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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用嘶哑无力的嗓音,朝她艰难地招手道。
她面庞安静,听罢也只是顺从地上前,去到他的面前,站着居高临下看着病榻上的他,目光淡漠,并没有跪拜行礼。
这一刻,她出奇地没有畏惧他,而他也没有斥责她的无理,维护自己的帝王权威。
“王殷……宣读朕的旨意。”
他目光静静地看着她,那么认真仔细,不放过分毫表情变化,企图看到他渴望看到的结果。
然而直到那圣旨宣读完,他却只看到她眸里的一抹嘲讽,对他的眼神,近乎不屑。
他莫名就感到心有些慌了。
为何她会是这样漠视的态度,如此鄙夷,仿佛看不起他,在她眼前,他丑陋的就如同蝼蚁。
明明……明明她才是蝼蚁!一个□□苟合而来的私生女,凭什么敢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冷漠践踏他的尊严与权威!
“你……放肆!朕杀了你!”
他颤抖的手指几乎拼尽一切地指向她,沙哑愤然的声音犹如洪钟,浑厚有力,仿佛一只病狮最后的咆哮怒吼。
许是做贼心虚,听到他的愤怒声,王殷的手一抖,那明黄的圣旨便没有握稳,陡然摔落到地上。
“臣有罪!”
他见状竟也顾不得去捡,只是猛然跪下,朝他俯首颤抖道。
酒酒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目光淡漠地望着地上滚落的卷轴,随即弯身,动手将它捡了起来,动作不急不缓。
即便是如此愤怒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做到下床,离开病榻。
将死之人,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或许是见过的死人多了,眼睁睁见着自己一个个至亲,挚爱离自己而去,她的心仿佛也已经麻木了,冰冷了。
此刻她轻启朱唇,声音不染丝毫温度,目光只是静静落在那圣旨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谢宏继承大统,太子妃——九玖郡主为镇国长公主,辅佐新皇登基,守大唐千秋功业,万代江山。”
她念完后,竟是噗嗤轻笑出声,“真是可笑,谁稀罕当什么镇国长公主,所谓的贵女,也不过就是你们男人为了争权夺利,手上的玩意儿,君恩荣宠,我从不稀罕,我只要玉宁回来,你能把我丈夫的命还回来,令他死而复生吗?”
她的眼眸渐渐泛红,看着他眼神也蓦然恨毒起来,更怒吼道,“不!你做不到!你这个杀人凶手,若不是你,玉宁又怎会一出生便带了一身病痛,最后死在你的手上,如今被自己最信任的太子亲手毒死,也算你的报应,自食恶果吧!我又怎会辅佐害死我父母,丈夫,令我国破家亡的仇人之子登上帝位?舅舅,我的好舅舅,你就在地下,亲眼看着我这个你亲手册封的长公主,如何‘辅佐’你的国家吧,如今这谢家江山,也不过就是我手上的玩意儿,存亡如何,仅在一念之间!”
“你!”
他看她的眼神,渐渐由凶悍,变得脆弱。
“是!我全都想起来了,当年的国破家亡,大火焚烧的皇宫,无数死去的亡魂,更有殉葬的母亲,被你亲手杀死的父皇,就是你害我落得如今家破人亡的下场,我又怎么会守护你谢家江山?更何况,这大唐是玉宁穷尽一生的心血,冲锋陷阵,拼却性命守护江山的是他,你又凭什么坐享其成,任由你一句轻飘飘的话便传位给谢宏,他明明连是不是谢家真正的种都犹未可知,又有什么资格夺去本该属于太子的江山,就算是为了玉宁,这天下,也理应由他中意的谢宥继承。”
酒酒也不再伪装自己,与他虚与委蛇了,反正他也快死了,现在孱弱的他,再也无法作威作福,一句话便要人性命,掌控他人生死,她不再畏惧他,臣服他,既然已经做了这乱臣贼子,索性更坦荡一点,便与他直接摊牌道。
透过与她相似面孔,他仿佛看到了她背后的丝萝。
丝萝……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朕知道,你一直都在恨我。
就在这一瞬间,他心里的火莫名就熄灭了。
仿佛再也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而死亡,现在似乎也变成了一种近乎唯一的出路。
绝望糜烂的黑暗气息,渐渐弥漫了他,被死亡紧紧捆缚住,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稀薄,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流逝。
就像手中那把抓不住的沙子,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近乎毁灭的边缘。
“……王殷,连你也背叛了朕吗?”
