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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YQX独家】妻如明月当照我-第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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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了大半日的庙会,陆鸢实是有些乏了,早早洗过脚,吩咐青棠收拾好明天回娘家要带的东西,便打算歇下。

        “夫人,姑爷来了。”

        从青棠小心翼翼的神色中,陆鸢便知来者不善。

        她把郑孟华母女惹哭的账还没算呢。

        果然,褚昉冷着脸进来了,坐在桌案旁一句话不说,就这般冷幽幽地盯着陆鸢。

        陆鸢亦不说话,垂首恭立。

        夫妻二人竟似两军对峙,敌不动,我亦不动,生生在静·默中拉锯出势均力敌的意味来。

        最后,依旧是褚昉先开口,“陆氏,孟华寄人篱下,本就敏感多愁,你何必咄咄逼人,惹她新岁伊始就伤心一场?你作为主母的气量何在?”

        听到“主母”二字,陆鸢只觉好笑:她和郑孟华,到底谁才是实打实的主母?

        她微微叹了一息,并没像往常一样恭顺认错,而是说道:“阖府上下都视表姑娘为褚家人,谁能想到,表姑娘会以寄人篱下自居呢。当时国公爷也在场,若觉我话语不妥,便请责罚。”

        她语气一如既往地柔和,没有半点锋芒,褚昉却总觉得有根无形之刺倏地穿透胸口,将一口气封闷在心,上不来下不去。

        阖府上下都视表姑娘为褚家人?表姑娘,褚家人,她还是在计较平妻一事。

        请罚?她又在以退为进。

        她把他之前的告诫都当耳旁风么?

        说过多少次不要耍手段,不要自作聪明,她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褚昉捏捏眉心,神色有些厌烦。

        “陆氏,你当真觉得我不敢罚你么?”

        陆鸢柔声道:“不曾有此念。”

        褚昉猝不及防噎了下。

        他从没有罚过她,因她向来恭顺,凡事只要他说“错了”,她定会温顺地认错,且再也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是以,他还真不知道,她到底怕不怕他的责罚?

        难道她如此乖顺,真就是被褚家的规矩吓唬的?

        褚昉想起她初嫁时替丫鬟求情的事,大约就是那事给了她阴影?

        但彼时她刚嫁进来,她父亲又是那副卑劣品性,母亲有意在她面前立威,处理事情难免激进了些,竟让她刻骨铭心么?

        想到她为褚家妇这几年,虽受母亲冷待,依旧能不怒不怨,虽无大功,亦无大过,近日不过因平妻一事心绪不畅,这才对他耍小性儿,也不是不能容忍。

        且今日新年,万象更新,不宜生气。

        褚昉神色倏然缓和,戛然止了话题,说句“歇吧”,便站起身来。

        宽衣入帐,陆鸢沾床就睡,察觉有只温热的大手在腰际梭巡。

        “国公爷,我今日实在累了,明日还要早起回娘家。”

        陆鸢音色疲软,听来竟有些撒娇央求意味,褚昉不自觉扬了下唇角,在她腰上不轻不重掐了下,倒也没再勉强。

        明日大年初二,陆鸢要回娘家拜年,往年她都会郑重说与他,实则在询问他是否同去。

        褚昉从未松口答应,但今年,陆父已然一败涂地,掀不起风浪,便是去一趟,也无不可。

        “明日要回陆家?”褚昉明知故问。

        “嗯。”陆鸢声音混沌,蹦出这个字便没了下文。

        褚昉默了半晌,没有等到陆鸢主动相邀,她甚至没有象征性地问他是否同去。

        褚昉唇瓣抿成一线,掐掐枕边人的腰,好让她清醒一些。

        陆鸢确实醒了几分神思,问:“国公爷,还有事么?”

        似怕她再次睡去,褚昉立即问:“你一个人么?”

