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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还是不对。
谢浔简直有些发狂了!她明明在梦中叫的那么深情,那么动听,即便在紧张着,害怕着,依旧是那么的情意深深,直击人心。怎么现在却是这么干巴巴的,生硬,干涩,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是这样的。”谢浔握紧裴玄霜的手,“你再念一次我听听。”
裴玄霜紧紧拧住了眉头。
她用力挣了挣谢浔铁钳似的手,一如往昔地没有挣开。她变了脸色,气恼地问:“谢浔,你又在发什么疯?”
发疯?
是,谢浔也觉得自己有些疯了。
若是确定了裴玄霜睡梦之中想着念着的人不是他,他只怕会更疯!
“裴玄霜,你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吗?”他指着自己的名字,急切的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谢拂然,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什么意思?”裴玄霜快被谢浔折磨疯了,“谢浔,我听不懂你的话。”
谢浔面色一僵,眼底翻起层层寒浪。
“你不懂?”他死死盯着裴玄霜的双眼,试图从那双沉静冰冷的眸子里找到说谎的痕迹,“裴玄霜,你真的不懂?”
裴玄霜双唇紧抿,用力拧着手腕:“我不懂。”她被谢浔逼得欲哭无泪,“谢浔!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浔瞳孔轻颤,一瞬不瞬地盯着裴玄霜看了好久放才强按下了心头的怒火。
他绷着脸松开早已被他捏出红痕的细白手腕。
“你不懂,你不认识,好,本侯便亲口告诉你。”他抱紧裴玄霜,“拂然,清风拂露,处置安然,这是……本侯的字。”
“你的字?”裴玄霜脱口而出道,“你的字与我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裴玄霜因自己的沉不住气而惊讶,谢浔则因裴玄霜的胆大包天而惊讶。
她居然敢如此的冲撞他,冒犯她。毫不顾忌,肆无忌惮。
心上好似被她亲手拿刀划开了一道口子,他怒不可遏,想着报复她,摧残她,让她与他一起痛!
可他不忍!
谢浔惊愕的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对裴玄霜的忍让与包容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仿佛在她面前,他才是低人一等,卑躬屈膝的那个。
这令他无法接受。
“你说什么?”他猛地捏住裴玄霜的下巴,“你再说一次?”
裴玄霜冷脸瞪着谢浔,呼吸微乱。
正是僵持不下,蓝枫疾步而入,面有惶恐地站在了他二人身前。
036 花瓣
谢浔的手仍旧按在裴玄霜的下巴上, 裴玄霜微扬着头,眼睛里全是压抑着的怒火。
蓝枫扫了他二人一眼,把头低下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停滞片刻后, 谢浔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裴玄霜的下巴。
他大手一挥拂去写着他二人名字的澄心堂纸,一手紧紧箍着裴玄霜的腰,一手搭在了桌角。
蓝枫将头埋的更低, 恭谨道:“奴才有要事找主子商议,故而……”
“好了。”谢浔不耐烦地打断了蓝枫的话, “你只管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蓝枫冷峻的面孔一顿,便去看谢浔怀中的裴玄霜。
裴玄霜知道这蓝枫是嫌她碍事了,唯恐她将他们主仆之间见不得人的小秘密听了去,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谢浔箍她箍的那么紧,铁钳似的,她想走也走不掉。
便掀了眸, 冷冷地横了蓝枫一眼。
蓝枫不知是避嫌还是怎样,见裴玄霜看了过来,立刻颔首垂眸, 拘谨的表情里透着一丝心虚与不安。裴玄霜将他的神情尽收于眼底, 心中暗暗纳罕,并在瞬息之间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目光一沉,本能地挺直了腰杆。
“你怎么了?”察觉到裴玄霜的异常, 谢浔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脊道,“这么紧张干什么?蓝枫是我的心腹, 又不是坏人。”
裴玄霜眸光定定地看了蓝枫片刻, 道:“松开我。”
谢浔并未多做刁难, 手一松,将裴玄霜扶了起来。
裴玄霜冷着脸与蓝枫擦肩而过,蓝枫侧身让了半步,恭恭敬敬地来到谢浔面前。
“主子。”
谢浔目光玩味地盯着裴玄霜缓缓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蓝枫压低声音,细细禀告。
谢浔静静地听着,深邃的双眸黑不见底,宛若手边的那方歙砚一般。
“果然有笨鱼咬饵了。”他幽幽一笑,撑着桌沿站了起来。扬头朝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负手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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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后,谢浔与蓝枫等几名武功高强的护卫来到了京西城隍庙。
城隍庙周围聚集着大量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或是从别的地方逃荒而来,或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亦或是些疯子乞丐。这里乌烟瘴气,三教九流混杂,且极难驱除干净,好似一块赖在了皇城根脚下的白疕,是官府极为头疼的所在。
谢浔换了件与寻常百姓一般无二的青黛交领长袍,马尾高扎,青丝垂肩。他与蓝枫等人坐在一间狭小|逼仄的茶寮里,默默观察着城隍庙里的动静。
“居然藏到这来了,他们还真是会选地方。”他冷嗤一声淡淡嘲笑,一壁盯着那处,一壁轻捏着茶盏,悠然自得地喝着又苦又涩的白茶。
“奴才也是前两日找到了这些人,待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后,立刻派人将他们秘密监视了起来。”蓝枫将一张泛黄微皱的鳞纸递到谢浔手边,“这些人佯装成在外欠了赌债,来京城避债的赌徒,整日与一伙挑夫混在一起。白日里替几个大酒楼拉泔水,晚上给几家京官做夜香郎。除此以外他们什么也不做,也不和任何人接触,似乎在等待同伙的联络。”
谢浔不置可否,打开鳞纸看了一眼,道:“除了信上的这几个人,还有哪些人与他们沆瀣一气?”