静默良久后,他的目光依旧紧紧看着面前的她,然而声音却是对旁边那一直跪着,安静得近乎让人忽略他存在的贴身内监总管,王殷道。
第 61 章
“……”
王殷依然头扣地面, 紧张跪着,却是没敢回答他。
这时,反而是酒酒代替他,坦然直言道, “是, 从一开始, 他便是太子的人,如今, 他真正听命的人,也还是我……这份圣旨,在没有改动前, 是不会昭告天下的, 你可以彻底死心,带着遗憾孤独地离去了。”
“你这个……小白眼狼,狼心狗肺, 忘恩负义的东西。”
谢奕听罢,更是气得声音颤抖道,染了血丝的目光质问地看向她。
“……”
“罔顾朕曾对你那么好……你忘了你的身份, 如今的荣宠尊贵,是谁给你的吗?是朕……明明都是朕给你的, 朕一直都在让着你, 可是你却是,心狠手辣,对我赶尽杀绝。”
他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仿佛众叛亲离, 被人背叛的悲伤, 无尽蔓延, 更无比脆弱。
他竟然留下了泪……酒酒看着眼前的他,目光不禁一愣,心里更是感到吃惊,不自觉便往后退了两步。
这简直太令人震撼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么难过悲伤的模样。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见他落泪,在他快要死了的这时刻,那个素来威严杀伐的君王,强悍得如同铁一般的男人。
“就连这副绝情的样子,都是像极了她,可笑的是,直到现在,朕居然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去爱她,哪怕被她的女儿带着阴谋接近,又亲手毁灭。”
他嘴里喃喃道,像是透过她的面孔,看向遥远时空外的那个人。
谢奕的目光,不禁微微有些失神,生命最后的时刻,脑海中却像走马关灯一般,回想起了许多过去一直不愿面对的往事,此时却跨越了时空,生命,在他这最后弥留之际……他竟又看到了自己魂牵梦萦的她。
他记得自己初见她时,是在那个寒梅傲雪的深冬,那时作为庶出的他,刚刚被册封为太子,早在数月前,他的父皇刚废了皇后,继而册立了母妃为新皇后。
而她,丝萝,便是在这好戏落幕的最后时刻,应废后的要求,以安慰者的身份,来到了这所寂寞的冷宫,陪伴她,做了她的义女。
皇后一生无所出,即便夫妻情尽,皇帝也还是给予她最后的尊严与体面,更何况,丝萝还是她的亲侄女,她的父母因废后之争而受牵连,父亲处死,母亲自尽,这世上,除了废后外,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来此深宫,除了归宿外,两人也算是互相取暖。
那一天,母妃作为胜利者,带着刚被册封为太子的他,前往废后所居住的冷宫看了看,明面上是关怀,实则却是耀武扬威的。
母亲出身不如正宫皇后,但是却生得美艳,心机深沉,更懂得为自己的幸福汲汲经营。
权力之争,又岂是出身高贵,一直众星捧月,养尊处优惯了的皇后所能争得过的,在各种阴谋陷害面前,她就如一只软弱的兔子,不知黑暗为何,单纯得犹如一湾泉水,早晚被污浊吞噬殆尽。
这样无能的皇后,自然不会是母妃的对手,他便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她背后那个庞大,诗书仪礼的世家大族,一夜之间,大厦倾颓。
最后树倒猢狲散,身边唯一剩下的,便只有她的那个侄女,也就是如今一直陪伴着她的养女,丝萝。
母亲一番冷嘲热讽,明里关怀,暗里却是奚落她们,眸里全是鄙夷不屑之意,他看到废后忍怒哀伤的脸孔,直到现在,他想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懦弱愚蠢,养虎为患,可惜,却是为时已晚。
曾经后宫中最低调,不起眼的母亲,曾一度被废后怜爱,放松警惕,甚至还给了她翻身的机会,却是没有想到,她认为最无害的人,却是伤害她最深的人。
他想她一定很后悔,后悔自己曾经的单纯善良,过于相信别人,不然也不会被人欺骗,陷害……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的母妃是这个后宫的主人,而她,即便过去一直高高在上,而今也不过就只是一个可怜的阶下囚罢了。
心里这么想着,谈不上怜悯,他想或许只是自己一贯的冷漠,直到他感到自己小臂一痛。
低眸只见是她冲了过来,在自己的手腕处狠狠咬了一口,目光凶狠。
他看到了她眸里的恨意,从这一刻起,他才想起了,他们是仇敌。
从一开始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创建和谐家园】,竟敢咬伤太子!”
