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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YQX独家】妻如明月当照我-第7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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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玘握着她的马缰,好像就算她上马,他也不会把马缰给她的样子,陆鸢不想你来我往纠缠个没完,没再坚持骑马,同他说句“告辞”,兀自先行一步。

        周玘牵着马跟了上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紧不慢追随着陆鸢的脚步,好似别无心思,单纯就是送她回家。

        “周相”,陆鸢忽然止步,转过身来看着他,“请留步。”

        周玘任官政事堂,极受圣上倚重,朝臣见他多不称“侍郎”,而尊称一句“周相”。

        周玘身形微微颤了下,终是情难自禁唤出口来:“凌儿,对不起……”

        他一直都欠她一个堂堂正正的交待,从接下赐婚圣旨,到答应悔婚却又失约,从始至终,他没有见过她一面,没有对她解释过一句。

        他不知道她为何会再次答应嫁给褚昉,他也知自己没有资格询问,但无论如何,他想跟她道歉,该跟她道歉。

        概因喝了酒,夜风一吹,陆鸢脸颊上的酡红蔓延至眼尾,熏得她眼睛有些发酸。

        “周相,你是郡马爷,我是褚夫人,今日话,以后再别说。”

        陆鸢复转过身,两人仍是一前一后的走着,月色洒在二人身上,万物寂寂。

        陆鸢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也随之加快,陆鸢止步回头看他,他便也停下来,牵着马缰,垂眼盯着地面。

        “你果真要送我回家么?”陆鸢止了脚步,挡在他身前问。

        周玘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可想过,你送我回家,让安国公怎么想?再传到郡主耳朵里,甚或传到圣上耳朵里,你让我怎么交待?”

        陆鸢已尽力忍着情绪,可不知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她看着周玘,心头如潮水起伏,汹涌难平。

        “只送到巷口,看着你进去我就折返。”周玘道:“圣上和郡主那里,我自有说法,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陆鸢心头汹涌的潮水终是压制不住,叫嚣着翻滚过咽喉,直冲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

        她偏过头,微微仰起下巴,不肯让那潮水落下。

        待平复了情绪,她才说:“周相,怜取眼前人吧。”

        “她不是。”周玘几乎脱口而出,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坚定地看着陆鸢。

        陆鸢从未在周玘眼中见过如此沉重而复杂的目光。

        他们曾经那样相知,那样熟识,无须言语,眉目便可成书,可今日,陆鸢看不透他的欲言又止,看不透他眼中的光。

        “周元诺,别忘了你的话,仰不愧天,俯不愧于民。”陆鸢看着他,这样提醒。

        他曾是个温暖、正直的少年,她希望他至死都可以做个温暖、正直的人。

        周玘垂下眼皮笑了笑,看着她说:“凌儿,别让自己那么辛苦。”

        陆鸢悟不透他的话,也悟不透他此刻脸上的笑容。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陆鸢忽意识到,他现在是周相,不再是那个犯颜直谏的谏议大夫了,更不只是周元诺。

        “凌儿,以后不想忍的事,无须再忍。”

        周玘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陆鸢却隐隐约约从这温和中听出了别的东西,有些沉重,还有些别的捉摸不透的东西。

        “我见过颖安郡主,是个很好的姑娘。”陆鸢审视着他,终于说出她一直在逃避、不肯承认的事实。

        周玘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陆鸢。颖安郡主是个好姑娘,他的凌儿不是么?

        圣上在为他铺一条更好的路,提携他,重用他,他不能辜负。

        父母抚他养他,兄长护他伴他,含辛茹苦,他不能辜负。

        他们都说颖安郡主无辜,她只是一个心思纯粹、想要与自己心悦之人白头偕老的小姑娘而已,他不该辜负。

        他的凌儿不无辜么,他不曾是一个心思纯粹、想与心上人白头偕老的人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罔顾他的心思,或以威压、或以道德,逼他迫他,束他缚他?

        事至今日地步,是他顾忌太重,想护的东西太多,怕天子之怒、怕牵连父兄,可他怎么能忘,这场姻缘本就是圣上和父兄蓄谋已久,存的就是以怀柔之策、逼他迫他的心思!

        凌儿希望他纯粹良善、温暖正直,可这样的品格该被拿来利用么?

        他的凌儿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品格,却被人利用,逼迫着他辜负了最不该辜负的人。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没有人无辜,只有凌儿,她才是那个无辜之人。

        既然人生在世,无可避免要辜负谁,那个人最不该是凌儿。

        周玘心中百转,面上仍是一派温和,看着陆鸢的眼睛澄澈如溪水。

        但陆鸢还是看不透他所思所想,他的眼睛如至清至澈的溪水,映着明月朗星,让人辨不清这明月是在水底还是在天上,这溪水几分深浅。

        寂寂月色中忽闯进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哒哒马蹄由远而近,由急促而缓和,在勒马声中渐渐融进寂寂月色。

        陆鸢和周玘的目光不约而同投过去。

        数丈之外,挺俊的身影骑着高头大马,披着流泻的月光,朝他们这边望着。

      牙尖嘴利

        那人影停驻片刻后, 驱马上前,他的面容才渐渐清晰,月色铺在他面庞上, 像一层飞霜。

        陆鸢向前迎了几步,解释晚归的缘由。

        褚昉安静地听她说完,没有回应,连个简单的嗯字或者点头的动作都没有,甚至未下马, 只是向她这边低过身子, 长臂一伸,像是雄健的鹰侧翔俯冲,挂在她腰上轻轻一提,便把人提上了马鞍。

        褚昉环着身前的妻子, 目光落在周玘身上,月色铺下来的飞霜好似凝成了雪, 转瞬又结成了冰,他说:“周侍郎, 瓜田李下,望你自重!”

