中已有判断。
褚昉看着张必气急败坏却不得不忍着的模样,眉宇染上一层畅快之色。
···
褚昉与陆鸢一道离宫时,已经是傍晚。
“你今日在宫里可还好?”上了马车,褚昉随口问了句。
陆鸢点头,“我没去找梅妃娘娘说话。”
“嗯?”褚昉疑惑地看向她。
陆鸢今日去了梅妃处,在殿外听见里头有哭声,像是颖安郡主在哭鼻子,便没进去,寻个借口去了其他妃嫔处。
颖安郡主极少哭成这样,周玘又在这时受伤,陆鸢隐约觉得他们之间有事发生。
“撞见什么事了?”褚昉见陆鸢心有考量,询问道。
“没有。”陆鸢不想说太多周玘夫妇的事,只问褚昉:“你的事怎么样了?若实在不行,我把生意都交出去,免得他们再以此来诟病你。”
褚昉愣住,她这意思,是甘愿为了他,安于内宅,相夫教子了?
“左右现在国难方歇,生意不好做,停一阵子也无妨。”
褚昉才有些雀跃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她是这样考虑的。
“不必,依你的心思便可。”褚昉还是这样说了句。
“那你,有办法解决圣上交给你的事么?”陆鸢问。
褚昉微颔,并不多言。
陆鸢察觉他有一些失落,虽不知缘于何事,却想安慰他,靠着他的肩膀轻轻蹭了蹭,把玩着他腰间的蹀躞带,柔声开口唤了句“照卿”。
她知道他想进入政事堂,他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做事总要做到极致,文官武将,都要做领头人,他也有这个能耐,可是面对群臣诟病,他会为了保全她喜欢做的事,放弃他咫尺可得的抱负。
这样的世道,多数女子只能囿于深宅、靠着夫君给予的体面过日子,她却能坚持自己的事,还能做的风生水起。
她的体面是她自己挣来的,她可以不必仰人鼻息,但她的夫君,愿意让步,愿意背负着一些诟病闲话,愿意庇护着、纵容着她去挣自己的体面。
她实有些贪心,不仅要体面,还要自由。
可他却纵容着她的贪心。
“照卿。”她又轻声唤了一句。
不知从何时起,她在他面前,竟已说不出那些千恩万谢的话。
不可尽信
陆鸢只是唤着褚昉的字, 没有道谢,把玩着他腰间垂下来的蹀躞带。
忽然马车一个颠簸,陆鸢重心不稳, 手下想找支撑,下意识就顺着褚昉的腰滑了下去,按在了不可言说的地方。
褚昉在她按过来时夹紧了腿,还是没忍住“嘶”地吸了口气。
他低头看陆鸢。
她方才那样唤他的字,竟是在暗示什么?
她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且兴致一来就片刻等不及了?
“疼不疼?”陆鸢忙撤回手, 看着褚昉神情越来越微妙,不由往后缩了缩身子。
“你说呢?”褚昉微垂眼看着她,声音很淡。
“很疼么?”陆鸢听他说话竟有些克制隐忍,像是忍着疼一般, 想他生病受伤都不曾哼一声,这次竟然疼得声音都哑了, 必是她没收住力道,按重了。
“要, 要看大夫么?”陆鸢关心地问。
“不必。”褚昉的声音依然低沉。
“真不要么?”陆鸢再次询问。
褚昉微微点头,“揉揉便好。”
“揉……”
陆鸢默默藏起自己的手, 细细看他神色, 哪里是疼得克制隐忍, 分明是动了歪心思。
马车还是偶有颠簸, 回到褚家, 褚昉先跃下马车, 回身抱着一件大氅, 脚步轻松地迈进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