        “还有青棠。”陆鸢翻个身,裹紧被衾。

        褚昉:……

        不知是不是天寒夜冷的缘故,褚昉只觉一股气凝结在心口,呼不出来。

      她很复杂

        年初二,晨起,陆鸢对镜梳妆,本该在院中演武的褚昉不知为何也待在房中不走,端坐在桌案旁,似是全神贯注于手中书卷,却半晌没有翻页。

        陆鸢妆罢,查验过要带的东西,对褚昉辞道:“国公爷,我去了,今日傍晚定如期回来。”

        褚昉按下书,嘴唇微动,却欲言又止,终是只抿抿唇,闷哼出一个“嗯”字。

        陆鸢并没深究褚昉神情中微妙的别扭之色,带着青棠往外走,将出房门,听身后人问:“年礼带齐了么?”

        陆鸢转身答:“带齐了。”

        心中却生疑虑,褚昉从不过问家宅琐事,缘何过问起她回陆家的年礼来?

        褚昉略一沉吟,见陆鸢要跨出门去,又问:“给元郎、二郎的压岁红封带了么?”

        “带上了。”陆鸢只好再次回身答话,这次却没立即转身离开,而是看着褚昉问:“国公爷还有其他交待么?”

        其他交待?褚昉沉着脸,他已说到如此明白的地步,凭她蕙质兰心,竟领悟不出他真正的意图么?

        只差一个台阶了,他铺垫了这么久,该她递上最后一级台阶了。

        褚昉抿唇不语,听陆鸢道:“若无吩咐,那我就去了。”

        言毕,她已跨出房门,并不知孤身留在房内的褚昉腾地站起身来,眉心拧成了疙瘩。

        陆鸢甫一进家门,就见两个侄儿穿着大红袍子,像两团暖融融的飞火朝她扑来。

        不及进屋,两个小郎子在院子里便给陆鸢磕头拜年,吉祥话说了一筐,笑呵呵拿着压岁红封跑走了。

        陆敏之见褚昉没来,心中不痛快,对陆鸢说道:“你就不能说几句软话,央照卿同来吗?”

        陆鸢还未答话,陆鹭替姐姐不平:“说软话有用么?你当初做的事自己不清楚吗,若不是姐姐这两年在褚家鞠躬尽瘁,你以为安国公会轻易放过你!”

        “你!没大没小!”陆敏之一甩袖子,怒容斥责女儿道。

        “老东西!不理你!”陆鹭冲父亲哼了声,拉着姐姐向闺房去,“咱们去换衣裳,一会儿去祆祠祭祀阿娘。”

        陆母是康居国人,信奉祆神,陆鸢姊妹逢年过节或者母亲忌日都会去祆祠为母亲祷祝。

        陆鸢劝妹妹先行回房,邀父亲至厅堂议事。

        她先将丝道商贾被困碎叶城前因后果及当前朝局说与父亲,而后将自己想好的对策、规划好营救路线的舆图交给他,又说:“安西节度使派出的信使已在路上,大约五日后便会进京,如今尚在新年,圣上就算紧急召集群臣,商议对策也得大半月时间,且今上新登帝位,意在安内,志不在拓边,定不愿倾注太多精力在其上,爹爹若及时献上此计,定能得圣上青眼,重回庙堂也不是不可能。”

        陆敏之看过女儿手书的策论和舆图,便知此计可行。她提议向商贾募资就地雇佣西域胡兵,省时省力,还标出了几条新辟商道,多线并进,出其不意,不止能顺利实施营救计划,若指挥得当,一举击退东进胡人,使安西四镇免受战火牵连也不在话下。

        唯有一桩,向商贾募资怕有些难度,但陆敏之清楚,这对女儿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事,只看她愿不愿意费这个心思。

        “募资一事,你如何解决?”陆敏之问。

        陆鸢道:“我已命人调查过被困商贾的身家,令其家眷量力出资,余下部分,由康氏商队先行垫付,待此事过后,再由商户偿还。”

        外祖将大周境内的康氏商队交由陆鸢打理,她可以做这个主。

        “你不怕这钱有去无回,打了水漂么?”陆敏之问。

        陆鸢淡然一笑,“做生意嘛,哪有稳赚不赔的,再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钱收不回来,爹爹的官禄能回来,也值了。”

        陆敏之忖了片刻,又问:“你为何突然在乎我的仕途了?你不是最恨我利用你们谋官途吗?”