“这……奴才也不清楚。”蓝枫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奴才未敢详细调查。若非奴才意外发现信上的这几位大人和城隍庙内的流民暗通款曲,当真是发现不了这些逆党。”
“这些人都是留在京城内打探消息的探子。”谢浔合上鳞纸,“剩下的人呢?”
“剩下的人分散在城内城外各处,他们有特殊的联系方式,行动前,必于京城内汇合。”蓝枫道。
谢浔点了下头,转眸看向窗外。
天气晴朗,几个乞丐模样的人正瘫在坑坑洼洼的石阶上晒太阳,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打结,一瘸一拐的黑脸大汉抱着两个干饼走了过来,随便往地上一倒,拿起干饼便啃。
他泰然自若,自然而然,甚至乐在其中。
无论他之前是何身份,为谁效力,此时此刻,他都像极了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
“真是一帮忠心耿耿的好奴才,不枉李沛衍苦心栽培了他们一番。”谢浔长指捏起茶盏,“他们见过李庆舒了吗?”
“见过了。远远看了一眼,清清楚楚的。”蓝枫道,“主子的计划天衣无缝,只待瓮中捉鳖即可。”
“那就给他们多准备些惊喜……”谢浔凛凛一笑,“别让他们白跑一趟。”
“是。”蓝枫颔首应下,稍稍停顿了片刻后僵硬地压低了声音,“主子,奴才还有一件事情要回禀。”
谢浔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个黑脸大汉,听到蓝枫的话,回过头来问:“什么事?”
蓝枫的表情严肃下来:“主子。奴才已经派人细细调查过了,雍州境内,并无裴姨娘的家人亲友。”
谢浔在听到雍州境内四个字时便微微皱了眉,待蓝枫把话说完,双眉之间不由皱出了两道深深的纹路:“查清了?”
“查清了。”
谢浔捏着茶盏的手指动了动,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可疑的画面:“莫非……她并非雍州人氏?”
蓝枫想了想,道:“或许不是。”
“怪不得……”谢浔淡淡一笑,似有些豁然开朗,“你还查到了什么?”
蓝枫道:“奴才还查到,裴姨娘似乎得过一场怪病,以至于失去了十岁之前的记忆。”
谢浔闻言一愣:“她失忆了?”
“是的。”蓝枫道。
谢浔盯着蓝枫:“此事本侯未察觉出半分,你又是从何处知晓的?”
蓝枫面上一僵:“这……”
谢浔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打量着蓝枫面上的窘意道:“是孙婉心对吗?”
蓝枫一张俊脸乍青乍白的:“是。她无意之间提到了此事,奴才便顺藤摸瓜的查了一查,只是,并未查出更多信息。”
“嗯。”谢浔道,“接着查,就算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本侯也要将孕育了她的石头找出来。”
说着缓缓起身,漫不经心地叮嘱了一句:“孙婉心的事你别做的太过,被她发现了,你怕是又要挨上几剑。”
蓝枫颔首:“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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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月轩内,裴玄霜倚窗而立,焦急地注视着院门的方向。
终于,院门打开,孙婉心跟着秋月走了进来,二人隔着窗棂遥遥望了一眼,俱是红了眼眶。
“婉心!”
“玄霜!”
孙婉心提起裙角,抹着眼泪扑进裴玄霜的怀抱。
“玄霜姐。”她呜咽,“我终于见到你了!这些日子,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裴玄霜紧紧抱着孙婉心,任由她流出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衣裳:“好婉心,是我不好,一直害得你们一家人不得安宁。”她轻轻拍打着孙婉心明显瘦削了许多的肩膀,“婉心,你还好吗?你爹娘还好吗?还有云卓……他怎么样?没有被吓坏吧?”
孙婉心用袖子擦干了泪珠,仰起脸来道:“我还好,我爹娘也好,云卓回家后病了几日,吃些汤药便也缓和过来了,倒是你……”她攥紧裴玄霜的手,“你又回到了谢侯爷的身边,你该怎么办啊?”
裴玄霜摇摇欲坠,心底一片泥泞。
“婉心,你别担心我,我没事。”她反握住孙婉心的手腕,“你看看我,我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吗?”
孙婉心眨去蒙在眼前的泪光,当真仔仔细细的打量起裴玄霜来,但见裴玄霜依旧是一副清简的打扮,只是耳朵上多了一副晶莹粉润的玉珠,白裙曳地,暗香浮影,不知比先前精致了多少。她怔怔地望着白衣胜雪的裴玄霜,知道眼前的人是她,却又隐隐觉得她不是原先的那个她了。
毕竟,即便她伪装的再好眼中的情绪也骗不了人,那双清浅褐眸里,早已没有光了。
它们之前明明那般明亮。
孙婉心捂了嘴,便又有些想哭。她强行忍下了眼泪,道:“玄霜,你如今……有何打算?”
裴玄霜苦笑淡淡:“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挨过一天是一天罢了。”她拉着孙婉心在美人榻上坐下,“别说我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婉心,说说你吧,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孙婉心俏丽的面容上忽地凝起一股戾气,“我和你一样,一日日的挨着,且熬过那些畜生,等着看他们不得好死!”
裴玄霜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