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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嬷嬷仍是咬定没有做过,狗急跳墙,胡乱攀咬:“说不定是那小【创建和谐家园】想陷害我,自己往里面加了药,故意说是我做的!”
“你才是血口喷人,我好端端的陷害你做什么!”青棠气冲冲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想让我指摘别人呢,想借我的手陷害别人!”
这便是倒打一耙,言外之意:陆鸢主仆演了一出苦肉计,意在陷害别人,而这个别人,也是此事最大嫌疑人,郑孟华。
褚昉看向陆鸢,见她少有地露出厌烦之色,似对孙嬷嬷行径十分不屑。
王嫮本来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没料想孙嬷嬷会反咬一口,怕陆鸢应付不来,遂冲翠萝递个眼色。
翠萝会意,朗声说道:“孙嬷嬷就是血口喷人,我也见你往里面放东西来,还当你好心,放的是红枣,原来竟是害人的东西!”
“哎呀呀,你们两个小蹄子,串通好了来害我,你们串通!老夫人,您可给我做主啊,两位少夫人串通好了要害婆子,婆子冤呐!”
孙嬷嬷这话亦是含沙射影,府中谁人不知,表姑娘掌家,意见最大的就是两位嫡支少夫人,她一个主管厨房的嬷子哪里配得上两位少夫人联手陷害,凭谁听了这话都会揣测,莫非两位少夫人真正要陷害的是郑孟华?
王嫮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拍在桌案上,不待说话,听褚暄已高声斥了孙嬷嬷:“你这婆子说什么浑话,气坏了少夫人,你担待的起吗!我瞧你皮厚的很,不吃点苦头怕是说不成实话,三哥,莫听她耍嘴皮子,打上几大板再说!”
孙嬷嬷见褚暄实是气狠了,暗道不好,心中懊悔,万不该攀咬王嫮,如今反倒于己不利,只得哀泣不已,连连求饶。
郑氏看次子一眼,知他是个护短的,对褚暄说:“你先带九娘回去。”
王嫮不愿走,却没直接拒绝婆母,只是面带嗔怨地看了褚暄一眼。
褚暄会意,道:“我们不走,我倒要看看这婆子要如何往九娘身上扣屎盆子!谁陷害谁,今日不说清楚,就别想活着出去!”
孙嬷嬷一听死啊活啊的,知道褚暄较真了,顿时慌乱不已,却也怕再说出错话,只能一个劲儿扯着郑氏衣角,哭号冤枉。
一时之间,满堂唯剩孙嬷嬷的哭号声,郑氏也有些怀疑,私以为陆鸢果真嫉妒侄女儿掌家,生了陷害之心,有心试探她,便看向陆鸢问:“陆氏,你如何说?”
陆鸢这才开口:“儿媳有几句话要问孙嬷嬷。”
郑氏没有阻拦。
陆鸳遂道:“如今事情很明了,药确实被人动了手脚,孙嬷嬷和青棠都有嫌疑,而今只要弄清楚,这害人的一味药在谁手里,便可真相大白,孙嬷嬷,你说是么?”
话虽是对孙嬷嬷说的,但众人都觉有理,这事确实不复杂,只要能把药搜出来,孰是孰非自然水落石出。
孙嬷嬷并不惧怕,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模样,大声说:“你让人去搜,若能搜出来,老婆子我就把命搁这儿!”
王嫮不禁皱了眉,心中生疑:孙嬷嬷说得如此决绝,难道真不是她干的?可就算是她干的,他们这些婆子刁钻古怪,想藏个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
王嫮担忧地看向陆鸢,若果真搜不出来,今日不止白闹一场,更让婆母疑心她们故意针对郑孟华。
陆鸢面色不改,并没请求搜查房间,而是说:“孙嬷嬷,你的女儿可是住在永锣巷?”
孙嬷嬷霎时脸色煞白,几要瘫软在地。
陆鸢余光可见连郑孟华的脸色都变了变。
“你的女儿陈氏,去岁冬月中,同一天内分别从数个医馆购进此药,采买量已完全超过药用份量,你可能解释她为何这样做?”