母妃发觉后,上前两步将她一把推开,然后弯身目光怜爱地看着他的伤口,心疼道,“奕儿,没事吧?痛不痛?都是母妃的错,不该带你来这【创建和谐家园】之地,不然也不会受到这些野蛮之人的偷袭暗害。”
看着母亲担忧的面容,他只是目光淡漠地摇摇头,随即将目光落到了那边被母妃推到落地的女孩儿身上。
只见她一身狼狈落魄,本就洗得发白破旧的单薄衣裳,在冰冷潮湿的黑暗地上,沾了脏污的灰尘,反而显得越发不染尘埃,干净得仿佛不容于世。
即便被玷污,羞辱,眼神也依旧干净,不屈,弱小又坚强。
“我恨你!我恨你们!你们这些坏人,害了爹娘,姑母,害死了那么多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他记得,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强烈恨意,原本冰封冷漠的心,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惊慌的害怕,感受到震撼,因为他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力量,她对她的家族,父母姑母的爱,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暖,那种奋不顾身爱一人的感觉,或许他穷尽一生,也体会不到,无福得到,从小生长在一个不正常的家庭中,或许他的心,也已经早就坏掉了。
但是自从见到面前这个无比美丽坚强的女孩儿时,仿佛心里那棵枯萎的树,枝头上又生了新芽,一种莫名奇妙的情愫,开始复苏,逐渐生根发芽。
原来,他早就已经对她一见钟情,从那一刻起,这爱,便是一生一世。
第 62 章
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 她被母妃毒打了一顿,之后……他按捺不住自己关怀的思绪,亲自去为她送了一瓶金疮药。
他想若是没有那夜背着众人,偷偷翻窗进去为她送药, 或许他们, 也不至于会到如今这天人永隔, 爱恨交织的痛彻心扉的境地。
渐渐回过神来,他不禁看向自己手腕处留下的伤疤。
当年被她亲口咬出的伤痕, 结果却永远在他心底结了痂,留下痕迹。
哪怕她早已香消玉殒多年,他恨过, 怨过, 直到现在,却也还是深深爱着她。
生命的最后,他心里的愤怒突然便就烟消云散, 仿佛一双温柔的手,温柔抚上他千疮百孔疼痛的心口。
脑海却依旧像走马灯般,看到了过去一幕幕画面。
恍惚中他看到她的脸, 犹如雾里看花,熟悉而淡漠的浅浅笑意。
只不过, 这一次, 她的笑容真心,更无比温柔地朝他伸出了柔荑。
丝萝……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他眼含热泪,看着眼前那并不存在的一抹幻影,脑中突然就想起了一幕幕往事。
他看到她第一次不甚情愿地红着脸, 低眸别扭地唤他一声皇兄, 似嗔怪, 更似娇羞。
他看到她被母妃打了一巴掌,叫她好自为之不要勾引身为太子的他,那是他第二次看到她的泪。
他看到她站在树下,繁花落了一身,却目光遥遥望着宫墙外的天空,并目光疏离地浅笑道,羡慕天际翱翔而过的两只鸟儿。
他记得那天他亲自弯身,背她一起回家。
“谢奕……这是你第一次背我。”
当时她趴在他背上,平静而忧伤道。
“如果你愿意,孤可以背你一辈子。”
当时他听罢,心里流过一抹暖意,于是便承诺她道,手上更加用力珍惜地抱紧了她。
可是却没想到,这却是他们最后一次平静温馨的美好。
不止母后,父皇,就连所有人都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父皇还强行为他娶了太子妃。
他只是一个如履薄冰的太子,他不能违抗父皇,等到他终于设计毒死太子妃后,她却已经转投入褒阙的怀抱。
他知道他们表兄妹是自幼青梅竹马的情谊,或许没有他,她也本该要嫁给他。
即便知道嫁给温文儒雅,一心疼爱她的褒阙会比跟着自己要幸福许多,他也还是克制不住去嫉妒。
后来,他终于还是克制不下心魔,做下了欺辱她的事,她便恨毒了他。
之后,她也没有继续想要嫁给褒阙,大概是感觉自己已是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如此好的他吧,反而最后远去敌国和亲。