        陆鸢冷笑了下,“爹爹,我以为你不知我们厌恶你这般做呢?”

        陆敏之不防被女儿刺了下,面色一沉,不说话了。

        陆鸢这才说:“你荣光了,我在褚家的日子也好过些。”

        陆敏之忽地叹口气,温声道:“照卿他还是责难你么?”

        “爹爹会在乎么?”陆鸢音色冰冷,目光亦如霜雪。

        陆敏之被戳中心窝痛处,怒道:“你毕竟是我女儿,我如何能不在乎你死活!”

        陆鸢冷冷一笑,叹了一息,似有些无奈妥协,又似释然无谓,“虎毒不食子,我就当爹爹说的是真话,只盼爹爹下次别再以死相逼。”

        陆敏之怔住,看着陆鸢默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你不懂,我怎会害你。”

        陆鸢没再多说,她知道父亲自诩慧眼识人,认定褚昉是个君子,是个良婿,定要牢牢握在手里。

        她出了厅堂,望向蔚蓝的天空。

        今日天气好,晴空万里,白云摇曳,让人瞧着便心神清明。

        陆敏之站在女儿身旁,也望了望天,忽然说:“阿鸢,你很像你阿娘。”

        都是聪慧通透如冰雪的女子。

        陆鸢似笑非笑,叹声:“是啊,都所嫁非人。”

        陆鸢步下厅前石阶,留父亲站在那里气急败坏:“你怎么说话呢,真是把你们姊妹俩宠坏了,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陆鸢脚步未停,让父亲真正急眼的还在后头呢,等他献计之后就会明白,他早已入局。

        陆鸢回了闺房,陆鹭已经等她许久,嗔道:“你跟那老东西说什么悄悄话呢,快换衣裳。”

        去祆祠祝祷不能穿汉民服饰,陆鹭早已换上一套雪色胡裙,拆了发髻辫成匀称的小辫子,辫子上簪饰小金花,头戴一顶雪绒小帽,帽沿滚边绣着红丝连珠纹,俏皮可爱,让人眼前一亮。

        陆鸢已为人妇,不能再穿圣洁雪色,陆鹭为她备了一套象征光明之火的金色胡裙,裙摆上绣着孔雀翎,华贵大气。

        姐妹二人换好服装便去了城西的祆祠,循着祆正指引为母亲祝祷后,陆鹭便加入了祠中正在举行的祈福会。

        不似中原追忆亡者的肃穆哀恸,兴胡祈福皆烹猪羊,琵琶鼓笛,酣歌醉舞,怡然欢快。陆鹭一身雪裙围于诸胡中间,心应弦,手应鼓,回雪飘飖作胡旋舞。

        陆鸢则拿了自褚家带来的药渣请祆正帮忙勘验其中成分。祆正兼采东西医术,尤擅辨药认方,很快认出其中几味药材,与陆鸢的药方相比确实多了一味相克的药材,若长期饮用,不止能让女子终身不孕,还会导致慢性中毒,容颜早衰。

        陆鸢不动声色深吸了一口气。

        出得门来,陆鹭浑然不知姐姐心事,扯着她手臂一起跳舞。

        鼓乐太欢快,陆鹭的笑容太有感染力,陆鸢暂且抛去烦恼,踏着轻快明亮的节奏翩翩作舞,一如当年她跟随外祖行走丝道时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祆祠大门外,贺震抱臂倚在门口,满面悦色看着轻盈如仙的心上人,褚昉则站在他身旁,神色极不情愿。

        “你看够了没有?”褚昉不耐烦地问。

        他闲来无事,约贺震喝酒,竟被他强行带来此处,原来这小子早就打听到陆氏姐妹会来此处祈福,厚着脸皮找来不算,还不由分说拽上他一起。

        这里是祆祠,【创建和谐家园】不得随意进出,贺震就兴致盎然站在门口,看着陆鹭呵呵傻笑。

        “将军,你见过长姐这般模样吗?”贺震突然转过头来问,却不等褚昉回应,又转过头去继续看陆鹭,却说:“阿鹭倒是没变,还是这么好看,就是长姐有点不对劲儿,不像以前古板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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