孙嬷嬷脑子高速运转,正想着如何狡辩,见陆鸢递给褚昉一封信,说:“这是医馆的记录,国公爷若有疑问,可叫人对质。”
她看回孙嬷嬷,接着说:“其二,这药价格高昂,寻常人家用不起,孙嬷嬷,你的女婿月钱几何?缘何买得起这么多药?”
“其三,你女儿怀有身孕,恐怕什么药都用不了吧?为何要花大价钱买这么多害人的药?”
孙嬷嬷哑口无言,连哭声儿都没了,似被吓傻了。
不曾喝药
其实不必陆鸢条分缕析,褚昉单从医馆给出的记录上便可推出真相,药名、单价、寻常剂量、最高剂量、孙嬷嬷女儿购买的剂量、总价皆记得清清楚楚。
孙嬷嬷的罪责已经毋庸置疑,而她受何人指使,亦不难推断。
自陆鸢说罢这一席话,真相已经大白,人人心中皆有明镜,如今只差他这个主君公断而已。
且陆鸢今日所为显是有备而来,恐怕她对孙嬷嬷的手段早有所察,却不动声色收集证据,而后一招制胜,一击必死。
原来,柔弱可欺的躯壳之下,竟是这样一具精于谋略、锋芒毕露的灵魂。
王嫮也愣了,呆呆看着陆鸢,从除夕夜察觉端倪,到今日铁证如山惩治孙嬷嬷,满打满算只用了五天时间,还是在新岁伊始百业皆休这种特殊时候,她不得不佩服陆鸢行事之雷厉、神通之广大。
众人亦都注目看着陆鸢,好像她身上披着光,连她身旁允文允武、皎如皓月的夫君都黯淡了下去。
直到褚昉开口说话,众人的目光才移回他身。
“孙嬷嬷,你到底……”
褚昉的话尚未问完,忽听母亲剧烈的咳嗽起来,似是怒火攻心,情况危急。
“孙嬷嬷,你竟然做出这种事!咳咳咳!”郑氏好像气急了,连连大声咳嗽着,竟似要把老心肝都咳出来。
“母亲!”
“姑母!”
“伯娘!”
“婶娘!”
众人纷纷拥上来,七手八脚地顺气,七嘴八舌地劝慰,终是没什么用。
郑氏晕了过去。
审问孙嬷嬷一事只得暂停。
郑氏这一晕直到后半夜才醒,见人站了满屋子,疲惫地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都回去吧,我死不了。”
大夫号过脉,褚昉确信母亲无性命之忧才遣散众人。
郑氏道:“三郎,替我送送大夫。”
这是要支开他了。褚昉自然知晓母亲何意,连陆鸢和褚暄夫妇一并遣出去,只留郑孟华在旁。
“华儿,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吗?”郑氏盯着郑孟华问。
方才若不是她装病搪塞过去,郑孟华这辈子就毁了,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身,一旦落实谋害国公夫人的罪名,就算死罪可免,活罪绝难逃过。
郑孟华以为只要孙嬷嬷咬死不认,搜不出实在证据,这事查不到她头上,却没想到陆鸢竟然釜底抽薪,直接查明药的来源,根本不给孙嬷嬷狡辩机会,连自己也无所遁形。
郑孟华扑通跪倒,咚咚咚地在郑氏床前磕头,声泪俱下:“姑母,是我糊涂,我原以为那药不会伤人性命,只会令她容颜早衰而已,我真的不知竟会……姑母,我错了!求姑母责罚!我去找表哥,不,我,我自行了断,姑母和表哥不要为难!”
这般说着,郑孟华果就踉跄着站起来朝郑氏卧榻的边棱撞去,惊得郑氏急忙跳下来挡在她前面,把人搂在怀里亦是泪落如雨。
“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郑氏一族就剩你一个孤女,叫你死在我面前,我如何去见郑家列祖列宗!”