        “安国公, 用人不疑, 疑人不用, 你该比我清楚。”周玘的声音平淡温和, 递过来时却染了几分沉重的冷意。

        既然明知一切还要娶她, 那就别再怪她心中记挂着谁, 这世上焉有两全其美之事?

        “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 周侍郎好好做你的相爷吧。”

        他不是没有过机会, 怪他自己没有抓住,怨不得别人。

        周玘眼皮微垂,云淡风轻地笑了下,“有人跟我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生常态。”

        “有人”二字尤其重,闯进了褚昉耳中。

        褚昉下意识看向怀中的妻子,她后脑勺对着他,脊背挺的笔直,端端正正,二人之间的空隙像一道难平的沟壑。

        褚昉猛然收紧长臂,将妻子锁在怀中,沟壑瞬间消失,只剩衣袍相接、前胸贴后背、亲密共骑的一对夫妻。

        褚昉再要正告周玘几句,听怀中的妻子开口了:“周相,多谢相送,请回吧。”

        话落,没有等周玘的回应,她握着半截马缰勒转马头,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剑拨弩张的对峙。

        褚昉心中憋了口气。

        像是两军对峙,敌方战鼓雷鸣,气势汹汹向他这里一阵刀光剑影,他才擂响战鼓,士气震天,欲酣畅淋漓拼杀一场,他的后方却私自鸣金收兵,叫他不得迎战。

        憋屈,浑身筋骨都憋屈!

        褚昉抢过马缰,环着陆鸢的手臂锁的越发紧了,重重一夹马肚。

        明明是夏日,陆鸢却听到了呼啸的风自耳边掠过,马蹄阵阵似踏着疆场的黄沙,在主人的驱驰下,要一跃而起将敌人扑倒在地。

        她则像他手中的长戈,是他性命所系,不可丢之弃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她是肉胎凡驱,不是淬火玄铁,架不住他这般力道。

        “我的腰快断了!”陆鸢去拨他手。

        褚昉没有慢下来,手下力道松了几许,陆鸢忙深深吸了口气。

        “去赴宴,为何不叫人告诉我?”他若知她被抓去招待拂林国使,不会留在后头处理公务。

        “没来得及。”陆鸢语气淡然,并不觉得这是需要向他通禀的事情。

        褚昉锁着她腰的手臂又是骤然一紧,却在她呼痛之前又松开些许。

        陆鸢却还是朝他手背打了一巴掌:“腰断了!”

        她力道不重也不轻,响亮亮啪一声,清脆的很,却似稍稍打通了他憋屈的筋骨,让他有一些些舒畅。

        他手下的力道又轻了些许,让她不致呼痛,也不致在疾驰的马背上颠簸难受。

        “喝了多少?”他打马慢下来,目光落在她颊边的酡红上。

        “没多少。”她回头望他,口齿清晰,眼神清明,“那样的场合,我怎么会多喝?”

        褚昉点下头,脸色并没缓和,那场合,周玘也在。

        他望望遥挂在天上的明月,心中定下一计,得抓紧让圣上调他回朝了。

        褚昉并没回褚家,而是去了城东宅子。

        陆鸢不满:“我明日还得去四方馆,这儿离的远,我还得早起。”

        褚昉全然不管她的难处,边宽下外袍边说:“那你就睡吧,迟到了,叫圣上治你的罪。”

        陆鸢颦眉,见他果真淡着一张脸,不管她死活的样子,不再与她口舌之争,快速梳洗一番,躺去榻上酝酿睡意。

        她其实有些认床,也幸而这房间与她闺房很像,不然她今夜可能真得很难入睡,明日真要迟到。

        她疑心褚昉故意捣乱,让她开罪圣上,然后再逞他的用武之地。

        陆鸢唇角虚虚勾了下,摇摇头,呢喃了句:“幼稚。”

        她是商人,准则之一便是守时守信,但凡她定下起床时辰,那必是刻在骨子里的。想她因为劳累而失约,褚昉未免小瞧了她。

        过了会儿,陆鸢越发证实了心中猜想,褚昉为了干扰她,不仅不睡觉,竟在院中活动筋骨舞起剑来了。

        且不去别处,偏偏在临着内寝的窗子外头,有意叫她看见。

        他招招用力,似乎不是一个人在练,而是在与一个劲敌对打,恨不能削其骨肉,啖其鲜血。

        陆鸢眯着眼看他片刻,察觉到一些危险。

        其实大可不必,元诺就是变了,也不会成为十恶不赦之辈,褚昉没必要如此警铃大作。

        窗外舞剑的刷刷声并没有太刺耳,甚至带着些让人安心的节奏,陆鸢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忽觉身旁一阵凉意,似是汗滴落在了她颈上,她眼都没睁,下意识推着低过来的人,睡眼惺忪间也顾不得他的颜面了,蹙起的眉心满是嫌弃,“一身臭汗!”

        她的嫌厌过于明显,褚昉微微一愣,抹过脸上没有擦干的水珠,故意抹在她颈上。

        “你一身酒气,不臭么?”

        褚昉还是压了下来。

        皂荚的清冽扑在陆鸢脸上,冲淡了她唇齿之间的酒气。

        “你……我太累了。”陆鸢声音疲软,带着困倦。

        “不会闹你太久。”他又说:“给你缓些疲累,叫你快些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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