姑侄俩抱头落泪,一时哀戚不可自胜。
褚昉折返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在外站了会儿,怕母亲太过悲恸伤身,才抬步进去,唤了句“母亲”。
郑氏看见儿子,揩了眼泪,兀自站起身,并没扶起郑孟华,而是说:“华儿,你犯的是大错,要想活,就去求你表哥。”
郑孟【创建和谐家园】言,连连摇头之后,朝褚昉咚咚磕头:“我不敢求,不配求,是我对不起表哥,我,是我嫉妒嫂嫂貌美,是我生了邪心,求表哥责罚我!”
郑氏听着侄女儿磕头的声响,虽背着身却也抽泣不已,褚昉不忍母亲如此模样,低身扶起郑孟华,问她:“你当真不知那药会让女子绝育么?”
郑孟华对天发誓,咬死不知。
褚昉没再追问,真相到这里就可以了,问下去,他对自己和陆鸢都无法交待。
褚昉的态度已然明朗,郑氏适时说道:“三郎,你千辛万苦保下华儿,带她回京,若叫她死在自己手里,岂不是枉费心思?左右,尚未铸成大错,叫陆氏好好调养,总能调回来的,你便,再保华儿一次吧。”
郑氏心知肚明,陆鸢这次动了真格,差点儿就将郑孟华送上死路,唯有儿子出面才能按下风波,让陆氏不再追究。
褚昉默了会儿,颔首答应。
母亲打断得很及时,一切都还未摆到明面上,虽然众人心里都已清楚明白,但人人皆是装糊涂的高手,只要他这个主君不点破,不追究,孙嬷嬷这里就是真相的尽头。
母亲深谙此道,褚昉亦是知晓。
回到兰颐院,陆鸢已经歇下了,褚昉稍作收拾,也入了帐内。
帐内很安静,并没有酣睡的声音,褚昉知道陆鸢还未睡着。
榻上放着两床衾被,两人同榻异衾,互不相扰。
褚昉伸出一手,探进衾被,揽住妻子的腰枝往怀里一勾,将人裹进自己衾被。
陆鸢仍是背对着他的样子。
印象里,妻子尤其喜欢面朝里侧而背对他这样的睡姿。
褚昉拥妻在怀,只是安静地抱着。
他想起她穿着胡裙回旋如风的样子,她是那般女子,怎会如此无趣,不过压着性子罢了。
可他想把她埋藏在骨子里的东西发掘出来,尝这独一份的美。
折腾一宿,陆鸢毫无悬念地起不来了。
但现在是新年,她得去向婆母问安。
忍着疲累梳洗过后,她望着眼下一片淤黑,想了想,并未敷粉,与褚昉一道去松鹤院请安。
郑氏恹恹无神,见陆鸢气色不好,想她在为昨夜的事烦忧,拿不准儿子到底与陆氏说了什么,也没多话,很快摆手遣退二人。
二人才出松鹤院,又碰上了褚暄夫妇。
王嫮一下便注意到了陆鸢的黑眼窝,关心地问:“嫂嫂为何如此憔悴?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
陆鸳没有承认却也没否认,默然不语。
王嫮握着她手臂安慰:“嫂嫂宽心,事情真相清楚明白,三哥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她又看向褚昉问:“三哥,你说是不是?”
这便是在催褚昉快些做出决断了。
昨夜婆母的病来的蹊跷,王嫮就怕再生变故,今早特意来松鹤院外“偶遇”褚昉,为的就是要一个结果。
褚昉顿了下,说:“孙嬷嬷谋害主母,证据确凿,已被送去庄子做苦役。”
王嫮说了句“该”,等着褚昉后面的话,见他半晌不语,疑问:“这就完了?”
褚昉默了默,只好又说:“她女儿一家也已被遣出京城。”
“还有呢?”王嫮心里已凉了半截,却还倔犟地抱着一分期待。
褚昉再不说话。
王嫮便知这就是最终结果了,郑孟华安然无恙,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褚暄见王嫮脸色不好,忙握着她手劝:“九娘,别生气……”
“别碰我!”
王嫮打开褚暄的手,也不去松鹤院请安了,转身往丹华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